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諳潛影之靈 - <2-12青春，同儕，新老師>

學院圖書館裡人不多，走在成排的書架間，聽著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顯得歲月靜好。

海德里歐爬上木梯挑選詩集時，凡妮亞獨自整理起課堂筆記，學生人手一個的黑皮書包擺在位置上，如同學院制式的服裝，旨在培養整體性與共同榮譽感，也打壓年輕人互相攀比的風氣。

書包打開的縫隙裡，有幾本裝訂良好的課本，還有幾乎要滑到桌上的課表，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課程。

凡妮亞並非有意偷看，卻還是不小心瞄了幾眼，手裡的動作也慢了幾分。

「學姊，我們從這幾本裡做選擇吧。」

海德里歐拿著幾本書冊回到位置上，用精靈語寫成的書籍不厚，有些還配上了畫功不俗的插圖，即使只是抄本，也能感覺到其中的用心，他還另外拿了些譯本，權當翻譯時的參考。

「辛苦你了。」學姊輕聲道謝後，伸手將髮絲撩至耳旁，隨手拿起一本書認真檢視。

精靈詩歌用詞優美，篇幅普遍較長，兩人借助插圖和字典，也要靠半猜半蒙才得以搞懂一小部分內容。

他們選定了以精靈之鄉為題的一首長敘事詩，不單格式相對單純，裡面關於異域風土的描述也相當引人入勝。

夜晚時分，圖書館是不予開放的，兩人辦理完借閱手續走下台階時，凡妮亞突然回過頭來，揚起的髮絲輕柔地掃過他眼前。

「海德學弟…我很抱歉，剛剛在閱覽室，我看見了你的選修課表。」

「我的課表？」海德里歐疑惑地反問。

「恩。」

因為承認偷看而感到不好意思，但凡妮亞還是繼續說道：「我只是想說，就算不針對覺醒安排訓練，選的課太多太雜也不好。」明明出於好意，她還是說得很委婉。

大多數學生選擇實技課，是為了開發身體潛能，促進覺醒的可能，這對海德里歐的意義不大，凡妮亞不了解對方的情況，只是單純給出身為過來人的建議，就算是畢業無虞的高年級生，也不會分散太多心力在副科目上。

他的課表上既有必修的煉金概論與魔藥學，也加選了許多被視為雜學的課，像是矮人語、精靈語、龍語等等。

擔心他在入學階段過於求好心切，凡妮亞不藏私地交流起自己的經驗，為了確保課程的學習成效，進一步參與課外研究會，大量閱讀相關書籍，通常會是更好的辦法。

她的說話聲夾雜在風裡，細如蚊蚋，卻隨著深入交談變得流利，到後來，凡妮亞乾脆掏出自己手寫的小抄，上面清楚標註了學院科目間的關聯性。

劃掉一些她認為不適合初學者的課程，羅列了不少實用書目與校內研究團體，而她也不懂的那些，就先省略掉。

「原來學姊剛剛分心，是為了這個。」

「我是不是多管閒事了。」凡妮亞的聲音有些疑慮。

「不，是我該說聲謝謝才對，讓你費心了。」海德真心實意地說道，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誰叫他最近一股腦碰到了這種異族，深以語言儲備不足為恥呢？現在想想，大概是受了刺激，矯枉過正，害羞的凡妮亞能對他的事這麼上心，在感到奇妙的同時，他也有種被關懷的感覺。

「學姊真細心，這份小抄能借我嗎？」

「請拿去吧。」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心得而已，這句話被她含在嘴裡沒有說出口，凡妮亞並不習慣被誇獎。

學弟專攻的是煉金學科，讓凡妮亞想起今天耳聞的消息，於是開口提醒：「聽說有位厲害的新老師，要開設生物煉金學科，你最好也先空下那個時段。」

「新老師……」

海德里歐沉吟著，他想起榭絲特提過的人，內心抱著期待：「謝謝你的提醒。」

「能幫到忙的話，就太好了。」學姊人很好，就是說起話來禮貌又小心，這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倒是跟密列西昂很像。

真不愧是一家人，海德里歐不由得露出苦笑。

兩人的閒談打破了一直以來有點膈應的氣氛，見時機成熟，他順口對凡妮亞說道：「關於精靈語的學習，我其實有個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是阿，我在王都可是有最好的精靈語練習對象。」

海德里歐神秘兮兮地把斑鳩的存在告訴了學姊，同時建議對方抽出時間，一同參與每周的口語練習。

「精靈族的…奴隸？」

「說是奴隸，現在更像是吃乾飯的傢伙。」聽完他把精靈族撿回家的故事，凡妮亞又被海德的形容給逗樂了，她捂起小嘴，眼角彎起。

吃乾飯和精靈，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字眼，居然也能湊在一起。

「感謝你的邀請，能請到精靈族做家教真是太棒了，我會準時赴約的。」換作是其他人，凡妮亞肯定會委婉拒絕，爾後敬而遠之，但她似乎對海德里歐有種莫名的信任，很自然地答應了。

