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實驗講解#終】

丹尼爾：「萊奧塔先生？您好⋯⋯」

「晚安。你們在做什麼？」萊奧塔的聲音頗冷漠，一點笑容也沒有。

丹尼爾立即讓埃洛爾斯站好，想著怎麼那麼巧就遇上了萊奧塔先生呢？埃洛爾斯雖忙著擦眼淚，擔心這是不是狼刻意派來的萊奧塔。萊奧塔見她落淚，並不如往常想嘲諷她，或者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挽回自己「禮貌的普通保鑣」人設，而是很存粹地有點慨嘆。他監視了她很久，知道她並非隨便落淚之人，此番流淚是丹尼爾醫生陪伴在側，讓他不禁好奇，丹尼爾醫生是否對她袒露了心意——畢竟那晚丹尼爾夜訪埃洛爾斯房間的所有細節，當時捧著即食麵的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丹尼爾：「我們⋯我們沒什麼的，埃洛爾斯她⋯⋯」

娜塔莎不明白情況，她的系統分析丹尼爾與埃洛爾斯的面部表情，腦子裡浮現上億種結果。系統分析的結果大多數為負面，眼瞧情況不對，她隨便搞了個藉口拉著丹尼爾離開：

「丹尼爾醫生情況不太好⋯啊，埃洛爾斯也是！這樣吧萊奧塔先生，你來照顧埃洛爾斯，我帶著丹尼爾醫生到另一邊去，好不好？」

萊奧塔禮貌微笑：「當然。」

在離開的途中，他們遇上了忙得沒了半條命的特薇拉。

特薇拉：「她終於對你說了？」

丹尼爾手握冒煙的可可，他的呼吸變得急速，是腐化從中作梗。

「嗯。」

特薇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日子還那麼長，有時候友情比愛情更長久了。」

「不，師姐，我並非在意這點。埃洛爾斯有她的守護者，她還喜歡著他，我一下子就沒那麼特別了。其實我早就隱約感覺到埃洛爾斯跟統帥之間微妙的關係⋯⋯我明知道埃洛爾斯在等他回來，就不應該跟著伊格納特先生探望她。」

「探望而已，這沒什麼的。」

他把手放在心上，它跳得很澎湃。

「這種心被堵塞的感覺，就是你們所說的『心痛』，是嗎？」

「⋯大概吧。」

他竟笑了。

「特薇拉師姐，原來心痛是這樣子的感覺。這應該不是物理上的傷痛吧？不然我怎麼可能感覺得到，哈哈。」

「唉，你又這樣了。」

「抱歉，我本不是為了給妳添煩才跟妳聊天的⋯⋯」

她搖搖頭：「別這樣說話，這一點也不麻煩。埃洛爾斯她也不是存心要瞞你，你看她也不是把戀情掛在嘴邊的人，跟統帥相愛這件事也不好太過張揚。」

「嗯，我當然明白。」

「好啦⋯⋯瞧你一副頹喪卻又裝出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我看著就覺得憋屈，想哭就哭，想氣就氣，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他醞釀情緒，最後卻只是笑了笑。

「能看著她得到幸福，作為摯友的我很高興啦。」

特薇拉就知道這小子會這樣回答，有時候真的寧願他又哭又鬧，總比這樣的苦笑好。

「不要心情鬱悶，腐化會變嚴重！你看，就是因為你感覺不到痛，你完全沒察覺到鏡化組織擴散了吧？」

「難怪我頭不太舒服，有點像是沒睡好的感覺。」

「現在我根本分不清你是因為她不開心，還是因為腐化而精神恍惚了！你要記住，就算沒了痛覺，精神上的痛楚會加倍，你的自傷治療術的副作用可是比其他人情緒更敏感，情緒敏感有助你跟病人共情，但也會讓你變得不理智，即便你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也不代表這些副作用不會侵蝕你。我不讓你知道她病發也正是知道你容易衝動，等下因為關心她而又做出什麼傻事來就不好了。」

「可是當妳讓她探病時坐在玻璃後方，我就知道她情況不好了啊。」

還是露餡了，看，她果然無法騙人吧。

「我這不是同時擔心你們兩個嘛⋯⋯」

少年淺笑，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唉。其實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對她的情感不是男女愛情呢？」

