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暖觸】

休息過後，娜塔莎帶著埃洛爾斯在零塔四處逛逛。

「零塔有三大部門，分別是『醫學部』、『機械部』和『生化部』。我來自生化部門，專門研究與本源力和腐化相關的生化武器。」

兩人通過白袍往來的走廊，冰冷的太空艙門一開一關，埃洛爾斯經過的時候偶然聽見身後的竊竊私語。

「醫學部門與生化部門雖然研究方向不一樣，但經常會有來往，所以妳會經常在這裏看到我喔。」

順著走廊走到盡頭，是環狀的樓層走道。

樓層的中心是空心圓形的，能看到不同樓層的景象，從邊緣往下一看，能看見零塔大堂。白色點點來回走動，宛如工廠中的零件，不論何時都在運作，維繫這座白色巨塔的運行。

「我想多了解這裡的規則。」「規則嗎？⋯我想想，對於來訪者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多管閒事』吧？不要多好奇冬宮（統帥府邸）的決定，不對外人談論政府內部運作，都是大家都默認的規則。畢竟如果說了⋯⋯哈哈，大家心知肚明。」

「⋯⋯」「不過這一點，我想身為統帥身邊人的埃洛爾斯本來就明白，剩下的話⋯我想就只有一條：不要進入零塔禁區。」

「禁區？」「零塔研究大樓分有地上地下兩個區域，出了地上的研究所，地下也存在不少禁區，以前就出了不少意外。為了埃洛爾斯的安全，還是避為微妙喔。」

禁區⋯零號收容所算是禁區嗎？

「對了埃洛爾斯，來。」娜塔莎交出一張黑卡片，上面印了埃洛爾斯的名字，還有她謊報的國籍「法蘭克」。

「零塔所有的房間都需要拍卡進入，特定的房間只有特定的卡片能通過。埃洛爾斯作為訪客，是不能進入任何實驗室的。這是房卡，知道埃洛爾斯沒有受傷後，統帥大人就立馬打點好妳的住所了喔。」

「啊⋯他有心了。」「嗯！統帥大人對埃洛爾斯特別特別好。」

零塔在佈局上主要有三個區域：研究大樓、地下收容所，和員工宿舍。她們現在身處零塔研究大樓，而大樓旁邊是職員宿舍。零塔在控制人進出上非常嚴謹，埃洛爾斯需要短期宿在零塔。

既然需要宿在零塔，這個機會必定能幫助自己接近研究藥物的專員。可不能進入研究室的話，現在又能做什麼呢？難道要在這裡跟別人聊天，直到取得藥物嗎？根據摩爾斯得到的情報，零塔附近有安置鏡化患者的地方，或許晚一點去探路吧。

夜裡，特薇拉醫生完成例行檢查後，她回到寢室。寢室距離大部分員工宿舍很遠，走廊一個人也沒有，感覺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的住戶。

推門而入，房間白茫茫一片，即便入夜還是有點刺眼。她立即檢查房間是否裝有竊聽器和鏡頭，並沒有發現任何，立馬鬆了一口氣。

「算了⋯反正只是留宿一段短時間，我也沒有佈置家具的嗜好。」

別的家具沒有什麼特別，但一個靜置在桌子上的小小噴霧機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東西簡約精緻，不像是零塔預備的。

