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諳潛影之靈 - <4-21天災>

或許是知曉兩人並沒有太多空閒，僅僅過了兩天，海德便再次見到青雀。

女王視線所及，瑰麗的光斑正成列地撒落在綠地，樹屋之旁，剛從文獻室離開的海德里歐，身邊圍繞著好幾位日精靈族的孩子。

他們穿著麻布編織的素淨上衣，赤著小腳，嘰嘰喳喳地朝海德說話。

有的孩子伸出指尖捏著他的衣角，有的孩子學著他的步伐走動，更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小個子，直接從樹梢間跳到海德肩上，兩條小腿盤著他的脖子使勁搖晃。

「Hyde Hyde！」（海德、海德。）

「Vi fant også den blå blomsten du ville ha！」（你要的藍色的花，我們找到了！）

「Vis oss det。」（給我們看那個嘛。）

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收穫這麼多孩子的心，單靠木頭海德當然是辦不到的，只要看向獨自倚樹的引導者，和身邊同樣空落落的凡妮亞便一目了然。

雖然海德不想說，但這一切的確得歸功於那幕後的功臣——孩子王戴維（自稱）！

「喔喔，真不愧是沒被人類汙染過的寶地，居然還有品相這麼好的失語花。」

動作略嫌浮誇地接過孩子獻上的花，戴維熟練地將花梗剔除，浮空的花瓣尚未落地，就在他精確的手法下，化為木缽中的藍色料泥。

整個過程華麗流暢，讓從沒見識過雜耍的孩子，也跟著興奮起來。

「Igjen igjen。」（再一次、再一次。）

「Skal det males igjen？」（再來是要畫畫嗎？）

「花已經沒啦，要怎麼再一次？」

戴維假裝苦惱地說著，手中卻猛不防變出新的花束，讓孩子們又叫又跳。

「Hva du skal tegne i dag？」（今天要畫什麼？）

「Hyde，Jeg vil lese bildebøker。」（海德，我想看繪本。）

「Jeg vil lese fargetegneserier。」（我想看彩色漫畫。）

小小年紀就想著看全彩漫畫，我看你就是在為難我戴維！心裡默默吐槽的同時，戴維的臉上卻做出遺憾的表情，雙手合十討饒。

「青雀女士來找我了，晚點再跟你們玩好嗎？」順著他的目光，孩子們自然也看見了悠然走近的女王。

「Ah，den grønne fuglen er her。」（阿，青雀來了。）

「Da må du tegne noe som vi kan se senere。」（那你晚點還要畫畫給我們看。）

「Jeg vil fortsatt spille Tuankang-spillet innen den tid。」（到時候想玩團康遊戲。）

口裡說著好好好，順利地哄走了纏人過頭的小鬼頭，戴維這才擦著汗，與學姊一同迎向對方。

「你跟我的族人相處得很好。」

「哈哈哈，一群小孩子而已，很容易親近的。」

「那可不像說起來那麼簡單。」青雀勾起唇角，又道：「我看見了你送給小蒼鷺的畫。」

「欸？」戴維倒是沒想到自己昨日交給孩子的塗鴉，這麼快就被青雀發現了，看來精靈仍然時刻關注他們這些外族訪客。

「那只是隨手畫的東西。」

畫板與顏料都是現場取材，內容是加入了個人風格的寫生，看過日精靈收藏的藝術作品後，戴維顯得非常謙虛。

對於長生種來說，花個幾百年沉澱的畫技或雕工，不是不可能的事，宅到極致近乎成道的藝術家，就問你怕不怕。

「即使如此，你的畫依然很有靈性，不像王國流行的風格。」

在青雀彷彿要看進他內心的視線裡，戴維感受到了些許的壓力，總覺得對方看向的，是藏在海德這具軀殼內的某種東西。

那種感覺，在她垂下眼簾後便消失了。

「希望你別介意孩子們打擾到你們休息，精靈的聖地少有外人，他們並沒有惡意。」

「怎麼會，他們是我看過最可愛的孩子了。」說到這裡，一邊的凡妮亞也大力點頭附和，雖然這改變不了小孩更喜歡找戴維的悲傷事實。

精靈族孩童那具備十足殺傷力的嬌小外貌，再加上久居世外養成的純真，在各方面都輾壓了人類王國盛產的熊孩子，是真正能讓人徹底融化的小天使。

當然，他指的絕不是舊約聖經上的那種天使。

青雀女王笑了笑不置可否，又望向他身後的文獻室：「有找到想看的書嗎？」

「恩，精靈的藏書很豐富，感謝您的無私大方。」海德發自真心地說著，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這幾天看到的東西。

