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久雲帶着嘉賓參觀每個投入學園祭運作的設施,但作爲主家他的笑顔卻不如賓客來得燦爛,反而夾帶少許憤怒。隨行的嘉賓見狀,連慰問都是小心翼翼。
「水無瀨同學這是幹嘛啊?開幕典禮到現在,都聯絡不到人……這下鷹城對外的面子肯定完蛋了啊!」焦慮逐漸湧上學生會長的心頭,也一併傳染給了隨行的銀河。
即便如此,銀河仍舊表現得淡定自如,「可能剛剛的開幕典禮後勁太強了,他要消退並充電,可能需要久一點的時間呢?月森會長你就把我當成副會長好了。」
然而這卻引來月森會長的不悅,甚至一度斜視銀河,「這不一樣,水無瀬同學既然被委任成了副會長,那麼他就必須負起相對的責任;而周防同學只是一個書記,包括這次你替他出列多少次了?他到底對於外界怎麼看我們鷹城學生會這檔事,有沒有自覺啊?」
此刻兩人突然感覺到一股怨氣,通過斜視投射在自己身上。兩人回神過來,只見眼前的津久雲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這也讓他們顯得欲言又止。
「銀河還有小翼,看起來你們好像有話想説啊。是想幫秋翔擅自跑開找理由了是吧?」
小翼見狀清了清喉嚨,在腦海中編織出最適合副手就這麼開溜的理由。正當她準備開口,卻被銀河以信手拈來的姿態擋在面前。即便是學生會書記,翼不由得為銀河過人的應對能力感到驚嘆。
「今天的意外導致校長顔面盡失,身爲鷹城學生會的一員我明白校長的憤怒,也爲此感到抱歉。但是在學園祭前的準備工作中,水無瀨前輩爲此付出了不少心血和時間,更是不惜一切資源和代價把壁畫畫家兼插畫師森陽菜請來、幫忙修復壁畫了——」
未待銀河説完,津久雲打斷了他的説辭,字裏行間更是凸顯出不買單銀河的説辭,「哦,是嗎?雖然我理解、並認可他在籌備工作上所付出的努力,但他每次突然跑開的時候,都碰上大場面——到底是巧合呢,還是有意爲之呢?」
即便是被津久雲刁難,銀河仍舊面不改色,「我相信校長知道心理健康對學生的重要性,所以才會在校園内全面實施ACE系統。既然這個系統也能探測學生的精神狀態,不如校長通過這個方法,來獲取水無瀨前輩的狀況和當前位置,不是更好嗎?」
津久雲聽聞并沒有回覆,只是給兩人瞥了意味深長的一眼,似乎在暗示兩人對於這件事的真相心知肚明。隨後津久雲轉過頭繼續和嘉賓們交談,然而小翼看着津久雲的背影,眼神中滲透着五味雜陳,更是沉思了起來。直到一段低語在耳邊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這才回過神來。
「——周防同學!嚇死我了……幹嘛啊?別靠那麽近,學生們都在看着!」小翼循聲抬頭,發現到銀河距離自己的臉龐十分靠近,嚇得她連忙把他推開。
銀河淡定自如的臉上,此刻多了一份關心,「月森會長放輕鬆點啦,要是你突然變小可就不好了,校長會比水無瀨前輩開溜還生氣啊!」
小翼并沒有將銀河的勸導放在心上,反而關注在別的事情上面,「我沒事,現在還好。再説了我面臨過如此令人窒息的場面,可不比你們少……」
「就算是學生會長,抗壓能力總會有極限的吧?」
「何況我和水無瀨同學不一樣,好歹我也是能應付大場面的人……」
跟在津久雲身後的同時,小翼和銀河仍舊爲各自的看法堅持己見。走到一半兩人突然有感踢上了什麽,往下一看是津久雲跌坐在地,身邊都是蹲下來慰問的嘉賓。即便是背對着自己,兩人對於津久雲此刻的心情心裏有數,小翼更是努力壓制湧上心頭的壓力,緩緩走到津久雲面前一探究竟。
只見津久雲忍着痛回覆嘉賓們,接着轉向兩人的眼神中夾帶憤怒,甚至咬牙切齒,「……你們兩個……還在愣在這裏幹什麽!沒看到剛剛有人衝過來嗎!?」
看到眼前的情況小翼嚇得吞了口水,原本還想解釋,卻被銀河一把拉住,接着暗示她看向津久雲的後方,「安撫校長的工作交給我,後面發生的亂況,正是你在校園公關上表現的機會——」
在津久雲身後的,正是大空和泰志打起來的場面。只見泰志從起步到落拳、巧妙地閃躲和完美的反擊間充滿了節奏感;而面對這一切的大空不坐以待斃,在手持三節棍與對方搏鬥期間,試圖解讀一招一式間的節奏,看準時機給出狠狠的一擊。從碎片化的談話内容推測,可以大概得知兩人似乎是為某件事吵起來,不難猜到當前的搏鬥和這個有關係。
