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晚安，卡林卡#下】

街道重新亮起，卡林卡恢復光明，卻是猩紅遍橫。「雪狼」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消滅所有怪物，失血過多的神癱倒路邊。

一直埋伏在黑暗中的影子逐漸靠近。她亮出鋒利爪子，衝上前刺穿他的軀體——

「『雪狼』！！」

遠方傳來埃洛爾斯的喊話，影子趕緊後撤，藏身黑暗眼看著奔來的埃洛爾斯。無奈之下，影只能放過此次機會。她勺了一瓶僅剩的雨水，隨後消失於黑夜中。

踏雪者聚集在此，卻因敬畏無一敢於上前查看神明傷勢。埃洛爾斯放下刀，用盡所有力氣把狼背起來。明明與車子僅五步之遙，卻如在泥巴裡前行般步步艱難。

回到車子上，她立刻脫掉「雪狼」的西裝外套，從金髮手中搶過急救用品，脫掉手套隔著濕透的襯衫給他包紮。

「子彈呢？」金髮一邊湊上去檢查，一邊向零塔傳送座標。

「我看見了紫光，或許是已經消散的源力子彈。」

埃洛爾斯仔細纏上繃帶，動作純熟，金髮完全無用武之地，卻仍抱持醫生的執著，想要加入治療。埃洛爾斯屢次拒絕她的幫助，令金髮很是不滿，可見她手勢標準又無法挑刺，直到她從腰間掏出一瓶藥水。

醫生：「等一下，那是什麼？讓我看看。」

埃洛爾斯不屑一瞥，敷衍回答：「療藥。」

醫生：「先讓我看看，出了事妳我也逃不了一死！」

可一意孤行的埃洛爾斯並沒有聽醫生的話，她擰開瓶子，往「雪狼」嘴裡灌藥——

醫生：「喂！！」

「這是 OrgZ-H7L。身為醫生的妳，不應該比我了解嗎？使用這瓶藥前，我已事先取得大人的同意。『特薇拉 · 查克諾芙娜』醫生，請不要妨礙我包紮，就當作為他省點氧氣吧。」

OrgZ-H7L 能短暫平衡非人生物體內的入侵力量，關鍵時候少量服下能救「雪狼」一命。

埃洛爾斯並未得到使用這瓶藥的批准。特薇拉醫生亦不認識這種藥，因這是伊斯米尼博士尚未公開的個人研究。

他的胸膛起伏又淺又急，薄唇煞白如雪，淋了雨更是狼狽。

焦急使等待加倍煎熬，埃洛爾斯想握住他褐紅的手，在兩人指尖即將觸碰時她卻又縮手，尷尬地用指腹摩擦另一隻手的指背。許是血腥味沖昏了頭腦，竟萌生要握住他的衝動。可不論是「保鑣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或者「卡德教官」，她也沒有與他握手的份量。

「⋯特薇拉醫生，我們還能做什麼？」

帶著口罩的特薇拉醫生嘆息：「妳剛才不是很雷厲風行的嗎？」

她低頭盯著綠色的藥，身邊一切不再相同，可自己怎麼還是像以前一樣無能為力⋯

特薇拉醫生：「唉，年輕的不敢治，有經驗的明白自己治不了。反正妳已經搶先一步把我唯一能做也做了，只能等伊格納特先生來⋯」

伊格納特：「——都讓開！」

身後傳來緊促的腳步聲，白髮少年猛力推開埃洛爾斯，看見統帥身受重傷後臉色越發鐵青。少年怒瞪埃洛爾斯，眨了眨眼後卻又投去愧疚的目光。埃洛爾斯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神情轉變，只是緊緊握著口袋裡的零塔USB。

前晚讀取資訊後，她一直把握機會儘早歸還給零塔人員，可方才顧著給「雪狼」療傷，已錯失藉特薇拉醫生暗中歸還USB的最佳機會。

伊格納特匆忙道謝，隨後「啪」一聲關上車門，扔下站在街上的二十多人。

剛去接應伊格納特先生的萊奧塔走到埃洛爾斯身邊。埃洛爾斯雖表情冷淡，卻一直盯著車門，萊奧塔看出她平淡之下的著急，猶豫片刻後還是選擇打破沉默，請她一起去照顧傷者。

埃洛爾斯臉上的嚴肅無法掩蓋眼中的擔憂與困惑。這一連串事件肯定不是意外，由卡林卡停電至「雪狼」放血，看似是神明拯救眾生於意外之中，但事實必定不那麼簡單⋯⋯那一陣強大的影能，竟能逃過遍佈卡林卡的檢測襲擊統帥，肯定不是尋常來物。