這無關乎任何情感，只是有某種不可視的紐帶，透過哥哥將對方與自己聯結在一起，之前與兄長久違的聊起天，他在話語中對海德里歐的態度與認可，是許久沒在對方臉上看過的神色。

「奴隸商會的作法很不好，還好有你能善待這些可憐人，願神賜福於你。」

「願神賜福於你。」海德里歐也回以祝福，然後才問道：「學姊是信徒嗎？」

聽見他說的話，凡妮亞呆了下才悠悠回答：「曾經或許是，但現在不是了。」

不確定是不是天色的緣故，學姊的臉色略顯黯淡：「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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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校內看板總是聚集了不少人，上面張貼著校方的公告與團體招生的海報，只是學生作的東西，有些光用看的也不正經。

像畫著衝刺箭頭的魔導滑板競速社，是時常未經報備，在校內舉行無差別障礙賽的地下社團，一向被學校嚴厲打擊，此刻不知道又是哪位幹部，偷偷摸摸地在這裡招新。

「生物煉金…有了。」順著學姊離去前的指引，海德里歐很輕易發現了熱騰騰的新告示，上面文墨未乾。

這門新開設的課程沒能趕上開學，卻屬於重要的煉金分支，有志於此的學生當然不願錯過，不時有人高聲議論。

「…之前任課的老師退休了，還以為會停一兩年呢。」

「老師的名字，涅呂雅絲．珂帝？」

由於周圍的擁擠，海德里歐只是默默記下上課時間，就打算走出人群，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

「海德！」開朗打著招呼的胖男孩，是他的同級生，一樣的煉金專業。

「是你啊，德拉福科。」兩人沒有停下身子，邊聊天邊繼續往外。

「你也想選生物煉金學？」

「沒錯。」海德頷首。

「那咱們又多一門課是同學了」德拉福科哈哈笑道。

以相處的角度來看，熱情健談的德拉福科，是個沒什麼壞心眼的人，只是這種善於交友的親熱勁，也可能讓一些生性冷淡的人生出厭煩，海德里歐倒是不討厭。

「你也想選？」

「沒辦法，湊學分嘛，希望是個好說話的老師。」

德拉福科選擇煉金術的初衷，只是無法忍受枯燥的訓練與冥想，他畢生的追求就只是得到文憑，平平順順地畢業。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對學院各個老師的性格都有研究，力圖用最省力的方法混分過關，海德里歐看過他大方分享的畢業攻略，頗為無言。

他拉著海德里歐，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從沒聽過這個名字和姓氏吧。」

其實我並不好奇，海德里歐心想，但他不是如此掃興的人。

「難道你知道？」

「嘿嘿，那當然。」德拉福科左右擺動腦袋，圓臉上的小眼睛四下打量，確認附近沒人，身材擁腫卻偏偏縮著肩，模樣彆扭。

「那位在來學院前，可是中立之都的天才煉金學者，還是備選議員呢？」

「喔？」

「至於她為什麼會來法比歐。」德拉福科賣了半天關子，卻發現海德里歐不太捧場，又實在忍不住開口的慾望，只得悻悻說道。

「有傳聞說，她其實是流亡貴族的後代，只是最近平反了。」

「你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靈通啊。」

德拉福科雖然說得簡單，但如果消息屬實，那內容確實挺勁爆的。

中立之都，又名諾蘭自治領，是絕對中立的小型自治都市，影響力與實力並不低，採用了議會制度實施管理。

即便只是備選的議員資格，也必須先通過議會表決才能獲得，尤其存在著不少非人種族席位的情形下，能得到這樣的地位殊為不易。

受政治鬥爭波及的離鄉者嗎？

能毅然決然放棄備選議員身分回國，想來也是個艱難的決定。

「三天後就要見到真人了，拜託千萬別是個嚴格的老師，是美女就更好了。」

「希望如此。」他略為敷衍地說著。

德拉福科的年紀比他大一歲，正進入躁動的青春期，經常說出猥瑣發言，海德里歐無所謂，反正不要被老師聽到就好。

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的，是新老師在煉金術上的水平如何，並不在意話匣子關不上的同學。

雖說意志力欠佳，但德拉福科偏偏在聊八卦上很有才能，即使擺上一根木頭，他大概也能自得其樂地說上一整天，這就是人有一失必有一得吧，海德里歐想著，總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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