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爾斯在酷寒中甦醒,抬高的雙手被捆綁著,身體鐵塊般的重量吸向地板,手臂酸脹得幾乎要斷開。空氣如千萬根冰針錐破皮膚,使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她暈得不行,像宿醉,只能大口大口呼出白霧,並且不斷掐手指來強行保持清醒。
剛才的一切是夢嗎?此刻的痛苦讓方才的所有更加虛假。她被綑綁於零號收容所實驗室的最高處,低頭盡是歷史悲劇。紅血與藍冰之中,一點小小的白色身影緩緩靠近,如落在黝黑的一滴白油漆。
「妳將碎片保管得不錯呢。」
於「領域」迴盪的成熟女音再次出現,這次它真確地從地表傳入埃洛爾斯的耳朵。沒有抽風機的呼呼雜音,沒有機器運作的光亮,只有她們。死亡般的安靜讓每一寸空間都依附著寒霜。
「這裏⋯好冷⋯⋯」埃洛爾斯擠壓胸腔憋出這一句,對方似乎沒聽見,透出紅光空洞只顧檢查手中的數據。
「數據核對完畢。研究會很順利,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白袍正轉身要走,埃洛爾斯用盡力氣大喊成功攔截她,短髮回頭,看死物的眼神靜靜觀察扭動腰肢的埃洛爾斯。這樣搖下去,手臂要斷了。機械如是想,於是按下按鈕讓械器固定她的身體。
「等等⋯⋯妳還不能離開。」
「娜塔莎可沒時間回答妳的問題,埃洛爾斯⋯⋯噢不,『卡德』小姐?」
「⋯⋯」眼前這個含蓄無害的智能根本不是她的朋友娜塔莎。
「妳給我注射的不是一般的安眠劑,裡面摻雜了不少的迴序能源,我沒說錯吧?」
「呵呵⋯⋯妳總是這樣。可惜,提題無法助妳擺脫窘境,它只會害死妳。」短髮無奈閉上眼睛,轉身邁出離去的第一步。
「除了迴序,妳還做了什麼,讓我誤打誤撞進入了妳的回憶空間⋯⋯阿卡納?」
機械零件的摩擦聲停止。
「呵呵。」她的嘴角緩緩撐開,上揚,如首次被挑戰的魔術師般興奮。
「妳一直在娜塔莎的身體內。」「『身體』?不過是人工皮膚與機械的組成體而已。它們的運作模式與設計概念全出自我之手,我只不過是靈活運用我的傑作而已。」
那個溫柔可愛的娜塔莎陪伴埃洛爾斯走過不少日子,哪是阿卡納隨便就能扼殺的人格?
「雖然不知道妳是如何做到的,我也不願干涉妳的個人興趣。可我只知道,阿卡納,我對妳的所謂『研究』毫無幫助,將我扣留在此只會引起統帥的注意。」
朝下的藍色偽裝出自信:「相信妳不希望自己悉心籌備的一切毀於一旦。」
阿卡納若無其事地輸入數據。不論埃洛爾斯如何誘導她與她談條件,阿卡納依舊不屑理睬。想不靠她離開吧,這裡太暗了,完全看不見四周可用的逃生路線。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VTC41QUaz
「除此之外,我還遇見了她們。」「誰?」「那些被妳迫害的女性,她們與我聊天。四十年前妳費盡心思想要研究埃斯基爾卻被統帥阻止,如今妳把我抓起來,不就是為了達成生前尚未完成的事業嗎。」
阿卡納蔑笑,挑戰她究竟與那些所謂的女孩說了什麼。埃洛爾斯的口張了又合上,絞盡腦汁後只有一片空白。
「呵呵⋯⋯明明用的是同一個名字,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呢⋯⋯」
「⋯⋯」
「那好吧~看來我只能攤牌了。」只見她右手一揮,抓著埃洛爾斯身體的鐵爪子忽然抓緊,機械的縫隙擠出肉。
「雖然沒預料到妳會看見那些景象,但按妳所說的畫面,妳的確是看見了我的回憶呢。看來團隊的實驗確實挺成功的嘛。我也不想傷害妳,可誰叫妳身上的碎片那麼強大,強大得將我喚醒了,我也只好回應『埃斯基爾』的呼喚嘍~」