「萊奧塔，你曾說過，北希迪亞所有城市每隔一段範圍會設立能量監控系統，系統能偵測高空能量水平嗎？」

萊奧塔遞上紙巾：「嗯。屏障以下，一切訊息都在政府掌握之中。」

「既然系統旨在提醒公眾及時避難，那能量失衡時，公眾又如何知道？」

他們走到傷者聚集地。萊奧塔思考片刻後，似乎明白埃洛爾斯所指。

萊奧塔：「的確⋯剛才並沒有觸法廣播，也沒有警號燈⋯或許是更高更廣的『規則』？」

世間一切力量存在規則。

規則隨力量純淨度變得「嚴謹」。本源力與腐化能皆有它們相對的規則，而「神則」便是所有衍生出來的規則的起點與終點。

人類所謂「學習本源力」，其實是學習使用它們的規則；只要遵守更多規則，就能更好地操控力量。

屏障由「雪狼」統帥與零塔人員一同建構，若要逃過立下的規則，那麼只能有比其更崇高的規則才能令力量失效。

從上述可以得知，「神則」凌駕於世間一切規則。簡單而言，「神則」就是規條，是凌駕世間的權能，是眾神必須遵守的規矩。

埃洛爾斯：「有可能。『影』本就善於匿藏，逃過監控亦相對高。方才的力量參雜腐化，幸好有大人⋯」

幸虧有他，不然卡林卡就完蛋了。

FSP 傷勢慘重，染上腐化的傷者們身體在瘋狂滴血，眼神渾濁，好比沒有靈魂的人偶。他們自顧自在口中哼唱一段柔和的旋律，好像在讚美著什麼。

「我想重新看看案發現場，你要一起嗎？」

萊奧塔：「會場已經被封鎖，我們無法進去。伊格納特先生和別爾塔大人自會徹查。」

「對了，剛才我在地上撿到一件東西，不知道是⋯」她掏出USB，刻意露出零塔的標誌。

「是零塔的東西。原來零塔還在用USB？」「喔⋯那，能麻煩你將其歸還零塔人員嗎？這屬於政府的東西⋯落入他人手中就不好了。」

萊奧塔點點頭，接過並擦拭USB。眼看他把灰塵和血跡擦得一乾二淨，埃洛爾斯就知道自己沒所託非人。

「這樣子就好了。」「很乾淨，不虧是萊奧塔。」

被埃洛爾斯稱讚的青年耳朵泛紅，神色靦腆，眼珠亂飄逃避埃洛爾斯的目光。「咳⋯沒有，妳也是個很乾淨的⋯我是說——呃，算了。」

她苦笑。「大人以自己的血救了所有人，可是⋯」

看著前方血跡斑斑的傷者，萊奧塔不禁嘆息。「或許這就是宿命吧。北希迪亞多災多難，所以宇宙遣派統帥大人履行救贖⋯這也是為什麼我選擇遠赴他鄉追隨他，就為了一睹『救贖』的雪。」

「⋯⋯」「哦，忘了補充，我來自阿特莫爾，正是那沒有神的都城。」萊奧塔擠出一點笑容，他跟埃洛爾斯一樣，不怎麼愛笑，不過人倒是挺友善的。

「雪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MI6記述中，他是個殘暴且冷漠的領導人，但又記載了他不少平定不幸的事跡。有人說他城府深不見底，有人讚美他的真誠；有人批評他的獨裁，有人感謝他的無私⋯「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個血寒如霜的男人。」——這是埃洛爾斯（「卡德」）曾經從MI6的檔案中得出的結論，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他愛笑，愛捉弄人。他雖輕浮，卻又可靠；他雖對下屬嚴謹，卻又體諒；他雖被全世界質疑，卻仍然保護他們。

到底應該用什麼來形容他呢？

「聽說妳來自法蘭克，我有點好奇，那妳又是為了什麼來到他身邊？」

車門隔絕外界，只有微弱地喘息的「雪狼」與急得眼眶泛淚的白蛇伊格納特。「雪狼」睜開眼睛，唇間呢喃伊格納特的名字。

「醒了？快，讓我把血還給你⋯」

伊格納特坐到「雪狼」大腿上，露出尖牙，正要湊上去在他頸脖處留下牙痕時，被狼一手頂著額頭。

「留給你自己，回零塔拿⋯啊哈⋯」

可他沒能阻止伊格納特，少年「嗷嗚」一口，咬住狼的動脈，身體緊緊貼住狼被澆濕而恤衫半透的胸膛，臉頰泛紅，把「血契」交付的狼血都還給「雪狼」。

少年的身子在微微抖動，「雪狼」只感覺一股熱流從頸脖處湧入，無法動彈。他緊握埃洛爾斯的白手套，隨著血液流入身體，白手套被捏出皺摺，直到少年終於捨得放開，手才放過了白手套。

