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諳潛影之靈 - <2-3矮人兄弟>

皮可班薩芬斯基．杜勒．韓納德．崗巖戰錘。

皮可班薩芬斯基是本名。

杜勒是矮人語的數字二，代表在兄弟姊妹中的排行。

韓納德是家名。

崗巖戰錘是部落名。

基於矮人族一貫的風俗迷信，新生兒的名字越長，祝福也就越深厚的，假如哪天走在路上，遇到一個光是本名就足以填滿整張紙的矮人，也很正常。

鑒於這種找人麻煩的取名方式，海德里歐決定無視矮人的嚴正抗議，簡短稱呼他為皮可，面對一個身無分文，厚臉皮蹭車的過客，他不認為需要太過客氣，何況他還想接著蹭吃蹭住。

「真是感謝你們了，請我搭便車又請我吃飯。」

注視著坐在木桌前，毫無形象大快朵頤的矮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佔便宜佔的心安理得的傢伙。

「都怪那隻可惡的畜牲，害我丟了錢袋，下次再讓我看到的話。」

下次看到，你還是祈禱自己跑的夠快吧。

海德里歐品嚐著手裡酸漿果製成的果汁，超出想像的酸澀，讓他的雙眉擠成一塊。

在榨取與濾除之前，這種飲料的原材是一種紫紅通透的藤屬植物，喜於高處生長，能結出疊成一纍纍的漿果，極其袖珍，品質又以初春時節採收為最佳。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lY5rV0CQ

附近的平民偏好它清爽開胃的酸甜味，而路上不方便飲酒的過路旅人，往往也不排斥當地老闆的推薦。

「你們也趁熱吃啊。」

矮人吃著熱騰騰的燉菜，灌下泛著泡沫的清涼生啤，腳上的大頭托克鞋不時興奮地拍打在一起，同時不忘推銷著桌上菜色，對自己硬要貼上來的行為毫無自覺。

為了避免話題偏離，海德里歐不得已出聲，打斷了嘴巴一刻不停的矮人。

「皮可先生，到了城裡，我們也該分別了。」

「阿，這個……」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愛梅爾城裡的生計，應該不難找才對。」

於愛梅爾城下榻補給，是他們預定的計畫，這裡是更加靠近王國中心的城池，也是西進王都的交通樞紐，到處都能見到一派繁忙的景象。

「實不相瞞，我本來也打算去王都的，既然順路......」

「不，吃完這頓還請你離開吧。」

對於不明來歷的人，海德里歐並不打算放任，他這裡畢竟不是收錢辦事的驛隊或慈善收容所，能捎帶矮人到安全的城內，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別這麼絕情啊，海德小兄弟。」

看出鐵了心要趕他走的貴族少年，皮可一面說著，一面自來熟的越過桌子，想對海德里歐勾肩搭背，被無情避開後，落空的短手只能尷尬地伸出又收回。

他耷拉著腦袋，憋著苦瓜臉想說點什麼，但對面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神色，令他無從開口。

滴答滴答，安靜的空間裡，鮮明的擺鐘聲響，如靜止畫中流淌的溪流，海德里歐只是沉著氣端坐，身形隨意，卻透露出人上人的貴氣與壓力，讓厚臉皮的皮可都坐立難安，這恐怕得歸功於嚴父長期以來的耳濡目染。

當感覺到身後出現了其他人，皮可面色一緊，卻是歸來的密列西昂開口，打破了這股氛圍：「你在等什麼？」

「啊呀，你不是和隨從先生去市場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皮可強作鎮定，但看向海德里歐玩味的表情，頓感大事不妙。

「我們都走了，好讓你對海德下手嗎？」皮可冒著斗大的汗滴，眼睜睜看著密列西昂掏出一小袋粉末放到桌上。

很眼熟的粉末，這不是他摸去廚房下的藥嗎？

「哎呦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告辭。」光棍的矮人見計畫完蛋，藥物原封不動地出現在桌上，立刻決定戰略轉進。

只是他想溜之大吉，搭上肩的那隻手，卻明顯不讓他如願，曾被單手制服的皮可，當然明白這隻看似無害、修長又蒼白的手，擁有何等怪力，那是可以把他酒桶一樣的身材，舉上好幾刻鐘也不喘氣的怪物。

於是他放棄僥倖，早有準備地把肩窩一扭，發出令人懷疑骨節脫臼的脆聲，在密列西昂略感意外的目光中，滑溜地脫開形如鐵鉤的束縛，接著熟練運用起矮人的優勢，壓低重心逃向門口，往襠下丟出了幾顆不明成分的暗色丸子。

可惜劍柄與腹部間的親密重擊，輕易摧毀了他所有的如意算盤。

「嗚咕。」

雙眼突出的皮可弓起身子，壓住自己軟綿綿塌陷下去的肚腩，在地板上瘋狂滾動，嘴角因為劇痛滴著涎，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心裡大罵矮人俚語。