三節棍隨着强烈風聲劈空而下,泰志靈巧一躍閃避了迎面而來的攻擊。大空為此再找別的弱點進攻,才轉頭就發現泰志的身影迫在眉睫,從頭上的暗影發現到他的脚後跟快要打到自己頭部,沒多想就低下身子閃避;這時遲那時快,大空閃避了泰志的右脚,卻發現到左脚近在眼前,千鈞一髮之際他連忙將三節棍鈎在泰志的左脚踝上,以造成緩衝。
很不巧地大空不敵衝擊力,抓着三節棍的雙手隨着泰志撲倒在地一并人仰馬翻。他鬆開了其中一隻手,勾着脚踝的三節棍也沿着泰志的脚踝滑走,隨後利用後空翻來減緩落地的衝擊力。他站起轉身一看,只見泰志早就來到了津久雲和一眾嘉賓間,朝向自己走來的同時拍走身上的灰塵,怒意更是滲透在雙眼之間。
「可惡……廣瀨大空你一路從執事咖啡廳追我到這裏,到底要幹什麽?」泰志的不滿隨着距離步步逼近。
「我才要問你,剛剛跑那麽急幹什麽?沒注意到撞上桌子了嗎?有沒有想過如果把餐點都打翻了怎麽辦?」大空道出追上泰志的原因,字裏行間充斥着問責。
「好意思說啊前警官的兒子,跑那麽急當然是有事在身啊!現在你拖住了我——」話語剛落,泰志氣憤地揪住了大空的衣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眼見身在敵營,加上當前的情況騎虎難下,大空仍舊貫徹絕不先出手的原則,等待泰志出手的時候再進行反擊。正當他還在為泰志怎麽知道自己的背景、消化並思考對方接下來可能會用的招式時,胸前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被鬆開,隨後而來的是被往後推。他扎穩了馬步,握緊三節棍再次準備迎擊,只見泰志壞笑起來。
「剛剛愣的那瞬間,該不會是理虧慫了吧?看你這副樣子,我倒是可以再和你過幾個回合。」泰志做出了讓大空過來的手勢,大空見狀就衝了上去,接下來就是武打和霹靂舞兩者交織的打戲再次上演。這讓在周邊圍觀的人們駐足留下,而且前來圍觀的人有逐漸增加的趨勢,甚至還有人拿起了手機拍照或錄影。
由於沉浸於撂倒眼前的敵人,大空和泰志並不知道周邊情況的演變——直到兩人突然發現到,黑色羽毛飄散於空中。兩人的視綫隨着羽毛飄落跟去,接着映入眼簾的是站在中間的小翼。從早上積蓄到現在的不滿,充斥在她分別瞥向兩人的眼神中,特別是對於大空更是多了一份戒備。
「火野宮同學,我這不是讓你去替代朝日奈同學去表演嗎?怎麽突然和別人打起來了?」小翼神色不悅地質問泰志,隨後再次轉向大空,「……還有這位是誰?你們認識嗎?」
面對學生會長的質問,泰志二話不説就將矛頭指向大空,「我就是接到會長你打來的電話,說朝日奈前輩的哮喘病發作了,才那麽緊張跑出去的啊!誰知道這家夥就一路追着我,非得要我道歉什麽的……就這樣一來一回拖到現在。前警官的兒子,你知道你不止殺了一個人,還拖延了整場表演嗎?」
即便知道了泰志之所以那麽心急的原因,大空仍舊不接受突如其來的怪責,「原來是幫有哮喘病、準備表演的朋友救場啊……很抱歉拖延並打亂了整場表演,但我不認殺人這個罪名。」
小翼聽聞兩邊的説法,走向大空並開始打探他的來頭,「這位先生,希望你能理解哮喘病的嚴重性。這病可大可小,一個不留神死亡會是分分鐘的事……我是説請你積點口德,就算不理解也不至於發表一些草菅人命的言論。」
「看火野宮泰志叫你會長……你就是鷹城學園的學生會長吧?」大空上下打量着小翼,靜默一陣後説出了自己遭遇的經過,「然後火野宮在衝出主題咖啡廳的時候撞上了我那桌,差點就破壞了用餐體驗。我爲了讓他道歉,試圖追上並抓住他;然而沒抓到人,倒是跟着跑到這邊,然後不知道爲什麽打起來了……」
大空的説辭對於泰志來説,無疑是在向小翼打小報告,聽聞他立馬反駁,「是啊,這個架是我先開打的,但我只是想把他擊退、更快去救朝日奈前輩的場而已。沒想到被這家夥反擊,現在還搶我台詞……」
雙方的説辭當中充斥彼此怪責的意味,但小翼通過泰志的説辭猛地想起救場的事,立馬慌張起來,「——你們兩個好意思説啊!特別是火野宮同學,明明被委托了更重要的事,你卻丟在一旁并和外人打起來!估計觀衆們都走……等等?怎麽那麽多人圍觀起來了?」
