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Hare and Hounds #4】

她抽出刀，一步一步走在白布之間。

她仿佛聽見心跳聲，就從前方的箱子中傳來，撲通、撲通，很近，又很弱。

天花板驟然裂開，她看見交錯的鐵片，彷彿站在巨塔之下，仰看投進鐵皮縫隙的紅光。

一隻巨獸從塔縫俯瞰螻蟻般的埃洛爾斯，它長相醜陋，血肉模糊，長著一條魚骨般的肉尾巴，巨手穿過鐵片一拍，樓房塌陷，懺悔室搖晃不定，整個房間開始迴盪眾人誦讀經文的聲音。

可要知道，阿特莫爾是無神的國家。

埃洛爾斯翻滾避開，那怪物如刀片迅速落下，它變小了不少，裹上白袍子，變成噁心的「有機」蟲王。

二話不說，立刻開打。埃洛爾斯揮動「天殛」，刀快如雷閃，蟲王頓地扭動躲避刀刃，張開鉤子般的嘴吐出酸性的血，「永冬」自然是最好的躲避方式，埃洛爾斯與其惡戰，還是不幸灼傷手臂。

蟲王召喚出一隻隻帶兔面具的「獵犬」，寡不敵眾，她的體力不斷被消耗，可手中的刀卻仍未變軟，揮出去的冰刃逐漸變得暗藍，她並未察覺，被暗藍色的冰刃砍倒的蟲子們瞬間鏡化。

懺悔室被來自北方的酷寒所侵噬，一縷野火破寒而至，他照亮黑夜，點燃腐朽之血。

「摩爾斯，你沒受傷吧？」

看見同伴安然無恙，她心中歡喜。

「專心，注意避開它的唾沫。」

摩爾斯雖然神情緊繃，但他也很高興能她無事，他從遊戲開始到現在就沒遇上同伴，因為他只顧著要贏得遊戲，選擇單獨行動。

兩人聯手出擊，埃洛爾斯揮一刀，摩爾斯抓起燭台導出赤火給它當頭一棒。可是對面也不是省油的燈，冰火交織折磨那隻「大壞蟲」。它雙手張開，血凝聚成雙刃刀插入地面，瞬間，腐敗的血炸裂，埃洛爾斯立刻瞬移擋在摩爾斯面前。

摩爾斯：「——！」

那些血帶有強酸，可即便她清楚自己有可能被強酸灼傷整個人，甚至連骨頭都不剩。

本以為埃洛爾斯會直接人間蒸發，睜眼後卻發現兩位都安好。

倒地的摩爾斯爬起來，拋出燭台，直接瞄準那「大壞蟲」的頭，幸虧趕來的萊奧塔「啾啾」兩槍重傷對方，兩人算是安全了。

埃洛爾斯毫髮無傷，不但摩爾斯看不懂，她自己也看不懂。好像是剛剛有什麼藍色的閃過，擋下了那一擊。

地上滿是破碎的鏡子。

「卡⋯埃洛爾斯，妳神經病啊？！」

摩爾斯氣憤地抓著埃洛爾斯的肩膀（他比她矮一點），埃洛爾斯還未反應過來，只見那紫髮少年（萊奧塔）身手敏捷用不同武器輕易打敗了蟲王，展開力場抵擋蟲王死去時炸開的血。

「⋯⋯」

埃洛爾斯覺得這力場好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埃洛爾斯：「你身上沒有武器，我必須保護你。」

摩爾斯：「蛤？我怎麼可能那麼蠢！」

他從衣服下掏出一個匣子，這個匣子延伸出一把槍。他一直有武器，只是他不用而已，他相信這個遊戲就算危險，自己也能「逃」以至勝——畢竟他是逃獄成功案例。

「還好嗎，兩位？」

萊奧塔上前詢問，他故意吊起嗓子，假裝成年輕小伙。他認得出眼前的人，銀髮紅瞳的是暗殺殺手「霧」，右邊的則是同事亞多尼雅。他聽出兩人關係親密，可他不明白，為什麼亞多尼雅會認識「霧」？

埃洛爾斯快速上下打量紫髮少年，他帶有高級槍械，不是一般人。在她將懷疑之心完全寫在臉上時，摩爾斯反倒表露受驚的神情，感謝萊奧塔的拯救，並適當示弱，說他與埃洛爾斯在從遊戲開始碰面，互相依靠，遇上了大麻煩不知如何是好，幸虧有萊奧塔及時相助才得以保命。

