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過去的故事】

大陸版圖靜置在桌上，插滿了藍與黃的小旗幟，烈日的指尖撫摸著「國王」象棋，凝視桌上的世界。

MI6——Military Intelligence, Section 6，一個誕生於烈日之下的傳奇。

陛下帶領維多利亞走向盛世，她曾在一個溫暖平和的午後說起塵封在歷史中的血與淚⋯⋯

「彼時的我缺一個能為我效力的秘密組織，彼時的維多利亞缺一個情報機構。■■■■■是一把好刃，溫莎女士打磨了他二十多年，將他贈予我，他應當在這種場合發揮作用。」

於是女王親自任命他為維多利亞新情報機構的總局長，新MI6由此運生。

尊貴又威嚴的女王如此回想，放下「城堡」棋子。

後勤部總主管「格蕾蒂絲 · 蘭斯開特」、「葛列格 · 維多利亞 · 蒙巴頓-溫莎」⋯⋯乃至剿滅部的「海淵」，他們的加入都不出女王所料。

「■■■■■會找他們來組成MI6是我腦海中最好的預設。以此，MI6運轉了百年，也是時候轉換新鮮血液，無論是■■■■■的學生『赫爾維夏 · 凱厄斯』也好，還是格蕾蒂絲的秘書『薇拉埃倫 · 艾薩克』也罷，甚至新剿滅部總主管『貪婪』——」

他們終會成為維多利亞新的燃料。

⋯⋯

「在一番商議後，高層決定請你退下。」

「為什麼？我只不過是犯了小錯，不至於吧？」

「這是為了顧全大局，『卡德』，很遺憾。你的工牌與資料會被盡數銷毀。現在你自由了，衷心感謝你多年來為國家服務。」

男人不忿地交出綠色工牌。

而在無人能及的高處，坐在總局長位置的金髮男人動一動手指，那男性「卡德」的所有影像紀錄都變成一位白髮女人——

「我的意思是，電腦資訊竄改並不困難。」

玻璃又開又關，MI6中有人凱旋而歸，有人失落而去。

「『紅心』，那麼巧？」一位年輕外勤人員向一位紅髮女人打招呼。

女人點點頭：「忘了拿鑰匙。」

「喔，從倫蒂尼到湖邊的爵士咖啡廳確有一段路，真的不得不開車呢。好，妳去吧，我走了啊！」

兩人相互點頭後分別。紅髮並未前往「紅心」所屬部門，而是左拐一直深入。她的雙手一直放在衫袋裡，走到MI6的秘密庫房。一般只有高層能進入庫房，她以從他國偷來的可還原數碼病毒駭入保險鎖與庫房，趁著沒有人偷偷潛入。

「咔嚓」，一道強光手電筒照亮漆黑一片的庫房，裡面的保險機器動起來，黃雷從女人身上傳開，都進入短暫無效。

那紅頭髮女人是「刃」假裝的。

上次聽見埃洛爾斯與李素芳的對話，她敏銳地察覺MI6並沒有按照往例處理埃洛爾斯的個案，「『卡德』去了東國」聽起來很不妥，為了掌控一切變數以保護摩爾斯，她決定冒險去察。

這個保險庫存放工牌，有一些尚未被載入資料，有一些是MI6刻意留起來的。它們被鎖在迴序保險箱裡，強光掃過成千上萬的工牌，終於在逛了幾圈後找到接近克萊因藍的顏色。

她提前把警鐘打爛，在限時解鎖之下拿出所有藍色工牌逐一檢查。她一一查看，在一片克萊因藍的菱形水晶卡片上發現一個小破口。

她閱讀工牌：

Code Name/代號：Unavailable（無）

Military Rank/軍階：Post Instructor （前教官）

Status/狀態：Retired in 2043（於2043年退役）

Authorities/權限：None（無）

對MI6有利用價值的對象所持有的工牌都會在其離開組織後被存放，並持續觀察。

這塊工牌，跟埃洛爾斯所持有的工牌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她於二十歲退出MI6，就連年份也對上了，代號卻顯示為「無」。