精靈的書大多都是以樹皮製成，說是樹皮，卻是剝離了粗糙表面後，揉製出其中細密的纖維，再經特殊處理後得到的紙張。

摸起來比一般的羊皮紙要硬一些，又比人類常用的粗紙，觸感要好上許多。

得益於恆溫恆濕的法陣，即使是在森林這種環境，經歷了漫長時光，文獻室內的書籍依舊保存良好。

從這也看得出日精靈族對待知識的態度，他們只是不願多接觸外界，不適應變化，卻不是夜郎自大的群體。

其中印象尤其深的部分，是那本名為《阿圖圖姆》的書。

直到現在想起來，海德的腦門還是隱隱發疼，似乎單純觀看它的內容，都會對大腦產生壓迫。

那不過是一本只有殘篇，稱不上完整的書，說成紙捲更為恰當，作者不詳，只知道是精靈族前輩留下的記錄。

之所以讓海德里歐對它另眼相待，只是因為其上的一幅插圖，簡筆畫成的圖十分抽象，就像是不敢更多地描繪祂。

可海德仍在第一眼就認出，那遊蕩於空中，埋佈於肉梗中的瘋狂目光，就是那晚看見的大眼珠子。

與祂並列的，還有另外兩張圖，每一張都怪誕而瘋狂，難以長久直視。

長尾隱現雲端，於天之上張揚舞爪的血色巨龍。

拖曳著龐大後半身，於地脈間穿行的擬人生物。

簡圖後，是以精靈語寫下的話語：「爾後，靈的知性盡數歸於天災，此乃神意，亦為神僕，無從探知，超脫死亡。」

眼珠子的代稱，自然便是當晚從青雀口中聽到的隱密行者。

海德里歐知道自己接觸到了世界更深層的秘密，卻不曉得是否該接著深入下去。

「不用介懷，書的存在就是供人閱讀。」青雀沒察覺到海德輕微的失神，淡淡地說道。

「是啊，書的存在是供人閱讀，可是我卻對你們口中的天災更為迷惑了。」當海德講到天災二字時，就連四周的光也變暗了不少。

吹在身上的風，在錯覺中變得黏膩陰冷，不似人間。

「你看了《阿圖圖姆》？」

「是的。」

「......我族的收藏這麼多，你卻偏偏能挑出它來，這也是與祂們產生交集後的因緣嗎？」

海德無法回答。

「隱密行者、盡歿之龍，又或是絕望魔女。」每當青雀說出一個古老的名詞，海德與凡妮亞的心臟，便跟著一下一下地抽痛起來。

一會兒是陷於黑暗沼澤底端的窒息感，一會兒是暴虐衝動的嗜殺心，最終又墜入古井無波、毫無變化的絕望之中。

「原諒我無法告訴你太多，畢竟日精靈對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麼，聖徒呢？」遺憾於沒看到聖徒有關的記錄，海德的問題讓青雀輕聲嘆息。

「人類真是個好奇心充足的種族，這是你第二次問起他了。」

「並非是要指責你。」她像是要安撫海德，輕碰著他的頭：「但這也的確不是日精靈該置喙的對象。」

「惟因知道得越多，越感到敬畏，與此相比，人類王國的興滅，只如海水漲退時，崩毀在灘上的沙堡。」

「我只能告訴你，天災起源於眾神，而神......自然也有祂們的敵對者。」青雀超然物外的語氣中，滲入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敬畏。

不知為何，海德里歐一下子就聯想到了聖徒手上那把，光是外觀就足夠嚇人的巨劍。

彷彿有金燦燦的鮮血，在細碎的蠶食聲響中滑過劍刃，又匯聚至劍尖，最終滴落成一波深不見底的汪洋。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Uc66aa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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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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