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里歐的手上,一共有三張榭絲特的王都歌劇院門票,獨屬赤帝龍親王的VIP包廂位,尋常人無緣得見,與其說是入場券,不如說是一封封貴氣的手工邀請函。
在王都的高級娛樂場所中,舉凡賭場、戲院、甚至是知名餐廳,國王或國內的大貴族都有預留包廂,在確保隱私的同時,享受有別於他人的尊貴服務,這些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特權。
以海德里歐父親的爵位,想要的話,他也能獲得這樣的待遇。
對商人而言,他們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送出去的票能換得貴人光臨,這可比什麼樣的廣告效應都管用,至於保密性,拜託,你當貴族圈子那錯綜複雜、蛛網密布的情報網是瞎的嗎?情報不靈通的人,只是還沒混到一定的高度。
除了自己,海德里歐將另外兩張分給了他的同學,時常照顧他的凡妮亞學姊,以及德拉福科。
凡妮亞只是略顯訝異,沒有拒絕,她伸出小手接過門票,細聲細氣地道了謝,就像小白兔在獵人槍下奔逃時,收到了同伴意想不到的善意。
由於瀏海的關係,海德里歐看不清對方的臉,從嘴角幅度判斷,開心與驚喜的成分居多。
同樣都是學姊,洛洛夏嚶嚶嚶地哭暈在廁所......
至於德拉福科,他收到門票的第一時間,也不管臉皮抽搐的海德里歐和一旁神情詭異的同學,直接跪下來抱住了海德里歐的大腿。
「你是我的神!」他果斷拋棄了黃牛高價兜售的普通席,以幸福的表情迎接嶄新未來。
一場表演而已,有必要嗎?海德里歐無語。
這倒是他小看了金舍麗劇團,加上新劇目與第一線演員所引發的風潮了,追求時尚避免落伍,是王都人刻在心裡的印記,落葉城沒有這樣浮誇的風氣。
他會如此選擇,也是出於補償心理,前陣子的猛鬼旅館一日遊,連海德里歐都拉不下臉,向對方坦白真相。
德拉福科的藥劑店已經於上個月順利開張,還搭上了崴爾瑪旅店的開幕大酬賓,與坦士德學長建立了未知的患難情誼後,關照學弟的學長,利用自己的資源免費提攜了小胖子一把。
現在在學院說起寧芙藥劑店,算是小有名氣,不但聘僱了學院裡成績優異的學生,開創了產學合作的雛形,德拉福科更願意讓最受青睞的製藥師,設計專屬藥瓶,加以冠名。
這對默默無聞的學生是無上榮耀,以往只有大商行裡,那些久負盛名的製藥師能得到這般禮遇,論長期累積下來的名氣與財富效應,連一些家境普通,無望繼承家業的貴族子弟,也為之心動。
激烈的競爭逼得學生們,必須更加注重品質與生產效率,提前見識了社會殘酷的一面,讓德拉福科笑得合不攏嘴。
寧芙一詞是古語發音,是唯有深入人跡罕至之地,才有極小概率見到的花妖精,本身不過巴掌大小,無害而且類人的長相十分討喜。
寧芙的出沒地常伴生有珍貴花草,在人們口耳相傳下,慢慢演變成代表幸運的妖精,在東面的國家裡,它的身姿還被印成了貨幣圖樣。
德拉福科選了個很對冒險者胃口的名字,這種刀頭上舔血的職業,對吉利的數字與命名,一向十分迷信。
實惠的價格,又藉著合作扯上了學院虎皮,讓寧芙藥劑店在開業後迅速積聚口碑,初步站穩腳跟,擁有了基礎客群。
佔著希瑞爾家的名頭,一些弄不清對手深淺的商家,也不敢做出過激舉動,可說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當然,假使他們真的鐵了心,想靠商戰輾死敵人,初涉商場的德拉福科沒有太好的應對之策,但現在看來,至少在銷售量與知名度都不足以產生威脅前,一間小小的店面,還不被家大業大的對手放在眼裡。
「總有一天,他們會後悔,沒有趁我立足未穩時,將寧芙藥劑店踢出局外!」德拉福科向他大發豪言。
這是拿到哪個翻身為王、叱吒風雲的主角劇本了嗎?看著心潮澎派的友人,或許稍微幻想一下也不犯法吧,海德里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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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里歐出現在歌劇院時,天早早暗了下來,只留一盞殘月。
歌劇院高聳的尖頂,借鑒了藝術之都的建築風格,在近距離仰望時更為壯觀,挑高的圓拱形大門朝正面敞開,光是實心門板的厚度就有三掌寬,上方雕滿了型態各異的素色人形,人像的面孔難辨,用來象徵在此登台的演員。
每一層窗邊特意點起的燈火,等距而規律地分布在劇院四面,將整棟建築映照得輝煌大氣,街道上人流如織,卻多被阻隔在更遠的柵欄外。
一輛輛安著家徽的馬車,圍繞噴水池停泊於中庭,不時有氣質出眾的男女出入,相比之下,步行前來的海德里歐就略微窮酸,容易被誤認成那些不受重視,行徑隨意的貴族旁枝。
參與這種正式場合,他的衣著盡可能凸顯成熟的一面,胸前別上了松綠色紋路的口袋巾,但沒有長輩陪同,也沒讓家僕隨侍,看起來就像是瞞著家裡人,偷溜出來的少爺。
「德拉福科和學姊還沒到。」他環視周圍沒發現同學身影。
劇院附近聚集了不少人,看得出來為了今晚用心打扮,他們滿臉興奮,雖然大部分只買得起最便宜的大廳票,但與民同樂別有一番趣味。
挨挨碰碰的人潮,將一個矮小的身影推擠到身前,海德里歐注意到對方手裡麵包模樣的東西落到地上,被路人的皮鞋踩踏而過。
「我的點心!」悲慘的驚呼聲,聽起來就像垃圾堆裡的幼貓在哀鳴,從街邊小販那裡買來的熱騰騰食物,噴出流黃的內餡,轉眼間變成髒兮兮的垃圾。
「擋什麼路,賤民就不該走到路上。」
撞到人的是幾個無禮的年輕子弟,他們無視自己的過失,只瞧見了對方帽子下隱藏的貓耳,就開始大肆嘲笑。
在人類王國裡,獸人是低人一等的種族,頭低低的娑羅娜,肩頭聳動,被當成了好欺負的標誌,但沒人看見她眼裡閃過的厲芒。
只是沒等到她發怒,卻有人將她扶起,擋在了身後。
喵?