「刃」知道埃洛爾斯身上的秘密，早料到她會被MI6列為「有用」，這正是MI6成員無法徹底與組織洗清關係的原因——他們會被隨時復職。在徹底不需要他們之前，MI6不會將其退出視為「退役」。

完全退出MI6之人的代號會被轉移給新人，前用戶則被MI6歸為「無」，並隱藏他們的資料不被其他國家查詢。這些都是為了保護後來的代號使用者，還有之前退出的成員。MI6的工牌都是獨一無二的，加上有個人編號，並不會出現混淆情況，對於成員交接並沒有影響。可為免代號重疊而被其他組織察覺MI6內部對待個別成員的異常之處，代號會在確認前使用者不再回歸組織後才轉移代號給新人。

埃洛爾斯被納入需要觀察的對象，按照道理不會被轉移代號，那為什麼這張工牌的使用者已經沒有代號？「刃」已經猜出來了——因為MI6以為埃洛爾斯已經死了。

她將所有工牌都重新放好，檢查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後匆忙離開，在廁所換了一個外型後再去查望月離的資訊。電腦彈出僅僅幾項關於MI6對望月離的觀察，她的其餘資料被加密，那不死之人最近在北希迪亞的「聖陌歌札納大教堂」露過頭，僅僅在夜裡的一霎。

「找了那麼久，還是靠MI6方便呢～」

她按下「刪除」，匆匆離開。

聖陌歌札納大教堂 (Собор Святой Моргизанны) ——神聖的白藍金，位於北希迪亞的東邊。

圓頂與玫瑰窗，浮雕與燭光，不絕的詩歌⋯⋯它們如不朽刻文流傳千古，訴說冰雪的故事。金色的大鍾懸掛於至高處，當時針轉向早上八時，敲響的鐘聲是雪原的心跳，霎時白鴿飛散，翱翔至西邊的至冬宮殿⋯⋯幸運的話，或許能躲在神明的黑大衣裡。

紅毯大殿純白無暇，藍色彩窗描繪過去，在殿堂的終端屹立一尊巨大石像——至聖冰靈聖杯尊像。那座雕像據說是由神諭大祭司親手雕琢，比當今統帥還要老上幾萬輩。

神明浮坐，如冰川湧流的紗裙連接地面，手袖與飄逸的長髮柔軟宛如鳥羽，右手手心朝天，左手伸向信徒。帶著荊棘冠冕的祂閉著眼，低著頭，在無人察覺的頭紗之下，一滴淚從右眼落下。

離穿著普通的便服，聽了一上午的經文。她並非冰神信徒，只是無聊打發晨光，聽聽所謂的「救贖」究竟如何救人於苦難之中。崇拜結束，穿白色的修女連續前往懺悔室，她們是冰神的鴿子，正為自己的畢生使命而準備。

一身白西裝走上紅毯，皮鞋停在巨大的冰神像下，他看見那滴淚。坐在最後一排的離靜靜看著白色孤影，腦子浮現關於白蛇的過去。他是在仰望前冰神，還是懷念先祖阿扎尼亞？

少年轉身，與紅目光相交。

他微笑，就這樣離開了。

離一直在北希迪亞東邊（前卡林卡）徘徊，這裡的古城跟卡林卡冬宮半徑內的建築風格很相似，偶然有收費體驗的電車與馬車經過，皆因這是希迪亞王朝遺址，整個北希迪亞人類歷史最雄厚的地方。

冬宮本是希迪亞王朝末年所建立的一個行宮，那邊長期無人居住，曾一度作博物館。希迪亞王朝本來的大宮殿已經倒塌，但四周的建築還在，唯一還屹立千古的大教堂成為地標。

王朝末落後，統帥大人立冬宮所在的城市為「卡林卡」，而本來的卡林卡就成了「前卡林卡」。《卡林卡》意思是「雪花球」，本是一首希迪亞王朝時期民謠，這首熱烈歡欣明朗的曲目充分表現希迪亞青年人對幸福愛情的渴望，後來被希迪亞人當作是地點名稱。