「妳與團隊在造人。」「人?噢不,小埃洛爾斯,那可不平平無奇。我們所締造的,可是埃斯基爾在這個世界的軀殼。」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需要牽涉到無辜的女生?」埃洛爾斯的語速急迫如正追捕的獵豹。
「因為⋯⋯埃斯基爾是女孩子~?」阿卡納踮腳尖轉了個圈「既然冰晶無法自行塑成女性的形狀,那我就只好借用一下人體的基因結構代碼嘍。」
「⋯⋯妳真是個變態。」「啊哈哈哈哈!謝謝妳的誇獎。」
哐啷之聲止住,埃洛爾斯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掙扎,即便眼皮如石頭般沉重,她仍咬實牙關撐大眼睛,每眨動一下,睫毛上的結霜總會悄悄掉落。
「如果妳還想要保住寄存在娜塔莎內的意識⋯⋯那就放我出去。」
「然後呢?是拉著妳親愛的阿狼來抓我嗎?」
埃洛爾斯挑起嘴角:「不。」
「妳在統帥手中失去了一切,Project E卻又是妳以生命為代價去奮鬥的研究,妳大費周章將意識藏到今天,難道就捨得再毀於統帥手上?幸運的是,我能為妳爭取維多利亞的支持,MI6對妳的包容度肯定比北希迪亞高。」
阿卡納嘴巴嘟嘟,思考埃洛爾斯的提議。她怎會隨便接受統帥情人的「人情」?
「哎呀呀~他可是妳的『支配者』呀,小埃洛爾斯。這樣做的話,他肯定要吃虧的喔。」
「別忘了,我是MI6的一員。我的心,我的一切⋯⋯全都歸於維多利亞。」埃洛爾斯閉上眼睛。
「啪」、「啪」、「啪」——「好~說得真好!啊哈哈哈哈哈!!米哈伊爾,虧你也有今天!!」阿卡納捧腹大笑,激動得拍手,看得埃洛爾斯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哈哈!!!哎呀⋯⋯呼~停不下來!」
「⋯⋯」笑聲驟然被刀斬般停止,她的微笑依舊不屑又高傲。
「妳的臉呀,讓我想起妳的母親。」
一滴無法言說的輕雨墜落於埃洛爾斯的倫蒂尼。
「每當我呼喚妳的名字⋯⋯我都會想起她呢。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尚未為妳設立一個編號吧,呵呵。」
「艾德琳?妳是在說艾德琳 · 路卡嗎?」
阿卡納停頓半刻:「喔,是呢,她的筆名是『艾德琳』啊。」
「不,那是她的名字。」
電腦裡的實驗參與者名單⋯⋯阿卡納不可能不知道吧。
「妳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妳應該很清楚吧。」埃洛爾斯期待著阿卡納臉上的震驚,但她只看見困惑。
「我對她做了什麼⋯⋯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保存這部分的數據了呢。」
「⋯⋯」
「不過既然妳那麼想見見妳的母親,那就成全妳最後的小小心願吧。」
「她在我八歲時已經死了。」
「妳就那麼不相信我手中的奇蹟?」
「人死不能復生⋯⋯」「除了我之外。」
看著眼睛眨動的「娜塔莎」,埃洛爾斯竟無從反駁,但她堅持不相信這件事——因為死而復生違逆「命運的法則」。
「看來妳的寶貝女兒不相信我呢,艾德琳。」
只見她走入遠處詭異的幽暗,過了一會兒,一位同樣身穿白袍的金髮碧瞳的女人走出漆黑。下垂的眼角勾勒細眼湖水般的溫柔,高鼻兩側的法令紋是歲月的痕跡,金色碎髮緊貼耳側,整體淡然清冷,臉頰上的雀斑又添了一點活潑。湖色緩緩往上,薄唇微微張開,她看著長大了許多的女兒,沒有喜極而泣,沒有啞口無言,只有凝重。
