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打掃機器】

送走了「極性」後，萊奧塔被別爾塔副部長攔住詢問工作。

「監視亞多尼雅的工作如何？」

那青色頭髮的女人手指插在匕首的洞口裡，漫不經心地旋轉著。

「報告，她偶然離開科林德去往雙橋市，並沒有異常。平日在零塔裡亦常去索倫托治療中心，與幾個孩子常有來往。」

他交上孩子名單，副部長皺眉：

「究竟是她沒有異常，還是你沒跟上？」

「都只是去買點日用品，並無特別。」

「⋯⋯」

「你是我親自在阿特莫爾請來的精英，認真對待工作是你的好處。好好保持，別出任何差錯。」

「是。」

「先前給你關於她的喜好與習慣，用上了嗎？」她收起匕首。

萊奧塔沒有用，但他會說有用上。他不屑用，也覺得這次不必用。

簡單交代事情後，萊奧塔帶著一點消毒紙巾回到宿舍。統帥為了「公平」（不讓埃洛爾斯起疑），命他也住在零塔宿舍。他雖在北希迪亞有單位，但上司吩咐，他不得不遵。

入門，房間比埃洛爾斯的更加乾淨，幾乎像是被酒店職員打掃過般一絲不掛。

然而他察覺到地上有淡淡的灰鞋印——有人在這。

他假裝若無其事放下消毒紙巾，到廁所裡洗手，一直聽著房間動靜⋯⋯一股寒意漸漸靠近，在寒冷即將貼近的那一剎，他回身擋隔，對方反應極快從下往上擊拳，他還以拳頭，兩人打得有來有回，對方躲閃他的攻擊，手法俐落迅速，處於下風的他抽出手槍打算以子彈制服，卻在反應過來之前已被按壓在地。

他被那女人按住頭顱，上身被高跟踩住，一枝槍指著太陽穴。

「你究竟是誰？」——她質問，隨時扣下扳機。

臉頰泛紅的他滾動眼珠：「亞多尼雅⋯！妳弄髒了我的地板！」

「要是再說一句廢話，我便開槍。」

「這很重要！！！」「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

他皺眉，這女人好煩。

「別浪費我時間。」

「第一，你為什麼要假裝成其他人去最初的伊甸？」

「呵，妳在說什麼？」

她皺眉：「別裝了。你去過莊園，更知道CIA抓我是因為此事！」

「所以呢？」「而且你告訴了大人！」

他簡直要被這個女人衝動而智商急跌的表現氣死了，既然她現在懷疑別人知道她的身分，為什麼還不小心表達她擔心統帥大人知曉此事？這不是作賊心虛嗎？

這要是換作他，他肯定不了了之。既然她人還能在這裡，那就代表CIA和FSP都放過了她，那未免統帥生疑，肯定索性當是巧合在莊園碰上算了！要是上頭質問或者追殺，那便等那一天來臨再打算！她是第一天出來混的嗎？

但所幸，萊奧塔暫時說不準她跟MI6有什麼關係。首先MI6三人在她面前用的是名字而非代號；第二，就算她喊MI6退役教官為「師父」也不代表她來自MI6；再者，她當初是以「跟從東國妖怪修行」的身分進入北希迪亞政府，那重生人也的確是東國妖物，說不準她並沒有向埃洛爾斯坦言來自MI6的事，甚至兩人見面時重生人已經離開了MI6，自然告發無效。

再說，眼下統帥似乎有意袒護她，他勢力單薄，現在與統帥對著幹並沒有好處，反而會打草驚蛇，所以即便她很可疑，他還是打算蒐集確實證據後才作決定。

可是他真不忍心再看著那女人蠢下去，他只好偷偷提醒她：

「要不是我告訴了他，妳還能在這嗎？」

她將槍精準抵在一發貫穿頭顱的角度，逼得萊奧塔繼續解釋——「那是大人交給我的工作，屬於統帥保鑣的分內事。要不是大人決意讓妳隨行出席酒宴，大概是由妳來追查重生人。那既然大人當晚保護了妳，那就代表這件事還算能過得去。」

「那麼當晚你又為何在大人的注目下拉著我離開，使我迫不得已要承認去過莊園一事？」

「⋯⋯」

他霎時說不出來，現在回想，自己當刻是衝動想要替她隱瞞，跟現在的埃洛爾斯一樣露了破綻。

「⋯⋯」

然而這已經無法改變，他選擇轉移話鋒：

「難道妳跟朋友去莊園參與遊戲是一件大罪嗎？妳似乎很著急。」

「⋯⋯！」

她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她根本不應該追逼萊奧塔，反而更可以順著這一點繼續觀察⋯⋯現在是她打草驚蛇了。

「不過妳若真是作賊心虛，也早該一槍轟了我。說吧，妳想要什麼？」

「⋯⋯」

她明白萊奧塔的意思，是讓她將這一晚包裝成她刻意「討債」要求萊奧塔為自己做事。

「你為什麼要找重生人？」「妳的師父？」

她將槍再貼近萊奧塔的頭顱一點，發現萊奧塔的臉頰越來越紅，眼神迷離，卻又皺眉一臉厭惡看著她。

「說！」「啊哈⋯說了，那是統帥大人吩咐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殺了她？」「喂亞多尼雅，妳這也問的太多了。」