北希迪亞人不明統帥對這個字有什麼情意結，一般推翻先朝的人都傾向改名換號，他倒好，要堅持用以前的皇城名字。

「祭司大人，第五百三十九書櫃上的文獻已經整理好了。」

伊格納特揉揉眉心，對修女微笑：「勞煩了，安娜姐妹。」

「您太客氣了。還有，主教說想見見您，這裡是她的書信。」

他收下一張卡，揭開一看，果然是被請去打點教會的事宜了。蛇雖臉上的笑容毫無變化，可心裡卻很苦惱，倒不是不想處理，只是五百年來都是在處理一樣的東西，難免乏味。

「勞妳轉告『尼菲莉特主教』，我稍後便來。對了，請替那邊的紅髮女士送上一杯水吧。」

「好～祭司大人，今天是主拜日，需要為您打掃側殿的寢室嗎？」

「不需了，我另有安排，感謝妳。」

修女行禮後離開。

黃昏的金光穿透藍色彩窗，紅衣還坐在角落。修女默默掃地，與離眼神對上時微笑點頭；如果跟她靠近的，就會說一句「願救贖常駐妳心」。

離放下只剩一口水的水杯，身後一雙短靴悄悄落地，她知道誰正在靠近。

「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望月女士。」

柯溫特莉從右側靠窗走道靠近，叉腰站在離的右邊。那紅髮女人連瞥也不瞥她一眼。

「賞面去喝一杯嗎～？」

「⋯⋯妳知道為什麼冰神雕像左手伸向信徒，右手指天上嗎？」

柯溫特莉靠在柱子上。

「主教說，在『最終的救贖』降臨時，罪人會跪在冰神跟前親吻祂的手。左手為赦免，右手為拯救，因而信徒先親左再親右，人的靈魂就被徹底救贖。」

「噢？」她漫不經心地補著口紅，這種故事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妳跟我一樣，也不信仰神。」

「那可不一定喔？現在我遇上了妳，或許真的要感謝冰神的恩賜呢——究竟是什麼風把妳吹來了？『她』？還是妳的徒弟？」

「⋯⋯」

離站起來，繞過柯溫特莉。她趕緊追上去，擋著她的去路。

「哎呀，別趕著走嘛～」

「⋯⋯」

「妳想要什麼？」

她將食指放在唇瓣上：「唔～讓人家想想⋯⋯（笑）我想看看妳的北希迪亞宅子的黑彼岸。」

「抱歉，宅子不對外開放。」

「真是的，我明明是埃莉的『姐姐』啊，怎麼就是外人了？」

「⋯⋯」

「而且東國最近又鬧內戰了，要是妳不在我身邊，光是閱讀那些打打殺殺的內容，我都要嚇壞了～」

「⋯⋯」

「請坐。」

柯溫特莉走過懸掛幾十把刀的牆壁，坐在地上，離一如既往閉著眼睛泡茶，聆聽宅子裡的落花聲。離脫下黑色手套，露出尚未被肉完全包裹好的指骨關節，柯溫特莉一看，想起摩爾斯的傷。

「哇，『師父』妳如何在都市中尋得如此安靜的地方？」

「這裡曾是王朝的監牢，不少人死於此地。」

溫暖的日光從四方的天投下，一層玻璃擋住遠處飄來的枯枝。

「哈哈哈哈！他們不是說，死亡是冰神的恩典嗎？這裡應該奉為聖地啊！」柯溫特莉打趣道。

熱茶從小茶壺裡流出，離將茶杯推向玫瑰，玫瑰嗅了嗅，用指尖的微小測毒器測量過後喝下。

「人真矛盾。信徒歌頌死亡，皆因知道死後有可靠的歸宿。可當死亡來臨之時而無神拯救他們的亡魂，有誰又能直視刀刃，並讚美它的神聖？」

柯溫特莉托著頭，看離坐直腰板的端莊。

「他們是害怕冤魂索命吧？哈哈～其實要索也是索希迪亞王朝與統帥先生的命，他們跟死者一點交集都沒有，幽魂頂多只是跟人打聲招呼而已嘍～」

離閉著眼睛：「這種只打招呼的畫面似曾相識呢。」

對面保持微笑。

「我看見妳和他吵了一架。」

柯溫特莉眉毛微微揚起，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要『遇上』妳～哎呀，我在尋覓一種新的相處方式。妳懂的，孩子長大後不喜歡長輩管太多，最好不要跟他們說話，我與他們之間的『代溝』（AKA generation gap）越來越寬了⋯⋯」