「什麼意思？」「唔⋯算了，我也不是特別了解，不要再去想了。」

「嗯。希望她能早日康復吧。師姐，妳說妳已經在著手研究骨髓細胞復康，進度如何？」

「咳，這個嘛⋯⋯我已經讓特蕾西負責跟進，你放心吧。」

「那麼藥物呢？」「不是說好了專心養病的嗎？你這個又問，那個又問，還要不要休息了？」

「埃洛爾斯的冰核不可以出事，剛才我只是湊近一點而已就感覺到異常的能量，我的直覺告訴我，埃洛爾斯的病情很不對勁。」

未免丹尼爾做出什麼傻事來，特薇拉一直以來絞盡腦汁隱瞞他們已經開展實驗的真相，但像她這樣說話直來直往的人最不擅長說謊了，未免忍不住把真相全數吐出，她決定使出大招——那就是不說話。

「算了，這種事⋯⋯我還是交給統帥大人吧。」

「是啊。」

特薇拉鬆了口氣，不需要用另一個謊言掩蓋另一個謊言實在是太好了。

「別用手擦眼，妳的手套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萊奧塔遞上紙巾。埃洛爾斯猶豫半刻，心裡想著他是不是在紙巾裡下毒了，見自己的好意沒被接受，他無奈地收好紙巾。

「我跟丹尼爾什麼都沒有。」以為是狼派萊奧塔來的埃洛爾斯連忙解釋，她不希望狼責怪丹尼爾。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看，我連西裝都沒穿。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萊奧塔希望這樣能讓她放心一點，可她反而退後了。

「⋯罷了，妳愛說不說。」他反覆凸顯他的冷漠。

她不可能告訴他，哭是因為覺得丹尼爾的種種付出不值得這樣的結局而傷心吧。丹尼爾的義無反顧與衷心成全只讓她更覺得可惜，這個世上滿心滿意為她好的人極其難得，她希望好好珍惜，可出於對狼的感情，她無法收下丹尼爾的雪鈴。

「這麼晚了，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喔，我只是路過而已。」

萊奧塔回來時碰上了娜塔莎，他想要找埃洛爾斯好好一謝，於是就跟著她一起走了。

「我不相信。」「那就算了。」

「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她擦著眼淚問。

「我不知道。」

「⋯⋯」

「我剛從阿特莫爾回來。外祖母出事了，但很幸運地，她的情況穩定了下來。」

她點點頭：「那就好。」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我早察覺到，他對妳有點特別情感。」

「一直偷偷關注我？」

「沒有證據可不要血口噴人。妳知道我跟特薇拉關係不錯，她偶然提起丹尼爾說過的話，我便能知道。」

「還挺合理的。要不是你跟她熟絡，我還以為你一直跟在我身後，偷偷看著我生活呢。」

「嘖，妳太多疑了。」

「不過⋯⋯謝謝妳替我求情。」他勉為其難地說出這一句。

「原來萊奧塔先生懂得要感謝別人，我還以為你又要掏出槍指著我呢。」

「⋯妳真的很記仇。」

方才丹尼爾提起過關於查理柯德家族與伊格納特的關係，還提到了雪鈴，想起來「極性」也是查理柯德一族的，萊奧塔或多或少知道，不如旁敲側擊問問吧。

「剛才丹尼爾帶著伊格納特先生到實驗室探訪，沒想到他們兩位竟會走到一塊。」

「伊格納特先生樂於社交，跟各位都有匪淺交情。」

「與你也有？」「我們經常在冬宮和行政大樓碰面，跟他聊天挺開心的。」

看來只有埃洛爾斯覺得跟他溝通頗辛苦。

「方才丹尼爾還送了我一個鈴鐺，他說是伊格納特先生送給他的⋯⋯我對北希迪亞文化認識不多，你能不能替我看看？」

她抽出德洛里斯的雪鈴，萊奧塔接過細看一二。

「妳手上這個雪鈴比市面上的大了足足幾倍，有一米長。」

「有一次我與丹尼爾的叔叔伊吉特 · 查理柯德先生（「極性」）用膳，從他口中聽說是訂製的，我有點好奇，何處有工匠能做如此精細的雪鈴？」

他仔細查看鈴鐺上的花紋，不像是尋常貨色。她剛剛說是伊格納特先生送給丹尼爾的⋯⋯那就更加不凡。

「妳見過查理柯德先生？」「是的，我與他在維多利亞大酒店用過晚餐。」

萊奧塔忽然想起，「極性」說他用餐的時候對面坐了一隻「大白兔」⋯⋯難不成那隻兔就是她？？？？「極性」前輩曾有兩個雪鈴，他的兒子也有一個雪鈴，現在伊格納特先生再給丹尼爾一個雪鈴⋯⋯感覺有點奇怪。