面對周邊的圍觀群衆眼中充斥着憤怒和失望、加上發現到津久雲混在人群中,小翼反應不及,試圖解釋卻欲言又止。期間她突然感受到有人拍了她的肩膀,轉頭一看就是銀河,神色淡定地環繞訪客,并作出了解釋。至於銀河安撫群衆期間的談話,小翼因心有餘悸并沒有完全聼進去,但在銀河提到一個名字後,她這才鬆一口氣——
「……放心吧,國民美少女偶像櫻木春奈正在趕來的路上,大家放心回去吧。但是主題咖啡廳那邊有些技術性的問題,建議大家在等待期間選擇遊玩別的設施哦。」
另一邊廂,圖書館內,秋翔隨着談判的時間流逝顯得不耐煩。這一切表情變化,全都被實里看在眼裡。
「是這樣嗎?……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人,就連學園祭準備工作找來的人力,也是最高水準的。」實里在分析於談判期間得到的消息,贊美秋翔的話語當中似乎另有其意。
「星川小姐該不會是不知道,被委托了去做某件事,就該拿出最高品質的結果嗎?恐怕你是沒擔綱過類似社團團長、或者是學生會成員的位置吧。」秋翔并沒有收下這份贊美,取而代之的是對實里進行一番挖苦。
實里并沒有退縮,反而做狀爲難的樣子,「剛剛的交談中我不是有提及過,我是曉月學園輕音部的前社長嗎?像你這樣心不在焉、沒注意周邊的人説了什麽,我都開始懷疑你是怎麽被選上做副會長的了……」
這番指點對於秋翔來説,早已經是家常便飯,此刻的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夾雜着一絲嫌棄,「你擔綱過什麽職位,和這場學園祭毫無關係,不值得我去在乎。倒是你,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實里并沒有妥協於秋翔的勸退,但神色變得凜冽起來,「真是不近人情啊,鷹城學生會的副會長。要我離開可以,但條件還是回答我的問題——你委托森陽菜老師所牽涉的資源,背後到底是誰在提供?」
面對當前進退兩難的情況,秋翔打算矇混過去來擺脫掉實里的糾纏,「當然是我自己啊,高中生已經有打工存錢的能力,加上我物欲本來就低,要存到足以委托森陽菜老師這種等級的繪師,是沒有問題的。」
「是嗎?那麽你戶口餘額的數字一定很可觀吧,爲什麽沒賠償別人車前鏡呢?」
「車前鏡那件事我沒份,硬要牽扯的話我只是閃避了當下錦堂創介開的那一槍而已。真要要求賠償的話,應該去問開槍的人吧?」
「你這樣説就不對了,相信在打破車前鏡之前的戰鬥,必定是其中一方挑起的吧?如果是你挑起的話就等於有份咯。何況車主就靠那輛貨車維生,破壞了別人的生計,你卻推卸責任,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隨着實里靈活應對每一個質問,窒息和不適逐漸爬上秋翔心頭,「星川實里小姐,如果你是想通過別人的苦難來對我進行道德綁架的話,我勸你省點力氣——這不但對我沒用,也凸顯了你拿着別人的苦難進行消費這種行爲,和加害者沒有差別。既然會來聲討我,爲什麽你不就大發慈悲,去幫助受害者找生計?」
「水無瀨同學看起來不想面對這話題嘛。那好吧——貨車暫時是沒事了,之所以故意提起,就是不爽你碰到我的社員咯。我這麽解釋,可以了嗎?」話語剛落,實里看到秋翔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的樣子,壞笑並趁勝追擊,「還有森陽菜老師的事情,你還沒回答我哦。」
「同樣的問題我拒絕回答兩次,也不想面對感情用事的人。如果被你的姑丈知道你入侵進來,下場會是怎麽樣我可不敢保證。」秋翔再三勸退,並進行恐嚇。
然而實里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比起姑丈,我更在乎的是你對於委托森陽菜老師的資金來源——因爲剛剛你的回答,讓我覺得事實好像不是這樣。」
「你自己本身就是通過自己的執念詠唱、做空中計程車賺外快的人,居然對於高中生存錢的速度沒有概念嗎?」秋翔反將一軍。
