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之下,在雨水與霜雪無法穿透的地方,黑暗正在肆虐蔓延。一場意外後,這個位於雙橋市地下貨車停車場從2011年開始被棄置,逐漸被世人忘記。北希迪亞適逢天災,「末影」趁此低價收購作為革命軍軍基。
「回來了!」一把粗糙的聲音迎接摩爾斯,鎢絲燈的光只照亮了偌大貨車停車場的一小部分。少年快步上前與大叔擊手,這位大叔正是上次為摩爾斯擋傷的人,曾是為礦工,在博士的幫助下,他的背已經不再流血。
「看見你好了許多,我就放心了。博士在嗎?」「哦,奈爾博士正在研究室。」
他走過一群骨骼驚奇的男人,他們全都向摩爾斯打招呼,少年淺淺提起嘴角直徑走過。裡頭本在操練的男女在門打開的那一剎聚集到一起,看見是摩爾斯後,本來緊蹙的五官終於展露笑容。
「咳、咳咳⋯⋯是他!」「摩爾斯!傷勢如何?歡迎回來。」
這群人大都是從維多利亞逃竄的人,有些來自維多利亞的殖民地。他們不屬於MI6,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大陸國家勢力,他們只屬於「末影」。
他們遭遇了各種故事。有的因貧窮而無家可歸,有的心懷理想,有的被貴族打壓失去一切⋯⋯縱然有不同的故事,但他們心中都存在一份愛與恨——
看,那座被白蠟樹圍繞的城市種滿了甜櫻桃,櫻桃如女士們的紅唇嬌豔可愛,點綴金黃色繁華。鴿子走過如小溪的電車軌跡,橙紅的小嘴啄那棕色的鐵片,被叮叮噹噹的聲音嚇得四散,追尋電車的脈絡,是維多利亞的鐘塔敲響鐘聲,指針被歷史推動,如維多利亞英勇的戰士們,從不回頭。
在咖啡香氣縈繞的午後,賣報的孩子高呼陛下凱旋的喜訊,「維多利亞的榮譽永不止息」,他說,推門而出盡是人們自信的微笑。維多利亞的盛名千古不衰,她如金子不被混濁玷污,千年如一日在歷史舞台上閃耀著,為維多利亞子民帶來永恆安樂與榮耀。
陛下的威光如穿過葉子的碎光遍佈大陸——「終有一日,光會籠罩全地,自此再無戰爭⋯⋯維多利亞永不落幕。」陛下曾舉劍宣誓。
他們嚮往那一份陛下所應許的「永恆」。他們愛著躺在陽光下午睡的小狗,愛著晨光露頭便開張的咖啡廳,愛著住在維多利亞的家人。
然而繁盛自有其醜陋,貴族濫權是完美之中的一點不足。在烈日之下受傷的小動物而因夜影的召喚,他們終於在黑夜裡找到理想的歸宿。
一聲令下,眾人整齊排好,站得如鐵柱般筆直。摩爾斯立正於眾人面前,摀住左邊心口向參軍者宣告:
「力量,並非貴族獨有;正義,本應天下共享。即便你與我曾遭受壓迫,但絕不比天生操控力量的貴族弱。公義將由你我締造,願榮耀歸於新維多利亞!」
「贏回本權,締造公義!願榮耀歸於新維多利亞——!」眾人齊聲高呼。
少年是黑夜中的火把,這把火因眾人燃燒得更加旺盛。
博士從側邊走出來,摘下黑框眼鏡。她一直積極修復成員們被命運折損的肉身,並且在可控範圍之內改善身體機能,為戰爭做準備。那鼓舞人心的宣言傳入耳朵本該感到熱血沸騰,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很快她就要實行第一階段腐化注射。
背後陰風陣陣,她倉惶轉身一看,是「末影」。
「末影」:「腐化原胚準備好了?」
「已經⋯已經準備好了!我會將原胚注射到他們的骨髓之中,一併加入冰神血中的微晶塊以增加『冰原共生蛋白』的生成成功率。」
「很好。能確保一舉成功嗎?」