這是用來補濕的？大雪天的，本來就又冷又濕，大人是怎麼想的啊⋯⋯

就算是借宿，埃洛爾斯還得將最重要的相框放到這個蒼白的房間。看著相框中數年前與哥哥在維多利亞的合照，即便陌生的房間也逐漸溫暖起來。

胸下的皮帶掉落地上，接著是軍藍包臀裙，內搭⋯白裡透紅的背部在鏡子裡一覽無遺，流暢的線條是鍛鍊的痕跡，但即便身上了無束縛，腰部還是很不舒服。

她轉頭看鏡子裡扣在脊椎上的裝置出了神。

想起這件事，埃洛爾斯瞬間從頭頂紅到腳跟，這簡直是恥辱，MI6的教官被統帥欺負，說出去成何體統！

「這個是防水的喔，埃洛爾斯請不要在洗澡的時候脫掉，不然就要再麻煩一次統帥大人啦。」

可惡，娜塔莎說不能脱！

她抱著胸口，咬牙切齒盯著那該死的裝置，想起暖暖的指尖觸碰肌膚時酥酥麻麻的微疼⋯光是想著便令人雞皮疙瘩。

「⋯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哥哥！要不是因為摩爾斯不肯透露，我也不至於⋯」

狼得意狡猾的微笑又浮現。

可惡——不要想，不要想！！

熱水沖掉煩惱，剛才的事情已經被有關哥哥死因的思考取代。

上次看完母親的信後，她因為出生於北希迪亞的兄長重視雪鈴，於是憑著直覺懷疑他死在北希迪亞。

可並無有力證據證明這一點，因此她三番四次想要反駁這個念頭；奇怪地，她希望哥哥葬身北希迪亞，卻又不希望他葬身北希迪亞。希望是因為，葬身故鄉令人安心；不希望是因為⋯⋯或許是⋯不希望再出現「更多的煩惱」。

她拿起雪鈴，小心擦拭緞帶上的灰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那麼珍惜這來自北希迪亞的紀念品，在徹底了解真相後，我會將它與你埋在一起。對了，不用擔心，雖然鈴髒了，但我並沒有受傷。大人⋯喔，就是『雪狼』，幫助了我。」

有點習慣了喊他「統帥大人」⋯

「我會讓他為今天的事付上代價的。至於救命之恩⋯反正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報答』。」

埃洛爾斯躺在床上，抱著照片閉上眼睛，幻想兄長就在這裡抱著自己。

德洛里斯，你什麼時候開始知道自己會離開我？是在你提起要讓我獨自搬屋的時候嗎？還是你第一次拜託我為了資訊獨自奔走半個維多利亞開始呢⋯又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呢？

四肢牢牢與床鋪相貼，越來越沉，宛如墜入深海，海水淹過鼻孔，令人窒息⋯身體疲乏得很，即便頭髮還是濕濕的，卻沒有動力起床吹頭髮。

房間裡的空氣隨寂靜沉澱，眼前的煞白被黑暗淹沒。

在醫學部病房區域的斜對面，是一系列的研究所。機械在運算結果，特薇拉盯著一排排鮮血發呆，此時一身白西裝走了進來。

「還不休息嗎，特薇拉醫生？」

她轉身一看，對身後的伊格納特點了個頭。「還在等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的驗血報告。希望腐化不要太快殺死所有血球，不然我很難辦。」

白髮少年戴上手套，拿起瓶子查看血液。「目前還很活躍，除了有賴零塔的保鮮技術，也是因為統帥大人幫助她減輕病情呢。」

「很好。但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被淨化而不破體而死？單單只是因為冰核的存在嗎？」

「我不清楚大人的手法，但的確，這跟冰核有關。」

「除了來自冰核的能力，她就是個人類。不，她是介乎於人類與非人之間的存在⋯」

白蛇銀色的眼睛盯著瓶子裡慢慢黑化的紅色。「世界本來就充滿矛盾和不確定，而埃洛爾斯小姐實實在在站在我們面前，無論是否人類，我們都必須幫助她。」

「⋯唉，當然，這一點我自然清楚，畢竟這是我的職責。」

這時穿著防護衣的丹尼爾走來，看見伊格納特後加快步伐：「欸？是伊格納特先生！就在剛剛我買回來一些餐點，要不要一起去吃？」

特薇拉：「你就懂得吃！」

丹尼爾：「嘿嘿～師姐，再忙也是要吃東西的嘛，妳知道我有多不喜歡食堂的餐點。」

伊格納特：「是款式的問題嗎？還是味道不好呢？」

丹尼爾：「可能是我嘴刁，每次去食堂也沒有我喜歡的，所以就出去吃啦。」

「這小子就是麻煩，伊格納特先生不需要理會。」金髮嘆了口氣，剛好報告出了，她便走開處理文件。

零塔建於六百年前，五百歲的伊格納特肯定不是第一次聽有人抱怨食堂餐點，雖然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喜好納入餐單，但每次收到投訴後，伊格納特也會派人重新檢視餐牌。可人們口味變化莫測，上一次調整的食物，過一陣子又不流行了，又經常彈出新穎的食物⋯⋯最後，這份工作交給了人工智能。（哈哈）