說起生日會那天，蛋糕被摔在地上的那一剎反覆冒現，摩爾斯的責罵如刀子刮心，可她無法生他的氣——一份遲了十幾年的禮物，十幾年後的孩子固然不高興，也不期待了。

「孩子很麻煩，我深有體會。」

離面向院子，睜開眼睛，看著院子裡的黑彼岸又掉了一片花瓣。

「維多利亞偌大的院子裡沒有人，從前我在陽光下靜修時，埃洛爾斯總愛打翻我的陳設惹來我的注意。她很調皮，但我卻沒有理會。」

「因為這是妳訓練她的一環？」「不。」

黑色彼岸輕輕搖曳。

「她那孩子打鬧，不過是想引起我的關注。我想阻止她喧鬧也很簡單，那就是不理會她，她便知道這樣引起他人關注的方式並無用，才會徹底放棄搗亂。」

「她敢搗亂，還不是因為認為我的宅子是她另一個能感到安全的所在？身外之物皆為泡影，就算我的花瓶被她打碎了，我也不在乎。因為我不在乎，所以不屑計較一個花瓶。」

柯溫特莉陷入片刻思考。

「那天，在我第二百二十四次死亡後再遇上了她，她從前調皮的麻煩鬼長成標緻的成熟女人，可惜還是像以前愛『搗亂』，把別人（莊園）拆了。」

「噢！我說為什麼總是覺得有事未做呢，原來是還未問妳這個問題——妳將遊戲邀請函發給摩爾斯，為什麼？」

離面向柯溫特莉。

那張邀請函其實是柯溫特莉從摩爾斯的郵箱拿走的。

「『霧』乃天地不容的罪犯，我降下肉食之罰，旨在彰顯正義。此身行走於宇宙，目睹眾多，或許甚至比雷神更適配『裁決』一位。我看見『霧』的狠絕，本利用他的野心將他引來，卻未曾想妳卻帶著埃洛爾斯來了。」

「所以，妳將一張特殊的紙條給了埃莉，並只讓她逃出去？」

「我只相信我的後人有足夠的能力破解結界，讓我再斬蠢蠢欲動的昔日之仇一刀。她的意志，便是此身意志的延續，因而妳可以說，我是在用另一種方式相信自己。」

柯溫特莉攤手，心裡想著，為什麼神級別的生物都那麼驕傲自大呀？

「可是如今再想，若受審判的人是妳，或者是那位博士，也不算無辜。」

「哈哈哈哈哈！是呢～可惜啊，我可是等著用這些錢開飯的喔？妳看，當妳看見流浪貓快要餓死的時候，妳也不會阻止牠捕殺老鼠吧？」

「⋯⋯」離雖不屑，但明白這是人之常情。

其實離還向「雪狼」與伊格納特送出了一張邀請函，可惜被萊奧塔頂了工作。

「入正題吧。」

「哎呀？話題切換得那麼僵硬的嗎～？」

她轉發關於東國即將展開的激烈內戰給離，瞬間，房子所有的燭火熄滅，天窗被掩蓋，只剩洩洪的曼珠沙華發著光。那雙沒有瞳孔的血眼凝視她，詭異至極，像是隨時都會流出血。

「我想知道關於殘影虛空之主的所有過去。」

「她？」

「不只是她，是那片虛無的影層。」

155270951266a87ca52643d3.29563133-210027.png 「聖陌歌札納大教堂」設計外型類似倫敦的聖保羅大教堂（如圖）

（是比較文藝復興時期古羅馬風格的設計，給人一種高貴又安全的感覺，如果能加上一座鐘塔，也就是在一座高塔的高處掛一個大鈴鐘就最好了！米蘭大教堂也很好，阿笙私心本來也是喜歡米蘭大教堂多一點哈哈哈，但經過思考過後，我感覺歌德式建築太多尖刺，比較有攻擊性/威迫性，給人一種神的壓迫感和莊重，可「救贖」是柔軟的神，因而選擇了聖保羅作為印象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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