博士垂頭,緊接又搖了頭。MetLab 曾對「冰原共生蛋白」有詳細研究,其只有極低的機率於人體內生成。可惜阿什莉的研究樣本全在那一場意外中被奪走,博士只能靠著自己的記憶和推算進行幾乎百分百失敗的實驗。
「眼下『阿爾法』所剩無幾,若想切換為骨髓移植方案會很冒險。能否同時承受冰神力量和腐化原胚⋯⋯還需要看他們的能耐。」
「末影」聽後微微皺眉,即將要張口說話時卻被博士搶先——
「但!我會找到出路的,請相信我,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
「⋯還需要多少?」
「一個月⋯不,半個月!只要⋯」博士捏住手中的眼鏡,心臟跳得極快「只要我研制出『第三種可能性』⋯⋯反正埃洛爾斯還未回來,不是嗎?既然最終治癒所有人的解藥還未到手,我、我還有時間!」
她壓低聲線,微微地顫抖著,看向面色鐵青的「末影」。
「不了,開始第一輪原胚植入。」
博士震驚地看著「末影」,即便她多番重申危險性,影的態度仍然堅決。
「希望妳不要忘了,當初是我把妳從MI6的手中救出來的。」
「我、我絕對不會忘記!妳和摩爾斯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會還⋯⋯」
還未等博士說畢,「末影」已經轉身離開。
博士跌跌撞撞走回研究室,一時腳軟撲通跪在地上,就連呼吸都在抖動。她畏懼「末影」身上的那股殺氣,只要「末影」輕輕一捏,自己就要掉到外太空去!
「博士⋯妳全身在發抖,一切都還好嗎?」身後半掩的門被稍微推開,是一名年輕的女革命軍。伊斯米尼用抖動的右手撐起自己,快步走到女孩前並將她往外推:「別進來,這裡的腐化會傷害妳!」
女孩被推出研究室。
「博士妳似乎很疲憊,昨夜經過研究室時,我看燈還亮著。妳該不會已經幾天沒睡了吧?」
「⋯這、這不算什麼!博士我可比你們強多了!」
為了同時準備 Org-H7L 和 BSL-4 冰腐化原胚,她已經幾天幾夜沒有休息。
「我當然知道妳很厲害,可是要是妳倒下了,大家都會很擔心的。」
博士雙手放到身後,心虛地盯著地板:「本『天才』什麼時候需要你們擔心!好啦,我正要為實驗做準備呢,妳趕緊去休息吧!」
伊斯米尼推著女革命軍離開,然而對方卻一個扭手甩開博士。她捂著胸口,誠懇地看著博士:
「摩爾斯說過我們是出生入死的同伴,所以博士妳不必獨自承受這一切。妳說,卡羅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伊斯米尼一直抓住抖動的右手,一直支支吾吾說得不清楚,然而她實在不忍看著他們白白被「末影」矇騙,一番掙扎後拉著卡羅(女革命軍)到角落,吞吞吐吐地透露:
「卡羅,『鏡子計劃』要開始實踐了,你們⋯」
卡羅(女革命軍):「終於要實行計劃了嗎!這是好事啊,我們等了這一刻很久了!」
她們的對話引來了準備休息的成員們,他們圍繞著博士,一些很關心博士的狀況,一些為即將改變他們命運的計劃而興奮,就像是盼望學習飛翔的一群雛鷹,殊不知眼前的博士嚐遍墜落之痛。
伊斯米尼:「可是一切都還未完全準備妥當,若是貿然實行⋯⋯你們會後悔的。」
她多麼希望警告他們腐化如何奪人性命,可「末影」嚴禁博士坦白實驗真相。
眾人看著死氣沉沉、不再開玩笑的博士,一個接一個閉上嘴巴。平凡不起眼的他們遠離家鄉,屈居在此,日日夜夜進行訓練,就為了要成為更強大的戰士,為了終有一日以親手撰寫新維多利亞的公義。
他們付出血汗,一再突破成為強者。或許在貴族眼中,他們只是踩在鞋底下的口香糖——可正因為是口香糖,才能黏住貴族跋扈的步伐。