當然，萊奧塔不會相信少年的鬼話，他可是明確看見埃洛爾斯單獨跑來跑去，這倆人也不可能遇上麻煩「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他出現了，埃洛爾斯一個蓄力刀，「霧」再開幾槍，說不定那懺悔室早就塌了。

「哈哈，哪裡的話。」萊奧塔（Leota）笑著說，並自我介紹——「叫我里奧（Leo）就好。」

「埃洛爾斯。」「摩里斯（Morris）。」

摩爾斯沒見過萊奧塔，也不知道其身分，兩人與里奧（萊奧塔）握手，保持表面的和平。他們交換了情報，埃洛爾斯說自己要找點東西，那東西或許是致勝關鍵，並稍後與他們匯合，摩里斯（摩爾斯）同意，並提出他負責尋找其餘同伴。

「埃洛爾斯，讓我跟著妳吧。」

「里奧（萊奧塔）？不，這太危險了。」

「方才兩位遇上了危險『不知如何是好』，我擔心妳會遇上更多麻煩，恰巧我是名武器研究專家，手上的光槍能護妳周全。」

話雖如此，紙條上說不能驚動其他「野兔」。可若自己身陷困境，這不就功虧一簣了嗎？她同意了少年的提議，三人分頭行動。

柯溫特莉一直在屋頂的避雷針上。

這縷黃雷站在最高處俯瞰遊戲進行，她不擔心有「獵犬」來抓，更不怕這莊園一直養著的怪物，並不是因為她有比萊奧塔所得更強的武器，她只是單純地不怕。

她所經歷的種種已經太多，她害怕已經不是死亡，也不是靈異現象。

今夜的夜空是紅的，玩家的血再為豔麗的花園與天空填補顏色，他們還在因黑暗而哆嗦，殊不知真正需要害怕的是紅色。

她在等，等尚存的年輕人死去，那些孩子跑過小走廊，被「獵犬」窮追不捨。柯溫特莉抬頭看紅雲密佈的天空，等待一道紅雷。

紅雷閃過，那些年輕人被巨型的捕鼠器夾死了。他們三人輪姦女同學，最後出了意外，女孩被他們生生用箱子夾死。

房子悄悄切換外型，她跳入房子，內部的一切逐漸露出真面目——是血淋淋的肌肉和軟組織。

她一直跑，房子的一切都在追著她，黃雷使用「洞悉」技能找到她的弟弟。她一閃而上，抱著他一直往下跑，柱子崩塌，莊園露出它的利齒，想要咬死艾紀爾姊弟，可黃雷迅速，就連摩爾斯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斜形避開所有障礙，一直跑到地下水道。