「萊奧塔，你為什麼皺眉？」

他眨眨眼睛，把鈴鐺遞向她。

「雖然我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冰神信徒，但我在這方面也有點研究。來，我教妳看⋯⋯鈴鐺是一個花狀，上面有一個類似鈴蘭花的圖案，花的中間是象徵『三位一體』的菱形，還鑲了一顆精緻的藍寶石。」

她看得很仔細，兩人肩膀幾乎要碰上。萊奧塔搖晃雪鈴，沒有聲音。

「雪鈴的神聖之處在於，沒有冰力量的話是無法造成聲響的。因為傳說中，它發出的聲音是冰塊撞擊的聲音。」

「那為什麼叫『雪』鈴？」「因為雪鈴能召喚出白花瓣一般的雪。」

是了，每次搖晃雪鈴也會出現那種花瓣般的雪。

萊奧塔似乎察覺到這是真貨，讓埃洛爾斯試試搖晃它，果然，經由她手搖晃雪鈴，立即就傳出清脆的鈴聲了。「極性」前輩也是掌握冰屬性的人，所以⋯⋯他們手上的鈴都是統帥製造的！

「妳手上的東西是真的⋯⋯」

「⋯⋯？」

「怎麼可能？這不是仿製品嗎？」

「如果記載是真的，那這一定不是。」

「萊奧塔，查理柯德一族⋯⋯跟統帥和伊格納特有什麼淵源？」

「怎麼，突然起了興趣？」

「嗯。」她語氣嚴肅。

萊奧塔簡單介紹了查理柯德一族，這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上網隨便查查也有。

「妳能當他們是好朋友吧。」

「⋯⋯」

「好，謝謝你，萊奧塔。」

他遲疑地點點頭：「還想知道點什麼？」

「⋯⋯」

她現在腦子很亂。狼⋯德洛里斯⋯⋯雪鈴⋯⋯「極性」⋯丹尼爾和查理柯德一族，他們到底有什麼故事？如果雪鈴是查理柯德的家傳之寶，德洛里斯跟丹尼爾又那麼像，會不會其實⋯⋯

「沒有了。」

「好。」萊奧塔頻繁地點點頭，他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麼。正當埃洛爾斯要急匆匆急匆匆離開時，萊奧塔叫停了她。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很多鏡子異形徘徊四處，FSP忙得很，妳注意保護自己。還有就是，我要去睡覺了，明天⋯⋯早上八點，要不一起吃個早餐？」

「？」

她揉揉耳朵：「什麼？」

萊奧塔尷尬地咳嗽兩聲，掰著手指再說一遍。

「記得要準時。」

埃洛爾斯無法想信自己聽見的話，他邀請她吃早餐？這是維多利亞打仗輸了？可是青年並未繼續解釋，他轉身就離開了。

「好奇怪。」

「極性」、丹尼爾和德洛里斯⋯⋯不行，她要查查看。

唔⋯不過工牌應該是出了點故障，無法接駁到MI6的情報板，關於德洛里斯的原生家庭⋯⋯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況摩爾斯他們。不知道柯溫特莉是否知情⋯⋯希望她念在友情上能幫她一把。

等等，他為什麼刻意提及FSP忙碌得很？現在統帥不在北希迪亞，是想引她去FSP總部嗎？

雖說去FSP風險很大，不過也能順便清理一下關於她的記載。可是既然FSP已經察覺到她的身分，後續的刪除亦失去了意義，她既不能離開北希迪亞，這樣做反而會打草驚蛇，這或許還是萊奧塔設下的陷阱⋯⋯還是不要了吧。

FSP若要殺我，那就跟我正面交鋒，除此之外，絕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死亡。

萊奧塔並沒有回去睡覺。他刻意透露FSP忙碌，並告訴她自己要回去睡覺，是在刻意引導她去搜查關於「極性」和查理柯德一族的更多機密。他不明白為何一個維多利亞人會有真正的雪鈴在手，直覺告訴他，她與查理柯德一族有著匪淺的關係，她方才的言語與微表情不就出賣了她心中的震驚了嗎？

於是他在FSP的資訊局等了一整個清晨，並且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為她善後，可是等了一晚一點動靜都沒有。獨自在辦公室的他轉身，看向貼滿一面牆關於她的資訊，陷入沉思。