長時間談判卻毫無結果,實里的耐心幾近枯竭。即便如此,她還是賴着不走,就等待其中一方服軟——要不就是秋翔從實招來,要不就是其中一方動手。
即便是不耐煩,秋翔也陪着實里耗着,想到在外的一切已經發生了更動、且銀河也着手搶救,他更是按兵不動,等待實里動手——至少這樣還能謊稱自己被外來者偷襲,為擊退外來者而受傷,雖然不太想用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低級技倆。
正值兩人僵持不下,一道開門聲劃破了當下的沉默。兩人循聲轉頭,只見明日香看向圖書館内東張西望,看起來像是迷路的樣子。但明日香的突然出現,讓兩人有了不同的反應;其中實里更是内心暗喜,連忙上前把明日香拉過來,試圖通過問她一些問題,來確認秋翔的供詞。這一幕看在秋翔眼裏,即便面不改色,驚訝也在他心底悄悄浮現。
「——葉山明日香!誰讓你來圖書館的?可惡,周防沒説過圖書館,并不投入學園祭運作這檔事嗎……」
實里望着明日香的眼神當中,滿是勝券在握的信心,「明日香你來得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向你求證!能告訴我是誰在哪個平台,給你發了這個壁畫委托呢?」
即便沒搞清楚當下的情況和實里的用意,明日香還是説出實情,「欸……欸?小實前輩爲什麽問這個?反正就是在檢查插畫平台有沒有奇奇怪怪的消息,就發現了一個名爲『精靈』的用戶給我發了這個委托……」
「然後委托人還有什麽請求嗎?」實里追問。
「對方只是簡單地説了施工地點和支付方式,就沒多説了,直到體育祭那天又找我私談,除了更詳細的消息外還有一些準備工作。」明日香透露更多消息,但有感背脊莫名發涼。
實里觀察到明日香的神情變化,瞥了秋翔一眼,並祭出最爲深入的問題,「那麽付款方式是定金尾款制,還是全款制?如果是收全款,是收錢才開工還是完工就收錢?通過現金還是電子支付?」
「定金尾款制,定金是在三周前開工支付的,尾款早就在三天前支付了,全部用的現金。」站在明日香身後的秋翔,搶答了這道問題,「這是我能提供的資料,沒有必要向森陽菜老師佐證。星川小姐這下滿意了嗎?」
實里滑着明日香的手機,接着站起把手機物歸原主,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剛剛看了明日香所收到的報價,這個數額不管是哪個制度,都不像是一般人會帶在身上的現金數額。我可以相信你是用現金支付的,但我要看到提款後的餘額收據。」
這個質問一旦答錯,無疑是自投羅網,秋翔也更加小心應付,「抱歉,因為是私人帳戶,我沒有存提款收據的習慣。」
「是嗎?我明白了。」實里就此打住,將風向往別處轉,「那麼夏天商店街中華料理店火災事件,相信你應該也有在場吧?不然為什麼根據剛剛的談判,你會知道我在賺外快?」
此刻,明日香的手機響起,她接起電話並請求離開。由於身處別校,明日香在臨走前上下打量秋翔,憑着校服斷定他是鷹城的學生,就問他前去草場的方向。秋翔在指路後,望着明日香的身影內心鬆了一口氣,彷彿是為支開了潛在的威脅。
然而實里卻因這一通掃興的電話表現得不悅。這一幕被秋翔發現,得意隨着微微上揚的嘴角寫盡滿臉,似乎是宣告他的勝利。他準備離開圖書館,給實里最後的話中似乎另有他意,「就此打住吧,過於執着可不是什麼好事,何況這只是正常不過的委託,不需要疑神疑鬼。」
風波並沒有隨着走出圖書館而停息——這回輪到秋翔的手機響個不停,打開一看只見鋪天蓋地的消息、字裡行間夾帶着焦急和憤怒撲面而來。
『你在哪裡?現在馬上給我滾過來!』
『看看這些錄影和和照片裡面、憤怒的訪客們!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救場問題了!』
『月森校長這下氣得一言不發,之後的事情你最好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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