「煙霧彈嗎？準備得真周道。」密列西昂搖搖頭，隨意地將暗色丸子抄進手裡，又道：「粉末倒只是一般的安眠藥，對身體無害。」

「考慮到這裡是有名的大型連鎖旅館，他大概只是想偷些錢來用吧。」

海德里歐了然，倒是深知情況危急的皮可仰起頭，勉力吐出幾句話補充：「這是…當然的，我…怎敢…對大人…不利。」話語中滿是情真意切。

看向求生意志堅定的矮人，兩人都感到好笑。

密列西昂說道：「假如找到的不只是安眠藥，你以為自己身上還能這麼完整嗎？」欲哭無淚的皮可，現在只後悔從哪裡摸錢不好，為什麼要去招惹這兩位煞星。

從一時手癢，偷了一夥獸人的隨身行李後，自己的命運就變得多舛，先是差點死在野獸口中，現在又倒了大楣栽在這，只能哭喪著臉，期望勾起對方的同情心，只是一個邋遢的矮人作出這種表情，實在稱不上美觀。

磅、磅、磅。

正當皮可惴惴不安於接下來的遭遇時，房門不合時宜的被拍響了，眾人的視線集中向客房的門板。

磅、磅、磅！

門外似乎是個急性子，見沒人回應，很快地又拍起門來，同時傳來模糊的對話聲，敲門者大概是執意要進門，不顧另一個男聲喝止，發力轉動起門把。

堅固耐用的門鎖，象徵性抵抗了一下就被擰壞，簡單的讓人擔心起旅館的施工品質，而魚貫闖入的一群人，在看清房內的境況後，不約而同地叫出聲來。

「弟弟！」

「哥…哥哥！？」

「少爺，很抱歉！這位矮人，說是皮可先生的舊識……」

一片混亂中，事情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戴維心想。

海德里歐首先制止了安鐸請罪的行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對方離開旅館前不可能預料到的，他細細地看向這群不速之客，最靠前的矮人擁有與皮可相肖的面容，看起來是發號施令的人。

對方身後站著幾個保鑣模樣的二頭身矮人，即使背著光，凶神惡煞地排成一排，在海德里歐眼中仍然缺乏氣勢，怎麼也嚴肅不起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上演的並不是兄弟情深的重逢，吹鬍子瞪眼的矮人老大只是望著皮可，銅鈴大眼裡寫滿了活該、你也有這一天之類的幸災樂禍，貌似根本不介意弟弟的境遇。

倒是皮可臉色灰白縮成一團，想滾到桌子下躲起來當鴕鳥，卻因為浮腫的身材無法辦到，要不是肚子痛到直不起身，海德里歐感覺他寧願從三樓跳窗而逃。

蹲下身的矮人老大，看著只願意用屁股對著他的弟弟，語帶嘲諷：「我說老弟，你又幹了啥好事？」

「捲款落跑，城裡輸一屁股債還不夠？」

「要不是我早些遇到那位小朋友，你以為賭場不會生生剁了你？」

海德里歐置身事外，饒有興趣地看著矮人老大的手指一戳一戳，訓著無法回嘴的皮可，流裡流氣的話語中充滿江湖味，一點也沒有傳聞裡，矮人特有的粗獷老實。

「老媽死前說了什麼，你都當放屁？」

「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也敢出來混？」

「呸。」罵的一時興起，他吐了口口水到皮可身上，但細心的矮人很快察覺到此地主人的不悅，起身致歉。

「不好意思，把這裡弄髒了，如果尊敬的大人不介意的話，我請店家幫您換個更好的房間如何？」海德里歐無可無不可，目光又重新移向皮可。

見對方的興趣更多地放在自己的兄弟身上，矮人老大哥也痛快地自我介紹起來：「我是黔水商會在愛梅爾城的主持人，您可以稱呼我莫拉，想必您也受夠矮人難記的名字了吧。」莫拉幽默地拿自己的種族開玩笑，頗有能屈能伸的商人風格。

「至於這位，是我不爭氣的的雙胞胎弟弟。」

「不論他對您造成了怎樣的損失，黔水商會都願意盡力賠償，只求您網開一面。」

莫拉的話語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卻在最後不顧臉面，趴伏在地為弟弟求情，身後的一眾矮人見首領下跪，也整齊劃一的模仿，讓海德里歐看見他們對莫拉的忠誠。

「你不是很討厭自己的弟弟？」海德里歐問道。

「即使他再混帳，也是我的家人，我有義務好好管束他。」莫拉苦惱的話音剛落，又是一拜到底。

莫拉的禮數周到，海德里歐也不會應付這種場面，想了想自己又沒丟什麼，大度地同意了，要是換作一個壞心腸的奸商或貴族，指不定就咬死對方理虧，獅子大開口起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NipPzMP2

「瓦爾多在上，從今日起，您將是我黔水商會永遠的貴賓！」莫拉一咕溜的起身，踢了踢帶來的手下，手下也默契地大聲答謝。

「瓦爾多在上，非常感謝，貴賓大人！」

以信仰中的神使名諱來表達敬意，是矮人族為了凸顯重視，為貴客捎帶上誠心誠摯的祝福，如果翻譯成王國語言，則是傳播世間予強韌的福音。

倒是貴賓大人這個怪異的稱呼，讓海德里歐感覺莫拉這些手下，也不怎麼聰明的樣子，不過他還是接受了對方的盛情邀約，前往商會一行。

命令手下架起癱軟的皮可，莫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雖然他有常人不及的超凡能力，但不是喜歡靠力量仗勢欺人的個性，事情能圓滿落幕最好。

兩邊的互相退讓，讓旅館很幸運地避開了一場，可能造成拆遷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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