丹尼爾跟了上去，三人一起閱讀埃洛爾斯的驗血報告。「是昨晚那個女生？埃洛爾斯亞多尼⋯腐化程度維持昨晚的10%⋯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啊？」

特薇拉也看不出有什麼大礙，就是個普通人類，只是血球比一般人少，她猜測埃洛爾斯有天生貧血，但這個遺傳病並不罕見。

丹尼爾：「伊格納特先生，你怎麼看？」

「我剛剛看了她的基因分析報告，似乎有些凌亂，一時半刻說不清楚。」

特薇拉接過報告：「『凌亂』？基因突變是常見問題，只要我們活著一天，也在增大突變的機會。」但既然埃洛爾斯如此特別，特薇拉也不會輕看每一個異常點。就在大家困惑要如何研究埃洛爾斯時，伊格納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這樣的話，大家也能得救⋯包括埃洛爾斯小姐。特薇拉醫生，我希望妳幫我個忙⋯⋯」

「？」

埃洛爾斯按照上司別爾塔副部長的通知到零塔的頂層去，本以為只有自己來上班，為了不要顯得格格不入，穿了一貫的那條軍藍裙子，結果就在門口撞見⋯萊奧塔。

青年穿著整齊的西裝，擦拭著手腕處的鈕扣，淡淡地向埃洛爾斯打了聲招呼。

「你怎麼在這裡？」「我是來上班的。反倒是妳，妳是如何自己走進來的？」

「⋯⋯呃。」

「喂，說話啊？」

要是誠實回答：是統帥大人把我抱進來的⋯這肯定不行啊！

「咳⋯你怎麼進來的，我就怎麼進來。」

難道「那種」方法很普遍嗎？萊奧塔暗忖。

説來搞笑，他今天忘了帶證件，時間又不允許他回家拿，當時窮途末路的他想著要給上司別爾塔副局長致電，碰巧就在關鍵時刻撞見離開零塔的伊格納特先生，在伊格納特的一個招呼下就進去了。

她說自己也是這樣進來的，難不成⋯⋯她跟伊格納特先生關係也很不錯嗎？

萊奧塔看了看埃洛爾斯的衣服，又看了看她手上的刀，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整個人冷冰冰的，眼神死死的，自己是在「工作模式」下才會跟她多聊幾句，不然真的不會想跟這樣無聊的人來往。就算是伊格納特先生這樣友善的蛇，也應該不愛跟她説話吧？看看她這身裝扮，簡直就是來行刺的，統帥大人真的是請她來零塔「工作」的嗎？

埃洛爾斯注意到萊奧塔困惑的眼神，才發現自己忘了把刀收好，一時心急，直接隨手一放把刀扔了進「永冬」，看得萊奧塔滿臉驚詫。

「刀⋯這就沒了？」

「收起來了。」

「妳把刀收在妳住的『冰箱』裡面？」

「嗯。」

「⋯⋯」

有一次兩人除外「打掃」異形的時候，萊奧塔在關閉「工作模式」前問了口有關「永冬」的性質。埃洛爾斯隨口說那是自己的冰箱，聽不明白的萊奧塔接著追問有什麼用。她雖然不明白問題的意義何在，但還是隨口回答自己住在這個『大冰箱』裡，沒想到萊奧塔居然記住了。

青年抓了抓他的藍頭髮：「怎麼感覺裡面什麼都可以放⋯」

「嗯。空間很大。」

「哦。既然妳也能跳進去，一把太刀，甚至一個工作室也能裝進去。」

「嗯。」

「⋯⋯」空氣又回歸沉默。

「永冬」，全名「永恆凜冬之境」，這個並非埃洛爾斯自己改的，而是當她第一次進入這個領域時，腦海裡浮現的名字。

這個領域能隨時展開，作點與點之間的中轉站，亦因為能量運行暢通而有充能作用。由於是能隨時展開的獨立空間，埃洛爾斯愛把手上的物品往裡面扔。但她從不會把力量相關的東西放進去，例如混雜許多本源力的藥水，要是仍進去肯定會爆炸。

稍等，他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正當埃洛爾斯重新思考萊奧塔的話時，身後的門忽然打開，抬頭一看，是統帥大人。