伊格納特意猶未盡舔舐唇邊，最後因體力不支變成小蛇型態，昏倒在統帥大腿上。恢復血氣的狼慢慢睜開眼睛，拇指輕輕撫摸銀白的蛇，向伊格納特表達感謝。

「⋯你真是活膩了。」

OrgZ-H7L 融入血液，那股「葡萄塗改液味」臭味令人作嘔。「神則」在約束療藥，療藥又在束縛擴散的影腐化，這場「能量戰」使一陣「咕嚕」湧上食道，噁心得「雪狼」打開窗戶吐出黑色的液體。

他只感覺天旋地轉，四肢發麻，隨後再吐出一灘黑液，那股「葡萄塗改液味」才淡了點。

她居然給我餵混了『有機』的水神產物？咳呃⋯！真那麼想要了我的命嗎⋯？

OrgZ-H7L的溶劑正是「阿爾法」。只有「阿爾法」能隨意融為所有生物的血液而不造成凝血。

他雖一直閉著眼睛，但其實能聽見四周動靜。埃洛爾斯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他也記得。

可左肩的繃帶又讓他難以責怪埃洛爾斯。

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地步，但幸虧她把握住了我送出的機會⋯呵呵，把手套留下來是為了方便我褒獎妳嗎？妳真是機心深重啊，埃洛爾⋯

「嘔———」

呃哈⋯不，還是不能原諒她。

在昏暗的實驗室裡，摩爾斯盯著紫髮的背影，耳機裡聽著卡林卡案的最新消息。偶然聽得焦急了，他便跳起來在實驗室裡來回踱步，看見角落生出「有機」蟲子，煩得一腳用力把它們踩出血汁。

「只需要一點點的冰神之血，再融入大量的『阿爾法』中⋯⋯讓我更加了解祢吧，『陌歌扎納（最初的冰神）』。」

紫髮將雨水滴入大量無色的「阿爾法」，液體瞬間變成冰藍色，試管結霜，白霧飄飄。伊斯米尼屏息凝神目睹整個過程，想要觸碰試管卻被紫髮阻止。

「研究進度如何？」紫髮一邊問，一邊嗅著冰神之血，上翹的嘴角將她的野心展露無遺。

伊斯米尼交代OrgZ-H7L的研究進度，但似乎無法令紫髮滿意。

「人類無法服用？博士，如果妳能給予的技術並過人之處，那恐怕我只能把妳『請』出團隊了。」

那如死亡的眼震攝伊斯米尼，她極力為自己反駁：「可、可到時候，他們也不是人類了，應該可以⋯」

「我要的不僅僅是平衡能量，而是消除腐化。博士，請問是我說得不夠清楚嗎？還是妳根本無用？」

「⋯埃洛爾斯還未有消息，Project E 又沒有什麼可用的資訊，腐化根本就無法以人類的力量完全杜絕啊！『末影』！」

博士不滿「末影」不切實際的要求，自己已為她辛辛苦苦找來「阿爾法」，Org-H7L 亦尚在第一輪使用階段，尚未達標也很正常吧？

「末影」閉眼感受手中的冰神之血，伊斯米尼的狡辯被過濾。

瞬間，強大的能量入侵腦袋，她仿佛聽見「網」第一條絲線織就時白鳥展翅的聲音，聽見冰川奔騰的聲音，聽見雪花飄落的聲音⋯

雪花傾倒大地剎那，世間墜入寂靜。

那份寧靜與祥和，使「末影」的臉頰滑落一滴淚珠。

「⋯⋯」

伊斯米尼目睹那一滴淚光，滔滔不絕的嘴張得圓圓的，擦了擦眼睛後，那顆淚就消失無蹤了。

「怎麼樣？『阿爾法』能複製『神則』嗎？」

「末影」看著手中的冰，心中有說不出的怪異，冰神的呢喃竟比預期單薄。但身體的確減輕了重擔，必須私下再研究⋯⋯

「末影」：「此將保證所有手足的未來。」

摩爾斯：「呼⋯那就好。」

摩爾斯剛才還在為射擊「雪狼」而莫得安寧，心中懸著的大石「咚」、「咚」敲打他的心牆。即便「末影」的子彈在黑夜中了無聲息，但對二十三歲的他來說，刺殺神明真是個令人窒息又心驚的經歷。

他本來想瞄準「雪狼」的腹腔，可「雪狼」黑暗中的凝視讓他遲疑了一下。埃洛爾斯的出現更是令他難辦，大大限制了射擊空間，最後因手抖射在「雪狼」的左肩上⋯這是他職業生涯裡第一次射歪。

原定計劃是用那改裝子彈抽取血液，由於子彈帶有「末影」的圖騰標記，因此她能使用力量隔空取走子彈。可惜她的力量被「雪狼」攻擊，才造成後來「末影」親自下場取血一事。

這瓶藍色的出現，是「末影」計劃在逐步成形的最好證明。想到那將洗走所睹不公的偉大理想⋯他的心便越加堅定。

烈陽容易灼傷皮膚，黑暗更能安詳入睡。滿身傷痕的小動物都以夜色為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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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卡林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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