「你希望我問，還是一槍殺死你？」

「死魚眼」冷冷盯著萊奧塔，結果那藍毛臉色更奇怪了，感覺是很爽的樣子，被高跟踩著的手抖著⋯⋯或許是因為太痛。

「妳有求於我好歹禮待我！嘖，給我清理好地板才好離開！」

她想了想，他說的有道理，可能對他而言更好的威脅方式是弄髒地方，於是便放開了他。萊奧塔艱難地爬起來，喘著大氣，快速跑到門前查看地面灰塵。

「我的地板⋯⋯！」

他轉身正要去罵，結果埃洛爾斯一屁股坐在他床上，他氣得跳腳要抓她起來——

「妳還坐！（拽起）別以為妳拿著槍就能任意妄為！」

她槍再指著他，他還以槍口對準她的胸口。

「說吧。」

兩人僵持著，都不願放過彼此。

「妳問的太多了！」

她想，師父的事並不是最要緊的，她能自保，自己也無法開口問萊奧塔他知道多少，只能放棄追問。

「唉⋯⋯妳如今是受大人青睞的人，妳不過是參加了一場詭異的遊戲，大人不會責罰妳。」

「這可很難說，尋找重生人的任務或許是國家機密呢？」

萊奧塔幾乎要被她耗盡耐心，然而事實證明，跟她打起來自己是不夠打的⋯⋯

「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小姐，妳要我說多少遍？若這真的如妳所說，妳早就躺在殮房了。」

「⋯⋯」

「既然妳問完了，那這次輪到我了。妳師父是重生人，妳又為什麼要替她擋光彈？難道妳不知道這件事嗎？」

她挪動視線：「⋯這對我來說，並非能不能重生的問題。我若不願一個人受傷，不管他或她會不會因此喪命，我也會擋在前面。」

他遲疑半刻，默默放下了槍。

「⋯⋯」

她見萊奧塔陷入沉思，也慢慢放下槍。她很困惑，方才萊奧塔被自己的槍指著時顯露的奇怪模樣是什麼感情？為什麼一個人被槍指著會臉頰泛紅，難道他很生氣嗎？喔，可能他正在為地板上的灰塵生氣吧，但她從未見識過這樣的萊奧塔。

那就容我再重新隆重介紹這位先生吧。

萊奧塔 · K · 羅德里格斯——代號「諾弗斯」，一位來自阿特莫爾的藍毛紅瞳小子。因雙親長期不在家，由家中外祖母養大，今年27歲，是被別爾塔副部長親選加入FSP的精英。

從埃洛爾斯混入北希迪亞政府的第一天，他就被上頭吩咐監視她，兩人首次碰面即是在捕捉「兔子」的卡林卡樹林區——沒錯，是他跟蹤埃洛爾斯刻意安排的出場時機。而且這也是為什麼在眾多保鑣之中，只有他來到零塔與埃洛爾斯公事。

他很懂得做間諜。按他所說，一個出色的間諜應該像個普通人——不怎麼值得人記住，不怎麼注目。

這次的任務是當統帥身邊的保鑣，身手藏不了。所以，他一直盡量以良好友善的態度與埃洛爾斯相處，禮貌稱她「亞多尼雅」，說話不帶任何口癖，盡量當個「普通保鑣」，不但為了不被起疑，更是盡他職業本分。

奈何他心高，北希迪亞所有女人都在想著如何親近統帥，他便特別不屑，並非他討厭統帥——他欣賞「雪狼」某些特質——而是他深信人不應該整天想著要如何討好另外一個人。因此，他從未用過別爾塔副部長給的喜好和習慣列表，他不屑討好，也不想跟埃洛爾斯私下交好。

因為他很清楚，間諜無法擁有固定又美好的人際關係，是注定要孤零零的。

然而很令他生氣的是，埃洛爾斯前期一直在接近他，嘗試與他交好。這樣的社交讓他很費神，他也因為不屑埃洛爾斯想要討好統帥而不願意社交，於是沒能抗拒內心真實意願，選擇下班後無視她。

他衝進廁所冷水撲臉，埃洛爾斯那一腳踩在他手上可讓他全身滾燙，那副要一槍轟了他的冰冷樣子⋯⋯他不怕被殺，可是——呃，他自己也不清楚怎麼了。對上一次感覺到這種微妙的感受是在FSP集體聚會的切磋擂台上，被別爾塔副部長一腳踹開、腹部極痛的時候，她那冷漠的眼神也令他印象深刻。