她拉下閘門，按著摩爾斯的頭潛入渾濁的水底。那些水都是綠的，一副屍骨飄浮著。

摩爾斯：「唔⋯唔⋯⋯！！」

房子找不到兩人的去向，終於停止蠕動。

「咳、咳咳！嘔——」

摩爾斯把今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地下室潮濕，長滿苔蘚，一點紅花也沒有。

「埃莉和博士呢？」「這話不該由我問妳嗎？還有，妳把我拽到這裡來做什麼！」

「外面要變天了，沉澱迴序律線逐漸變得活躍，我能感覺到那『心臟』在跳動。」

「什麼？」「你問我為什麼要參與這場遊戲，我其實是在找那顆由沉澱迴序律線織成的『有機』心臟。」

摩爾斯抄了抄頭髮：「嘖，妳為什麼不早早告訴我？」

「你小時候不但怕黑，更會為了想要的東西不顧危險。我已經無意中把你牽涉入漆黑一片的莊園了⋯⋯那就更不能讓你幫我找東西。」

「切。」

他已經不怕黑了。

「我還未找到博士，那妳打算怎麼辦？」

「我會出去找她們，你就在這裡等我。」

「對了，埃洛爾斯似乎在找什麼，妳對她說提過『心臟』一事嗎？」

她搖頭，她本來想要拿走所有沉澱迴序律線，可眼下情況不穩定，她決定只是看一眼「心臟」，以尋找贏得遊戲的方法優先。

說罷，柯溫特莉確認環境安全後拉閘離開地下水道。

方才懺悔室內的箱子不見了。

埃洛爾斯爬過萬花筒小道，那小道很漫長，很安靜。

「向我介紹一下你的研究吧，里奧（萊奧塔）先生。」她說，她需要其他話題分散心中的恐懼，順道打探一下他的虛實。

「這是，Flash739，我喜歡喊它光槍，這裡的『有機』帶有一股影能，我以光克制影。而且，它勝在能隱形，不會被莊園發現。」

「莊園？」「我想妳也察覺到吧，這棟樓是活的。」

「⋯⋯」

？？？：「不過你也很快死了。」

萊奧塔回頭一看，沒有人啊。

？？？：「妳看他多笨～啊哈哈！」

埃洛爾斯往旁邊的鏡子一看，自己的映像居然在說話。她一刀插入鏡子，巨響嚇到萊奧塔，她鏡中的臉分裂成千萬塊，猙獰地笑著，凝視著她。

里奧（萊奧塔）：「別管它，快繼續往前，埃洛爾斯。」

兩人執手執腳快步往前，可鏡像們還是喋喋不休。

「他可是拿著槍械的人，妳就不怕他現在就殺了妳嗎？」萊奧塔的鏡像在挑撥離間，埃洛爾斯被它點醒了，也覺得他很可疑。

兩人終於離開了小道，萊奧塔在整理衣服。

「你先走。」

「⋯⋯」

萊奧塔對她沒有殺心，於是他走在前面。地上冒出一條紅線，線一直延伸到桌底。破解機關後，他們在桌底找到「地圖」。

「妳要找的就是一把梳子？」

「⋯⋯應該是吧。」

那是東國的木梳子，上面畫了「手爪花」的圖案，她一直覺得這花很熟悉。抓起髮尾一梳，那梳子延伸出無數紅線，穿過後方的簾子。

埃洛爾斯讓萊奧塔在此等候，她穿過簾子，發現一群帶著兔面具的「獵犬」看守著，這些就是紙條所說的「兔子」。

「里奧（萊奧塔）先生，我需要你再幫個忙。」

她順利進入「舞廳」。

暖光來自四方的天，投落一株巨大的「手爪花」，紙窗環繞，光滑的木地板泛著金光，是她熟悉的地方。

「提醒了妳多少遍，入門前需要脫鞋。」

「！」

只有成熟的女聲，但不用見人她也知道這是誰。

眼前畫面忽然一閃，變成紅與黑，最後如血傾灑，一位全身豔紅的女人被筋膜纏繞，掐住她四肢的骨手滴著血，像是被她剝皮拆肉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她身上穿著破爛的機甲，還有穿洞的布料，一雙巨大的武士刀插在她的背後，宛如她的墓碑。

她的頭髮是血色的，散開的樣子就如那些「手爪花」⋯⋯不，她想起來了，那種花叫「曼珠沙華」。

「師父，您怎麼在這裡⋯⋯」

那些纏繞女人的筋骨隨埃洛爾斯的靠近壞死，她「估計」是那把梳子的功勞。

萊奧塔偷偷跟上，躲在柱子後聽她們說話。

那雙武士刀忽然出鞘向埃洛爾斯砍下，她立馬以「天殛」抵擋，卻被那巨大的餘波擊退至柱子上。

「咳啊——！」埃洛爾斯摔倒在地。

「好久不見。妳退步了。」

「⋯⋯」

萊奧塔確認，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死而復生的宇宙浪俠。

「師父⋯⋯咳⋯⋯這些都是您所為嗎？」埃洛爾斯看眼前滿身鮮血的女人。

「妳何時變得如此多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莊園的主人曾與我惡戰，我將她屍碎萬段，她的餘波吞了我的骨和肉，我因此被封印。」

