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交手時,孟流士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如果之前是表現出一位可靠學長的沉穩氣度,現在就像一隻擇人欲噬的猛獸,裂開血盆大口,氣勢將發未發。
他見海德里歐不來,想也不想就發步靠近,踩著相比起寬大肩身,頗為違和的小碎步,端槍前刺。
海德里歐輕巧斜退,架式不亂,卻見孟流士一槍刺空後,藉著前衝之勢,毫不停息地刺出下一槍,看似凌亂沒有章法的腳步時刻進逼,如影隨形地緊緊跟隨,一槍接著一槍,下下不離要害。
左肩、胸口、小腹、脖頸、肋下,加速的槍尖突破湍流,發出布帛撕裂的聲響,海德里歐只是先退了一步,就立刻陷入被動,被迫在浪濤般的攻勢中努力閃躲,直到後來,越來越快的突刺連成了模糊一片槍影,難以辨別。
孟流士連刺了七十三下,海德里歐也連退七十三步,只是彈指間就掠過了小半個場地,連抬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是學生裡真正的高手嗎?再繼續這麼下去可不行。
只見海德里歐再次避開突刺,眼神一凝,以更快的速度暴起,他的手滑握住槍身前部,看也不看近在咫尺,彷彿要割裂身軀的鋒刃,以槍代劍,從下往上砍向孟流士的胳膊。
面對這反客為主的一擊,孟流士心裡毫無波動,槍交左手,以標準的姿勢沉槍下劈。
噹!
兩人手中的長槍一頓,又分離開,力道不分軒輊。
有了第一次的兵器相觸,旁觀的眾人還來不及放下緊張的心情,聽完悠揚的金屬聲,就發現兩人在一個絕不適合長兵器發揮的距離下,正面拚起槍來。
幾乎要晃花眼的槍影一刻不停,周邊的空間不時產生對撞的靈氣漩渦,一道道槍氣劃破地面,從中心處延伸至七八米開外。
孟流士從之前的觀察中,已經知道海德里歐擅長臨場應變,於是一步不退持續施壓,雖然槍勢不如對面那樣靈巧變化,卻是大開大闔,攻守轉化間滴水不露,極為老辣。
而海德里歐的槍術脫胎於實戰,也不畏懼這樣以快打快,如同在刀尖跳舞的纏鬥。
「居然不相上下?」
「喂喂喂,社長的實力可是被王宮近衛隊長誇獎過的。」從一開始的心態輕鬆到現在,旁觀的人群裡實力較弱者,甚至因為那連綿相擊的嗡鳴聲感到噁心。
「真是跟暴風雨奏鳴曲一樣的驚滔駭浪啊。」盤膝而坐的明賽特不由得感嘆道。
老大不是說,他被家裡抓去聽音樂會的時候,都在睡覺嗎?幾個知道真相的學生在心裡暗自嘀咕。
不使用戰技,技術也相差不大的話,想速勝確實很難,即使久攻不下,孟流士還是不焦不躁,海德里歐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妥,只是因為無法分心的激戰,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周遭的氣溫,變熱了!
孟流士嘴角含笑,突然之間,身上的靈氣轉化成火紅色的烈日,散發足以洞穿金石的高溫。
好熱、好熱。
大氣在燃燒,靈氣在燃燒,內臟在燃燒,海德里歐的靈氣防護似乎失靈了,不知不覺間,身周被升騰的烈焰所圍繞,滾燙的氣息灼傷肌膚,連肺裡吐出的空氣,都能聞到烤焦的香氣。
海德里歐被孟流士龐大無匹的烈焰靈氣裹挾著,就像直面隆隆爆發,將要吞沒一切的岩漿,再細微的動作都變得遲鈍又痛苦,只能在越發凌厲的攻擊下支撐。
如果說戰技的源頭,是獸人族獸化秘技的簡易版本,那五花八門的靈氣屬性轉化,就是人類研發的專利。
從最常見的自然界元素,到各種有形的、無形的、概念性的、甚至幻想出來的屬性,賦予靈氣更強的適應性,加上各種透支體力或壓榨身體的戰技,換來短時間內的強大爆發,憑藉這兩者,天生手短的戰士,才能夠與手段花樣繁多的魔法師一較高下。
當然,更高品質的靈力也代表著更劇烈的消耗,即使孟流士的天賦再出類拔萃,覺醒兩年多的積累,也不夠支撐那怕一刻鐘以上的戰鬥,只能速戰速決。