高大的背影,就如同屹立在風雨中的燈塔......欸欸?不對?是小孩子?喵喵喵?娑羅娜感到疑惑。
「你們才應該道歉,丟人現眼的傢伙。」海德里歐的語氣平淡,甚至看不出在動怒,卻透著一股子鋒利,為首的年輕人剛想開口,就被身後的人拉住,一行人眼尖地發現海德里歐配戴的學院戒指。
「管好你的獸人朋友吧。」
「看在大家都是學生的份上,這次的冒犯就算了。」他們明顯不是王都綜合學院的人,雖然態度不客氣,嘴上還顛倒黑白,卻不自覺地放緩口氣。
就像學習普通的一般人,對上名牌大學學生時,心裡都會生出弱勢,要是他們知道了眼前人的真實身分,又另當別論了,想必只會考慮更為誠懇的認錯姿勢吧。
海德里歐沒有阻攔他們離去,記下了幾人的樣貌,剩下的自然有人幫他處理。
「妳沒事吧?」他將帽子拾起,重新戴到對方頭上,眼前的貓族人長得很可愛,卻嚇傻了,看上去十分可憐。
「謝謝你,嗚嗚嗚嗚。」糟糕的是,對方望著地上的點心,不斷落下斗大的眼淚。
怎麼像是我把她弄哭了,娑羅娜抽泣的模樣,讓他想到宅邸裡的斑鳩,那也是個令人頭疼的愛哭鬼......
「娑羅娜不哭,娑羅娜不哭不哭。」
蒼白無力的自我打氣,攔不住潰堤的淚珠,娑羅娜每擦乾一次臉頰,就有成倍的淚水從眼眶留下,周圍指指點點的聲音,變得更明顯了。
「需要幫忙嗎?」當穿著校禮服的凡妮亞出現,在一旁遞上手巾時,海德里歐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校禮服的樣式大都比較單調,但也要看哪間學校,過往就有學院畢業生穿著校禮服覲見陛下,對沒錢置辦昂貴行頭的學生來說,是相當萬能的衣裝。
學院出品的女士禮服,是全身連衣裙的款式,貼身穿在凡妮亞身上,異常修身,青春逼人,讓海德里歐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眼見學姊的安慰有了成效,他也想到好辦法,從身上東摸西摸地掏出零食來。
咦,你還留著這個啊?戴維的驚疑響起,這不是我在料理小學堂第三話中,研發的超美味彈力糖嗎?運用三倍提純的白砂糖與......
海德里歐沒有空回復喋喋不休的哥哥,而是將糖果塞進了娑羅娜的嘴中,綿密的甜味就像幸福來敲門,讓貓貓也忘了哭泣,最近越來越懂得在關鍵時刻隱身的戴維,不知道自己收穫了弟弟滿滿的鄙視。
「好甜,好好吃!」
「好吃嗎?這袋糖給妳,娑羅娜要當個勇敢不哭的孩子喔。」海德里歐模仿著哄小孩的語氣,他判斷不出獸人的年齡,單純覺得她的一言一行,不像多成熟的樣子。
「妳有同伴嗎?」凡妮亞擔心問道。
「沒有呦,但是娑羅娜可以自己認路的!」
「哥哥姐姐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娑羅娜用甜甜的聲音說著,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拒絕兩人協尋家屬的幫助,獨自離開了。
遠離好心人的途中,她從另一側拐進劇院,繼續執行起傳遞消息的任務,雖然不曉得捕鳥師的情報點,為何要設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
她不再假哭,擦掉眼角未乾的淚痕,舔了舔留有甜香的手指,成對的貓鬚貼在高翹的鼻子兩側,腦子裡牢牢記住了兩人的氣味,以及糖果的味道。
「還真是遇到有趣的人類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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