阿卡納:「噢不,還是我應該叫妳⋯⋯埃洛爾斯?」
金髮女人:「⋯⋯」
埃洛爾斯完全沒搞清楚狀況,之間金髮緩緩上前,白色包臀長裙下的皮靴敲打地板:「好久不見,埃莉⋯⋯我的孩子。」
「⋯⋯」
「我不相信。」
埃洛爾斯反覆眨眼,眼前畫面分毫不差。這不是真的,這只是阿卡納的幻術——她如此反覆提醒自己。她早就記不清十多年前的金髮女人長什麼樣子,阿卡納妄想隨便找一個女人欺騙她。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gdgfuDqL
阿卡納轉身離開,偌大的房間只剩兩人。
「不管妳到底是誰,妳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請離開吧。」埃洛爾斯對女人說。
「妳的確收到我的信件,是嗎,埃莉?」女人的問話中有一點著急,卻又及時回歸平淡「⋯⋯希望妳喜歡我贈予妳的藍絲帶。」
束著白髮的藍絲帶此刻結了冰,絲帶的底面繡了「埃洛爾斯」一名,據說「神父」正是按此為她賜名。
「呵,這是阿卡納告訴妳的嗎?」
「我自己做過的事,我怎可能忘記。」
「可這也不代表妳就是她。艾德琳已經死了。」
「⋯⋯」
「妳知道妳為什麼名叫『埃洛爾斯』嗎?」女人緩緩靠近,笑容逐漸變得溫暖。
她為什麼叫「埃洛爾斯」呢?小時候的她亦三番四次詢問「神父」,那名字的寓意不好,又不是維多利亞語,經常被誤讀,年輕的她一直很不喜歡。改一些與太陽相關的名字不好嗎?她每每這樣想,卻又未更改過自己的名字。
「其實,那曾是我小時候的名字。它出自一本我最愛的童話書,那位勇敢的主角深深吸引著我。當年,我抱著妳在彈雨中逃竄,儘管外界亂得一團糟,妳依舊在我臂彎中安睡。我便希望妳能如那位主角一樣逃離世間的荒亂,找到獨屬於自己的永恆。『因為保守自己⋯⋯』」
埃洛爾斯:「『⋯⋯勝過保守一切。只有在亂世中堅強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艾德琳展露欣慰的笑容。
倫蒂尼下著毛毛雨,打落空無一人的兒童之家大閘外。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只是一個意識體?埃洛爾斯想用掌心去驗證她的體溫。
「請原諒我,我的孩子。那是為了⋯⋯避免妳尋找我。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妳就當是作為母親的一點私心吧。」
「既然是這樣的話,妳為什麼要讓我知道妳的存在?為什麼要讓我讀那封信?為什麼要來看我?呵,言行矛盾,要我如何相信妳?」
「抱歉,我⋯⋯我無法明確地言說一切,我也記不清探望的細節。但請妳相信我,相信媽媽,好嗎?」艾德琳十指互扣,將手放在胸口前。
「⋯⋯」
「妳將我棄於兒童之家,對我不聞不問⋯⋯現在又希望我相信並體諒妳的苦衷⋯⋯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女兒來看待啊!」
「⋯⋯」「難道簡單的一句道歉,我就能原諒妳那麼多年來的缺席嗎?如果這段時間來妳一直活著,在我被兵器刮傷疼得暈過去的時候,妳在哪裡?在我覺得孤單寂寞的時候,妳在哪裡?」
埃洛爾斯深呼一口氣,冷冷地繼續:「我需要的,才不是一條絲帶、一封信。讓我徹底不知道妳的存在,不是很好嗎?」
光打在艾德琳臉上,一塊藍一塊黑的,讓那麻木的表情更冰冷。
「埃莉,如果我將妳留在身邊,妳的處境只會更危險⋯⋯阿卡納教授她⋯⋯對不起,我是一個懦弱的母親,請妳原諒我。」