「這場遊戲，是您舉行的嗎？」

「是的。」

「不，您從不會將別人的性命當作玩物⋯⋯」

「⋯⋯」她鮮紅的眼盯著埃洛爾斯，沒有瞳心，只有一片紅。

「此刀的手下敗將需要進食。我將世間的罪人都請來作為她的糧食，待此身重塑⋯⋯就能再殺她一次。」

埃洛爾斯環顧四周。

「不用擔心，她聽不見我說話。」

「⋯⋯」

「這紅色彩帶，是您給我的提示嗎？」

對面點頭——「此身即是妳的『紅色旗幟』。引導此身接觸外界的光亮吧，妳的夥伴必安然無恙。」

「⋯⋯」

萊奧塔突然走出來，槍指著女人：「妳將人引來莊園，罪不可恕！」

「里奧先生，你在做什麼？」

她擋在師父面前，師父一點也不害怕。

「妳怎麼驚動他人了。」「師父，我⋯⋯」

「這是我的正義，先生。」

萊奧塔裝入子彈。

埃洛爾斯：「別對她開槍，里奧先生！殺掉她對我們來說毫無優勢！」

「妳清楚妳身後的是什麼存在嗎？那可是遊歷宇宙的重生人！」

「不管她是什麼，她是『紅色旗幟』，我們能勝出的關鍵！你或許是罪人，可我的夥伴們不是！他們不應該在這裏死去。」

「⋯⋯」

「埃洛爾斯，請讓開。」萊奧塔執意要把師父帶回北希迪亞，埃洛爾斯擋在師父面前，不讓他得逞。

那紅色女人卻拍了拍埃洛爾斯的肩膀：

「趕緊去廚房找奈爾小姐吧，妳手上的梳子能為妳指明方向，她快撐不住了。」

「伊斯米尼她⋯⋯」

「去吧。」

埃洛爾斯看了眼師父，轉身警告萊奧塔不許亂動，並決定先離開尋找伊斯米尼。

「⋯⋯」

師父：「『諾弗斯』（Novus）先生，這是你樂意看見的結局吧？」

那來自阿特莫爾的藍毛小子保持沉默。

博士一直在廚房裡躲避，一直看著手繩上的光。

「嗚嗚⋯摩爾斯、柯溫特莉和埃洛爾斯⋯⋯你們千萬要好好的啊！」

她的「氣味」十分濃烈，並不只是因為朱砂，而是她受傷了。

她的大腿上被不知名的利刃划過，一直流血不止，跑不動了。可她手上沒有任何繃帶或者良性藥水，迴序能用得多亦對身體無益，她只好用衣物綁著傷口。

遠處傳來腳步聲，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得要蹦出來。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她握緊手中抓緊時間製作的「低配版小型發射器」，從小與源力物質長大的伊斯米尼早就看出沙漏裡的砂石是「有機」沙鈾石，沙鈾石製作的子彈能穿越宇宙，那肯定能殺死「獵犬」！已經乖乖交出武器的她抓緊這最後的救命稻草，跟隨記憶用貓耳飾物裡剩下的迴序能再捏造子彈與發射器保護自己。

聽著急促的腳步聲，她倒數發射的時機。

「三⋯⋯二⋯⋯一⋯⋯！啊啊啊——！！」

「永冬」展開，吞掉了沙鈾石彈。

「嗚啊啊啊啊———！！媽媽——！」

博士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一道白光亮起，照得她眼花，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迎來一個寒冷的擁抱。

「——！」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平淡的聲線在耳側低語，她將防腐化放在博士身上。

「⋯⋯」

「嗚哇啊啊啊——！埃洛爾斯⋯⋯！」

一直堆積翻滾的恐懼化為眼淚，她緊緊抱著軍藍，用她的外套擦鼻涕。看著伊斯米尼沒事，她心裡終於安定下來了，由衷鬆了口氣。

「嗚嗚嗚⋯⋯我好怕、我好害怕啊埃洛爾斯！」

「⋯⋯」

「對不起。」

博士的身體在顫抖，她緊揪著埃洛爾斯的背，不肯放開。埃洛爾斯被博士抓得背後發麻，忍著不適模仿德洛里斯撫摸博士開叉的毛髮，緩慢且溫柔，博士的哭聲越來越弱。

她很想好好安撫伊斯米尼，並做得像德洛里斯那般好，可她只曉得說「對不起」。

「那些、那些蟲子⋯⋯埃洛爾斯，我們趕緊離開吧！」

「對不起⋯⋯我們還不能離開。」

「為什麼？」

天花板忽然跳下來一人，那高跟鞋著地的聲音很熟悉，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既然都在，那便省了姐姐一趟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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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e and Hounds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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