這也側面說明了對方的棘手程度,逼得他必須拿出練成不久的壓箱底絕技,就算還只能作到單種屬性轉化,孟流士在校內也屬於數一數二的領先者,以戰力而論,擔任軍隊裡的軍官也沒有任何問題。
以力破巧、以勢壓人。
海德里歐直觀感受到自身靈氣的弱小,如同紙糊的盔甲,無法帶來分毫安全感,毛孔裡的汗水還未滲出,就蒸發一空。
需要更強的防禦,海德里歐昏沉的意識這麼想到。
壓縮、壓縮、壓縮。
雖然沒有學過,但在巨大的壓力下,他的靈氣自發凝結,堆疊然後被破壞,堆疊然後又被破壞,一層不夠就三層,三層不夠就十層,除了厚度還要有足夠的韌性。
口舌乾裂,身軀劇痛,防禦的力度逐漸增強,阻隔熱度的傳遞,但身上受的傷不見好轉。
恢復力,能夠治癒傷勢的恢復能力,他的左右眼產生了不和諧,應付孟流士的同時,也看見戴維立於精神世界。
平時怎麼看也不高大的身量,此刻如刀削般筆挺,戴維似乎在默念些什麼,真實之淚從他合握於胸前的雙手縫隙間露出,耀眼卻絕不溫暖的聖光,一寸一寸盈滿精神世界,當那道光超出了視界,海德里歐猛然察覺到某種異變。
「聖屬性的靈氣!」孟流士驚疑不定地看著浸染成純白色的靈氣,正治癒著海德里歐身上不輕不重的灼傷,對面正飛快回復到最強狀態,甚至比剛交戰時氣勢更強。
海德里歐的瞳孔從荒蕪一片,直至星辰般的明亮,再也不見頹勢,越戰越勇,雖然他心裡的驚訝不比在場任何人低,但這些可以等打完再說。
又一次劇烈的碰撞後,兩人默契地退開數步。
孟流士單手拖槍,神情亢奮,身上的烈焰靈氣熾熱無比,如同一座即將在沉默中猛烈噴發的活火山,槍身通紅而至金黃,耐性極強的特製地板也緩緩融化下沉,嚴重扭曲的身形,隱沒在爆燃的氣流之後。
海德里歐的聖屬性靈氣,傷害力天然不足,但他的槍身上卻纏繞起一道又一道螺旋奔馳的靈氣,經過壓縮後越纏越密,編織出片片撕裂地面的小型颶風,只是身處白光中的海德里歐,除了衣袂翻飛外,竟不受一絲影響。
兩人都沒有違反規則使出戰技,只是用技巧與靈氣的屬性彌補威力,卻仍然爆發出可怕的氣勢。
當風切的裂縫接觸到融化的地坑,兩邊的身形同時消失,場上傳出一陣震撼的音爆,無數碎石向外噴射,被圍觀的眾人躲開,烈焰在疾風的干擾下,化成一圈圈懸空的飄帶,帶著宛如火焰渦旋的瑰麗奇景,在兩人刻意的引導下竄往天際。
旁邊的學生們一個個張大著嘴看著這場鬥毆,至少在他們認知中是鬥毆。
孟流士社長有這麼強嗎?還有對面那傢伙,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老師還是學生了啊?
感覺自己好弱,我們學的是一樣的東西嗎?
還有最關心的,是誰贏了?
濃煙散去,瞪大眼睛的眾人只看見了一臉苦笑的孟流士,和面具遮掩下無表情的神秘人,兩人手上握著的傻大粗練習槍只餘根部,即便是殘存的部分,被風一吹,也崩解成了灰燼逝去。
「玩過頭了啊。」孟流士看了看坑坑窪窪的練武場嘆道。
海德里歐目光則注視著手心的掌紋,像是在說我這麼大一根兵器呢?
「這一場,就算平手吧?」對於孟流士的提議,海德里歐痛快地表示同意,他本來就不是專程來找碴的,真要再打下去,反而很難收場。
「你,很強。」海德里歐誠心說道。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拐著彎在誇自己。」孟流士說著笑,上前伸出了佈滿厚繭的手,經過這一場,兩人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老大常常不靠譜,但也不會隨便撒謊,孟流士回想起明賽特說過的話,心臟有點發疼,不過這一場架打得酣暢淋漓,想想還是蠻爽的。
不管怎麼說,戰神之手本就是校內打架魔人的大本營,要不是大部分的社員都還算品學兼優,被歸類成不良少年集中營也不奇怪。
這一點就連社長也不例外,也無怪乎他有這樣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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