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煞星Underdogs - 4-8 釐清

「森－－！」

歷經千辛萬苦，心愛之人終於恢復意識，瑪莉的淚腺又一次失控。

源源不絕的水珠不只滋潤她的臉頰，也把頭戴式顯示器弄濕。情緒上來得太過突然，這一次她並不像之前那樣來得及把裝置拿下。

如果能夠與無人機互換位置就好了。瑪莉多麼想抱住森，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也多麼想給他一巴掌，責備他再度胡亂糟蹋自己的生命。可是相隔兩地的她無法碰觸他，只能用話語傳達她的擔憂。

『你這個……笨蛋……』

「……瑪莉，妳來了啊？」

森看起來腦袋還沉沉的，兩隻眼睛眨了幾下才看著無人機的鏡頭回話。

他接著望一望身邊。成堆的變異體死屍大概已經讓他想起昏迷之前的經過。

洪跟惡蓮幫有多可怕，這場戰役會有多艱難，瑪莉全都知道。

所以－－她才會希望森不要勉強自己陪同木村拯救帕爾西卡。

這樣的想法或許自私，與森對她的期許背道而馳，但為了救下多數人而犧牲所愛的人，這樣的行為也沒有多道德，何況所愛的人拼上性命又是為了她。

稍早張博士操作通訊房內的設備，翻看了Shield的戰鬥紀錄。經由她的口述，瑪莉得知森是因為黑色變異體無法被引誘才會突破「血誘」的極限。

森為何會不惜這麼做，也要把奔往城市的黑色變異體吸引到身邊。瑪莉很清楚他的個性，他絕不是為了城市而戰，想必是為了他們這些同伴。

長期以來，瑪莉與約爾都試著透過各種說詞，向森傳達他們不希望他自我毀滅，甚至也用了憤怒跟悲傷攤牌，可是現在看來先前的淚水完全像是白流一樣。他們努力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為什麼森總是不明白，對兄妹倆而言，他是無法取代的重要之人呢？兩人根本不想再看到森為了他們，看輕自己性命的價值。

難道說……

人的個性與想法本來就不是能輕易改變。

若沒有極強的自省能力或是遇上重大變故，人全然不會去痛定思痛改過自己。尤其是這些有資格驅動主戰型裝甲服的人們。

精神力強大意味著對信念的強烈堅持，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代表著絕對的執著。

這就是主戰型鎧衛能穿上那些裝甲服的真相。他們都是執念的奴隸，能為其赴湯蹈火、粉身碎骨。

瑪莉深鎖的眉間慢慢鬆開，對森的不滿也漸漸平復。

黑髮家人剛回復意識，身體也剛康復，故此瑪莉不想再斥責他。

眼下她只想問森一個問題。

『你不相信我們能保護自己嗎？』

「瑪莉……我不是不相信你們，只是因為黑色怪物明顯就不是你們能對付的敵人，所以我才……」

森剎時頓住，陷入自我質疑。

瑪莉、約爾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也能思考如何對應危險，況且他們都很聰明，過去不也經常幫森度過各種難關嗎？與防制局苦戰時，他們三人同心協力不也是多次化解危機？

木村就更不用說了，這人的實力絕對足夠克服黑色變異體的襲擊。

然而森卻把他們當作不會行動的物品一樣保衛，這才一再獨攬所有苦痛……

再說即使黑色變異體的特性很棘手，難道森就只有強行解除Shield安全系統這個辦法嗎？

瑪莉他們都在地下，黑色變異體不可能那麼快就襲擊得到他們。縱使有怪物意外闖入研究所，在攻擊瑪莉他們之前，它們還得突破層層門鎖與防盜機關。換言之，森絕對來得及回城保護家人。甚至他回城也能跟木村聯手對抗怪物不是嗎？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對應危機，自己卻因為擔心同伴過頭，照常選擇用最極端的方式守護他們。