艾德琳頻繁回頭,金色低馬尾前後甩動。被懸掛高空的埃洛爾斯只想著離開這裡並搞清楚所有事,於是她向母親提出條件,讓她偷偷釋放自己,母親多番拒絕了,話語中盡是焦慮不安。
「埃莉⋯⋯妳是幸運的孩子,只有妳能帶領我們走向希望。所以很抱歉,媽媽不能放妳走。」
「呃哈⋯⋯妳覺得光用機械掐著我就能走向所謂的『希望』嗎,醫生?」
「『醫生』⋯⋯」艾德琳下意識收起胸前的卡片,恰巧被白髮捕捉到了。
「看來妳是隸屬於零塔的軍醫吧?妳因隨北希迪亞軍隊出征維多利亞,我才在會陰差陽錯之間去了St.Albion。」
「並不是⋯⋯」綠色左右滾動,艾德琳想更正什麼,卻欲言又止,好像在顧忌著什麼。千言萬語總結為一個搖頭。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E3KjXDgm6
隨後阿卡納緩緩走來,帶著勝利的笑容:「既然難得在這裡相聚,那就請埃洛⋯⋯艾德琳女士為研究開啟新的序幕吧。」
埃洛爾斯身上的機械終於脫離,她妄想終於可以尋找機會逃離實驗室,身後卻有一股冷流勻速靠近,她餘光掃去,是一條木頭般粗的冰管子,黢黑的嘴巴吐出暗藍色的煙霧,像一個要把她洗走的黑洞。
「把管子連接實驗體E333身上,艾德琳。」
埃洛爾斯用腹部力量甩動被綑綁的雙腿,嘗試踢走那管子,可光是踢幾腳就耗盡了力氣。必須要找到機會切斷繩子,埃洛爾斯如是想,一直在等待艾德琳下一步行動。管子遲遲沒有前進,艾德琳在等待什麼?埃洛爾斯一邊思考,一邊用意念操控鏡子嘗試割破繩索。
「放我下來⋯⋯!」
艾德琳將手指伸向屏幕,又縮走。
「不行⋯⋯教授,我做不到。」
阿卡納黑色的機械手搭在艾德琳的肩上,緊貼她耳邊:「不,艾德琳。當年妳為什麼將自己體內的碎片轉移給她,妳最清楚不過了。」
此話一出,艾德琳瞬間崩潰,全身繃緊。
「碎片⋯⋯嗎⋯⋯」
阿卡納:「妳知道克萊門汀負責的實驗成功了,為了保全妳自己的性命,妳將身體內已經成形的碎片轉移給妳僅有三歲的親生女兒,並將她送到收留『問題兒童』的St.Albion ,我沒說錯吧?」
「不⋯⋯我不要聽,不要⋯⋯」
「要不是為了把這孩子找回來,我也不會允許妳把信件寄出去呢⋯⋯看在妳為『埃斯基爾』出力的份上,我才允許資訊走漏至MI6的喔。」
「不⋯⋯不是這樣的⋯⋯」
「妳說妳不是一個好母親,那要不要嘗試做一個好的助手~?來,按下這個按鈕,為妳的主宰降臨而頌歌吧。」
她彷彿從夢中驚醒,眼中所見忽然變得清晰:「埃斯基爾⋯⋯是啊,尊敬可畏的埃斯基爾⋯⋯」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6yizN3qWi
艾德琳在哽咽之中按下按鈕,摀著耳朵拒絕埃洛爾斯的呼喊。
「對不起⋯⋯對不起,埃洛爾斯,請原諒我⋯⋯嗚⋯請妳赦免我的罪⋯⋯」
艾德琳驚恐得雙腳一軟跪在地上,抱頭痛哭,她相信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只能一錯到底。刺骨的腐化經由血脈灌滿全身,埃洛爾斯眼前一片藍鏡,在致命的痛楚中昏厥。
抱歉,最近太多功課和事情在忙,我發誓之後一定會盡力週更!!(這段劇情不能亂打)這兩個月來一直在忙的聯校跳舞表演順利完結,阿笙累得像埃一樣暈厥過去了,卻又有無數個essay等我(瘋癲),真的快被學業逼變異了呀!!!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aLn4ArS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