MI6竄改了所有跟兩位「卡德」有關的資訊——現在從始至終只有一位「卡德」，那就是埃洛爾斯。她的資訊亦以「外勤前線人員」重新註冊，除此之外，並再無其他資訊。

而經由MI6的後續補丁，萊奧塔整合所有關於「卡德」與她成為教官時細節，先前令他困惑的細節全都變合理了。但好笑的是，這些全都不是從FSP的系統中尋找的資訊，大部分來自CIA，後續部分來自MI6。FSP不可能對敵方成員毫無記載，所以在他第一次搜查埃洛爾斯資訊之前，肯定已經有人刻意刪除。萊奧塔如是揣測。

「MI6內部大概出現了點問題。他們大概知曉埃洛爾斯身上的冰核，卻沒有給她顯赫的外勤職位⋯⋯會不會是因為不想她身上的秘密被發現？」

要不是她送上門來⋯⋯他驟然心感不妙，埃洛爾斯是親自送上門來的，MI6到底在策劃什麼？統帥對此知情嗎？

看看時間，已經早上七時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前往零塔食堂坐等了一個半小時，都沒看見她的影子。

他就知道她不會賞面。結果再過一陣子，他就看見埃洛爾斯帶著特薇拉來了。

特薇拉：「嘿。」

「妳怎麼來了？」

埃洛爾斯思來想去，覺得與萊奧塔的單獨吃東西太無聊了，亦是拉上了第三個人。特薇拉只有十五分鐘的用膳時間，所以不能久留。

在那之前，埃洛爾斯跟特薇拉單獨聊聊關於丹尼爾的剖白，特薇拉聆聽她心中的鬱悶，建議埃洛爾斯暫時不要見丹尼爾，給雙方重新調整距離的時間。埃洛爾斯趁此向她打探查理柯德一家，得到的資訊也很有限，但至少證實萊奧塔所說皆為事實。

「還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一下妳。」當時特薇拉在研究室內對埃洛爾斯說。

「事先聲明，我不清楚這件事歸不歸伊格納特先生管轄。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妳在員工宿舍的房間有一個很精緻的噴霧器？那個噴霧器的款式⋯⋯我曾在伊格納特先生的地方裡見過，當初在妳房間裡瞧見，以為是他送給妳的見面禮，可我見裡面的水呈淡灰色，覺得有點不妥，於是就拿去化驗了。結果⋯⋯」

特薇拉臉色凝重。

「結果裡面是極度稀釋的液態腐化。」「什麼？」

「放心，那東西並不致命，可因為妳身上的冰核會吸收附近沒有宿主的腐化，若是長期接觸，就會經由空氣中的水氣加快侵蝕。當時我不想驚擾妳，所以偷偷拿走了。」

埃洛爾斯直覺背脊發涼，好細的算計。

「我想他並沒有害妳的心思，當初開展實驗時他亦處處為妳著想，這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妳就那麼相信他？」

「伊格納特先生很關心社區，也很愛北希迪亞人。在前幾年北希迪亞尚平安的時候，他偶然到公園裡跟人們下棋。也曾有不少人在速鐵站和超市裡見過他——總括來說，他比統帥更接地氣。他對我們也有不少關心，是條很和善的白蛇。」

「挺令人意外。」

兩人帶著食物坐在萊奧塔對面，特薇拉跟萊奧塔聊得頗愉快，埃洛爾斯在旁默默喝咖啡，偶然醫生問她問題了，她便回答，與青年依舊沒什麼交流。

特薇拉匆匆離開後，兩人又回歸了一如既往的沉默。

埃洛爾斯：「⋯難得你有興致坐在這裡，可惜，與我共餐要坐在原離人群的特殊房間。」

「我不介意。」「⋯⋯」

「你想要什麼？」

萊奧塔搖搖頭。

「只是想找個飯搭子而已。」

「⋯⋯」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剩下的日後再算吧。」他起身離開。

埃洛爾斯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明明沒有請客，為什麼這樣說？

他並不是真的想跟她吃飯，就只是預先下好了幾步棋保全埃洛爾斯。

邀請她早上八點吃早餐，只是為她的作案可能性儘量減至最低。FSP出現變故，翌日早上卻不見她的蹤影，即便他如何掩護她，副部長還是會察覺到的；但若換作是與萊奧塔吃早餐，徹夜未眠一般勞累，這樣一來他就有了確認她翌日精神狀態正常的證據，順便能還個人情⋯⋯不過看來兩個「理想結果」都未能實現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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