這麼看來，從頭到尾皆是森的自以為是害得自己遍體鱗傷，也害得摯愛一再為他流淚。這些全都是森自作自受。

無人機依然傳來憂鬱的吸吐。為了平息女孩的悲痛，森只好道歉，向她發誓不會再這樣。

「……」

然則嘴巴張開不久，森就像是被施加什麼咒語，頓然住口。

過去至今，他究竟道歉幾次了呢？

早就數不清啊。

那麼無數的歉意真的有化為行動嗎？

沒有，他仍舊重複相同的行為，犧牲自己換取家人的生命。

事實就是，森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再為了同伴捨棄己命－－誰叫他如此弱小。

五大黑幫、變異體、惡蓮幫、防制局、城市、洪，這些森一路以來面對的危難與強敵，各個都曾把他逼到精神與肉體的極限。正是由於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同伴，才總是得豁出這條命。

此時也是一樣。森本以為有Ammo和Extra幫助自己，就能順遂擊垮惡蓮幫，孰知這場大災難的解決難度實則超出他的意料。洪一夥人在這場抗戰中的優勢大得嚇人，森已經由衷不覺得自己能夠平安戰勝他們。這讓他難以坦然向瑪莉致歉。

不過細想一下，道歉似乎也不是很妥當。森之所以會再度裝備Shield，不單是想要保護約爾、瑪莉，也是希望回應家人想拯救城市的心意。如今他發生不幸，家人會作何感想？不用多想也知道，二人一定會認為是自己差點害死他，想必他們的心情很是自責。

因此，森決定不對他們道歉。與其道歉徒增悲傷，倒不如肯定兄妹的努力來舒緩他們的痛苦。

即便藉由感謝來轉移家人的哀傷，到頭來仍是一種敷衍－－

只要森堅持戰鬥下去，家人的悲愴便會復發－－

他依舊想要反擊惡蓮幫，奪回這座小島，以守衛珍視的親友。

畢竟島上有能力用Shield對抗洪一行人的只有他了。

「……瑪莉，妳說的沒錯。我應該多給你們一些信心。這次也是有妳的醫療急救跟約爾製造的Extra，我現在才能活著，謝謝你們。」

森的精力已經全然復原，然而他的語氣很柔和，就跟快要沒有力氣那樣。說到底他惹哭瑪莉，心裡還很對不起她。

『嗯……你知道就好了！』

瑪莉的啜泣聲已有減弱，又帶著精神說話。雖然森能感覺她還沒完全釋懷，但是至少能確定她的心情有比較好了。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放鬆僵直的肢體，起身活動活動。

「話說回來，我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森想弄明白自己感知的異狀究竟是什麼，頓時開始環顧周圍，結果就發現他身後有一名鎧衛。

「啊！」

這一刻，森總算明瞭自己想知道什麼了－－他是怎麼從大量失血活過來？

運送血袋或許沒問題，可是瑪莉操控的無人機並不能為他輸血，所以大概就是這名鎧衛救下他吧。

森馬上詢問瑪莉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

當答案是肯定，森仔細回憶那個當初說要去城市收集血袋的隊員，似乎是叫……

「你叫櫻井對吧？謝謝你。」

「跟你相比，小事一樁啦！」

森失去意識大概有一段時間，櫻井在這種情況下還沒出賣他，他理所當然對其有了信任感。而且他之前就是太晚才肯接納木村，因而或多或少傷害那位善人。他不想重蹈覆轍，很快就解除對櫻井的防備。

只是不曉得為何，櫻井忽然抓撓後頸，雙腳又跺個不停，看起來像是有話想說卻不敢開口。在一陣沉重的呼吸之後，他這才大方說出來。

「森！我知道這個時機不合適這麼問，但是你的身體如果沒有不適，能否陪我去找尚恩他們呢？到現在我還是聯絡不了大家，很怕……你知道的……」

原先森就已經答應鎧衛一夥會盡快與他們會合，怎料他會被傷病耽誤一些時間。

久久得不到援助的鎧衛團隊此時到底遭遇什麼，製造地的戰況如何，還有該死的洪在不在那裡，通通是森必須前去釐清的事情。他沒有理由不陪櫻井出發。

「當……然？」

然則森說到一半，本應無人的遠方突然傳來汽車的喇叭聲，讓他訝異得說不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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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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