「都到了？哈哈，閒聊怎麼不摻我一個？」

萊奧塔開啟「工作模式」，臉上掛著笑容，對「雪狼」點首。「只是說點無關重要的事，大人肯定覺得無趣。」

埃洛爾斯慌亂地整理側髮，本想開口解釋自己的裝扮，但統帥似乎並不在意，直接把她喊了進在零塔的辦公室。可是這樣更不妙了，裝置的事情還未過去，完全想不到要怎麼面對他⋯⋯

統帥：「閒聊過後就該工作了。埃洛爾斯，請妳中午前把這一箱子送到特薇拉醫生手上。喔，還有這⋯」

他一如往常地吩咐著工作，她的心卻一直被昨天的事情盤旋，眼神在地上飄來飄去，完全察覺不到他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察覺到異常的狼走到她跟前，稍微彎腰近距離盯著她的眼睛，當他湊近時，埃洛爾斯僵硬地往後縮，雖然臉上鎮定，但狼早就察覺到她捏著衣服的手指。

她可多麼想要扳回一城！假設辦公室變成了教務所，身為教官的她完全可以勞役使壞的狼，把他捆在沙包上打，或者把他當作拖把拽在地上⋯或者，懲罰他在倫蒂尼大橋至鐘樓來回一百圈並做一千個仰臥起坐——

「是有什麼問題嗎？」

「額、那個⋯」她眼神躲閃，咳嗽重整氣場。

「上次的事，我認為必須重新檢視。」

狼輕浮竊笑，可看到她十分認真的樣子，轉念認真聽她的說法。可是話掛到嘴邊，埃洛爾斯卻完全說不出口，他的確沒有圖謀不軌，當時娜塔莎在旁作證，或許只是不經意的觸碰，沒有證據支持她的控訴。

不，埃洛爾斯，妳必需堅定地標明自己的底線，即便對面是統帥，是神，也不應該如此！

「怎麼了？」

她深吸一口氣：「『雪狼』先生，昨天您為我安裝裝置的時候令我感到非常不適，我在此警告您，那樣的行為嚴重破壞我與您之間的界線，亦觸犯了我的底線。」

面對教官的警告，狼卻是輕輕翹起嘴角，屁股靠到桌子邊上悠閒地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他其實一直期待這位教官能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了目睹能做到什麼地步。難道她來到自己身邊，就是為了給自己的日子添趣？

「所以？」「所以⋯所以，請您自重。箱子我會替您轉交特薇拉醫生。這一次，我尚且當作誤會；但若有下一次，那就別怪我將您的惡行公之於眾。」

她抱起地上的箱子，臉頰紅潤正要轉身離開——

「這樣說，妳還期待有下一次嗎？」

一股電流流過全身，嚇得她兩片側髮豎起，她立即轉過來放下箱子跑到狼面前，抓住他的領呔——

「你再說一遍試試？？？」

狼沒想到她居然敢蹬鼻子上臉，詫異地眨了下眼，但很快便回歸鎮定。

「哈哈哈哈，妳口中的『雪狼』先生可是萬人迷，他『英俊瀟灑的臉』和『迫人的雄風』可是萬千女性的朝思暮想。埃洛爾斯，身為千歲的統帥，我閱人無數，怎麼可能打妳的注意？」

「⋯⋯？？？」

「還是說——哈哈，我親愛的保鑣小姐其實很希望我再『冒犯』她一次？」

「⋯你給我尊重點！！！」

「看，妳臉紅了。」

埃洛爾斯立馬放開他的領呔，摸了摸臉頰。

「沒、沒有啊，你騙我！」

「沒有嗎？怎麼感覺妳熱烘烘的。」他抵隻手背在她的額頭，又是那暖暖的觸感，暖得埃洛爾斯頭昏腦脹。

「////// ⋯⋯」

「如果不希望有下一次的話，記得不要脫掉裝置。若非別無他選，我也不希望觸碰到妳的肌膚。」

「⋯⋯」

他拿起茶杯，轉身看向林立的大廈：「箱子就拜託妳了，晚點見，埃洛爾斯。」

「喂！」

她肯定不接受這這樣的結果啊！怎麼感覺自己一直在吃虧？但無論埃洛爾斯怎麼喊，狼還是當作聽不見，她只好抱著地上的箱子離開。

可惡⋯「雪狼」，你給我等著，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為此付上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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