可他是越來越不喜歡亞多尼雅了，她弄髒了自己的地方，因為她跟那些MI6的人關係好就要自己跑出去淋屍漿，還是個用不知名小手段打統帥算盤的女人！

「真叫人不得一天安寧！」他重拍洗手盆邊緣。

現在要如何才能讓她不生疑？不，看來已經無法回頭，他既然不能坦白「諾弗斯」，也不能維持普通保鑣的友善形象，那就只好徹底鬧掰。

埃洛爾斯走到他身後，偷偷穿鞋踩在他的地巾。他怒瞪埃洛爾斯，她從未看見萊奧塔私下有那麼豐富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沒有進門脫鞋的習慣。」

「妳⋯！妳當然有！」

他知道她有，他一直看著！

她眼神放冷：「是嗎？你在監視我？」

「妳在東國的時候難道不脱鞋嗎！」他氣得臉通紅。

「呵。」

偷換概念。

「那愛乾淨的你怎麼進門不脫鞋啊，萊奧塔先生？」

「這——」「難不成是，你的觀察力訓練有加，進門時已經發現我在房間深處久候？」

原來埃洛爾斯早已懷疑萊奧塔來自FSP（註一），就算他的說詞合理，但也無法解釋他為何要喬裝，為何酒宴當晚說自己「休假」。那麼他為什麼要說謊？若按他所言，參與莊園遊戲並非殺身之罪或者北希迪亞國家機密，他又為何要隱瞞他出任任務？撒謊不眨眼，若非說實話就是習慣了說謊。

他整理領呔，迫使自己不要盯著地上的毛巾：

「請不要忘記我是北希迪亞統帥的保鑣。還有，我把地板擦得那麼亮，妳的鞋底那麼髒，瞎子也能看見！」

「瞎子看不見。」

「妳弄髒了我的地方還頂嘴！」

「我只是說實話。」

氣惱的他抄著頭髮，毛髮上的水濺到埃洛爾斯身上，她這才後退了一步，他就像拍打蚊子一樣一直把她趕到門外。

「不用妳來清潔了，我看見妳就煩！」

他關上了門。

「她這個愚蠢的垃圾！以後不再跟她說話了，真費神！」

埃洛爾斯站在門前一會兒，看著太空灰的門，思考方才萊奧塔的話。

「看來他也不是不會說話嘛。」

他似乎不知道她是「卡德」，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算做點什麼。

她承認自己是太心急了，這一次不知道是為何沒有好好思考。

但既然結果如此，那就當作「雪狼」並不知曉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還不知道。

「可是出了這樣的意外，以後不得不防著萊奧塔了。」

忽然，耳機傳來「雪狼」的聲音。

「大人！」她的喜悅全然透露於柔軟的嗓音中。兩人分別了九個小時，她記得很清楚。

「『雅卡蘭德斯小姐』，吃了解酒藥後，還覺得天花板在旋轉嗎？」

「謝謝，已經好多了。」

「哈哈哈哈，哎呀妳真是弱爆了，兩杯香檳就半醉了。」

「您又能喝幾杯啊⋯⋯」

「可不能再亂喝了啊，要是妳醉了的話⋯⋯我保不準會做出什麼事來喔？」

「⋯ 醉酒時，我的刀可不會認人。」

「喔？那就即管放馬過來～」

「⋯//////大人！我還是要提醒您，請注意分寸。」

「哈哈。說點正事，亞多尼雅小姐，妳要求了解實驗內容，我已明命零塔擬好文件，請妳明天到辦公室來。」

「⋯⋯好。」

「⋯⋯」

「謝謝妳，埃洛爾斯。」

「⋯⋯」

「沒有妳，北希迪亞需要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加沉重。」

「我還未答應，不必趕著要謝我。」

「這只是表達我內心真實想法的話。」

「⋯⋯」

「早些休息，小姐，我們明天見。」

註一：FSP，全名 Federal Security Service of the Pechdiac Federation，為北希迪亞的國防部門。其中包括警察（稱踏雪者）、國家正統軍隊（稱北軍）、間諜部門（稱其FSP）。

FSP部長為「雪狼」米哈伊爾 · 圖哈切夫斯基（最高統帥），副部長為「鬼泣」別爾塔 · 特卡喬夫。

FSP並非如MI6和CIA這種單純的間諜部門，屬於軍隊國防歸一，資源情報共享，互相支持。

保鑣歸屬於冬宮。別爾塔副部長亦負責監督保鑣，屬於她的國防工作。

因為保鑣屬於時薪制而非長期合約制，是統帥身邊最流動的貼身崗位——亦是為好身手提供掩護的崗位。副部長並不單從FSP間諜部門挑選人才，更可以外聘有名保鑣，因而埃洛爾斯起初能以外國人身分混入，也會出現不需上班的情況（跳轉【如初雪般走向妳#上】），埃洛爾斯亦因此沒有懷疑萊奧塔的來歷。

【關於名字】：北希迪亞人名字一般以「名字+父稱+姓氏」構成，前文為了方便，一般角色以「名字+父稱」稱呼，這裡以「名字+姓氏」稱呼兩位，所以別爾塔並以「別爾塔 · 諾夫曼耶夫娜」表現，而是跟隨狼的稱呼方式用姓氏。

我對於稱呼別有用心。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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