在一陣沉默過後,大家的眼神亮起盼望之光。
卡羅:「我們不後悔,博士。我們正是為了那一天站在妳的身邊。」
伊斯米尼很驚訝,眼睛睜大。
「我們不怕困難,就怕妳放棄我們。」「我還等著要帶手足們回去露一手!」
他們的聲音如柴火逐一亮起,凝聚成一把在野外燃燒的火堆。伊斯米尼眼前閃過MetLab的各位成員,閃過埃洛爾斯的臉龐,對淪陷的MetLab 實驗室與零號收容所的惋惜更深刻。
過去的意外會再次發生嗎?看著眼前的人,她又怕了。
低著頭的伊斯米尼往前一步,搖頭:「我從來都沒想過放棄你們!⋯⋯你們總是比我想像中強大。只是我⋯我可能⋯做不到⋯⋯」
就在摩爾斯回來之前,她一直在研究第三種保全大家的方法,經歷了第五十六次失敗。
她從未失敗過那麼多次。
可尚未待博士說完,成員們齊聲呼喊口號。他們期待那個人人平等的社會,期待血脈與姓氏不再凌駕一切的未來。
「我們相信妳,博士。」
「就像妳常說的——『即便是天大的困難,也難不倒天才伊斯米尼博士』我們就像往日一樣,一起跨過障礙吧。」
「嗯!為了更好的維多利亞!」
眾:「為了維多利亞——!」
伊斯米尼:「各位⋯⋯」
當年MetLab的大家都是在互相鼓勵之中跨過小小的失敗。想起團隊,伊斯米尼眼神悲傷。她根本算不上天才,大家卻仍那麼信任她、支持她。看著遠去摩爾斯,他的孤影也背負著眾人沉重的期望,他與她很像,卻又完全不一樣。
既然如此,她就必須再努力一點,她在心中吶喊——她必須比他們再努力一點,朝著大家共同的理想進發,直到她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為止。
沒有人注意到博士一直顫抖的手,他們還以為,那只是焦慮而致的抖動。
-
少年推開最深的房門,面見革命軍的最高領導人。
「博士似乎狀態不太好,你得多多開解她。」「末影」慵懶地盯著瓶子中的冰藍,看著冰神之血融入『阿爾法』,如潮汐不斷升高,仔細一聽,似乎有細碎的哭聲傳出。
「知道。」
少年一同看向冰神之血,那股純粹與神聖撲面而來,讓他這幅疲憊的身子稍作喘息,身上的殘餘混濁能量似乎消退了。
「妳收集那麼多『阿爾法』去複製冰神之血,卻又不立即交給博士作研究之用,這是為何?」
摩爾斯大膽詢問。坐在那大椅上的女人一直沉默不言,閉上眼睛歇息片刻:
「這對你並不重要,摩爾斯。」她的聲音比平日柔軟平淡了半分,似乎是冰神之血所帶來的安寧。
「⋯⋯」
「這些冰神之血最終會全數轉交到博士手中,你若是好奇,可以稍後自行判斷。」
摩爾斯直視「末影」,她這樣說就是不願意透露了,他一介凡人,冰神之血哪是他能窺探的?
女人站起來,看向那已有半身高的冰神之血,那目光有如猛獸渴求鮮肉,有如乾枯的大地渴求雨露。而博士就站在不遠的門縫處,她多次試圖從那隻紅眼讀懂「末影」的想法,卻始終無法猜透。
「有了祂的血,我將帶著眾生前進,賜予天下更好的未來。」
「末影」張開雙臂,獨眼看向遙遠的地方。為了達到巔峰,她會一直等,一直等下去⋯一直默默在黑暗中盤旋,直到可以衝破光明的那一天。
「摩爾斯,你看,你們所期待的未來盡在我手下,這就是宇宙的權力。」
「⋯是。」摩爾斯抓著掛在胸口的帶子,眼神堅定。
摩爾斯:「那麼『圖伊姆之鎖』呢?」
「只要我們重新建構維多利亞,我便能從那女人手中奪回屬於我的力量⋯⋯我失去的左眼,我所承受的折辱與痛苦⋯⋯她必全部償還。」
ns 15.158.61.1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