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髮青年輕輕吐出一陣呻吟,上下眼皮也緩緩打開。
當他想起方才的爆炸事故,深入骨髓的警覺心倏地運作,強迫他火速集中精神,分析現況。
當前森所在的地方是個陌生的大房間。這裡的光源只有天花板上那幾顆懸吊的電燈泡,使得密閉的室內昏暗無比。
一台台破舊的機械設備緊靠在掉漆的牆上。地面的髒亂程度跟惡蓮幫占領的醫院有得比。這個地方看起來就像是一處廢棄的工廠廠房。
帕國一向重視國家的門面,絕不會留有這麼一個骯髒又無用的建築,森可以推斷此處就在貧民區。
「該死!」
森還發現自己身上的傳送器不見,他的上半身連同雙手也被一圈圈的粗麻繩緊綁在身後的柱子,害他無法從地上站起來。顯然是有人想對他不利,沒有意外一定是惡蓮幫搞得鬼。
張博士早已解除Shield、Ammo的定位系統,任何穿有裝甲服的人應該都沒法得知森和木村的位置。惡蓮幫之所以找得到他們,也許是因為剛剛他們把所有變異體都引誘到同一地方,反而讓對方知悉他們的行蹤。也就因此,惡蓮幫直接趁著二人被爆炸弄暈的時候綁架他們。
沒想到剛出戰不久就遭遇難以翻身的危機,這下子森是要怎麼對抗惡蓮幫,解除這場禍及全島的騷動,保護好他的家人呢?
森越是煩惱,心跳就越是猛烈。尤其想到洪可能也在現場,他就不禁有一種快窒息的感覺。
話說回來,和自己同車的木村呢?那傢伙不會已經出事了吧?
森迅速把視線掃到側邊,幸好木村就在他的身旁,否則他的心臟定然會更不好受。
「喂,木村,醒醒啊你!」
紅髮青年和森一樣坐在地板,身體被粗麻繩纏在柱子上,只不過人還沒醒來。聽到森的呼喚,他才慢慢睜開雙眼。反應靈敏的他很快就進入狀況。
「……這裡是哪?傳送器呢?」
木村良扭動上半身,一邊嘗試掙脫繩索,一邊慌忙問道。
「不知道……倒是你們竟然把惡蓮幫的車拿來用,真是的……」
森皺緊眉頭,操著沉重的語調回答,像是在不滿木村他們使用惡蓮幫的轎車。
但木村良並沒有留意森的異樣。聽見森提起車子,他的腦海忽然閃過火光吞噬轎車的記憶。
「對了,剛剛車子怎麼爆炸的?而且你好像事先知道一樣,及時開啟護罩救下我們。」
木村的問題聽得森嘆了一口氣。
「你們都不知道,那幫瘋子可是連自己人都能動手。他們的車子全都被裝上炸彈,你們搶來的那台轎車也不例外。只要我們開著它進入貧民區,早已啟動的遙控炸彈就會收到訊號引爆。」
「原來還有這種事……」
木村早早就認清惡蓮幫的危險遠大於他見過的各路凶徒,怎料他們實際的癲狂程度依然遠超他的想像,令他大感驚訝。
不過吃驚歸吃驚,木村還是能透過森陰沉的臉色讀出他的想法。若轎車裝有炸藥,那它被安裝追蹤器之類的東西也不是沒有可能。想必森是在擔心家人的藏身處被惡蓮幫找到吧。
「森,別擔心。即便惡蓮幫知道車子在哪,也查不到張博士他們在哪。你不記得了嗎?研究所離停車位置有些距離,何況它還位於地下。」
「對啊……我都忘了……」
森的表情稍微恢復光采,懸起的心靜靜放下--因為現在他冷靜下來,頭腦變得更加清晰,也就發覺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洪費那麼大的勁製造這場騷亂,懸賞森和木村的人頭,結果遊戲才剛開始沒多久他們就主動來找二人麻煩,實在沒有道理。
那麼此時會襲擊兩人的或許就是那些被洪用獎勵煽動的民眾。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民眾為何不快點殺死二人,反倒放任他們醒來?
森越想越感覺奇怪,索性放棄執著這些問題,不管敵人是誰,也不理會對方的目的為何。反正憂心、焦慮都沒用,眼下他最需要思考的應該是如何脫離束縛,找回傳送器速速離開這裡。
他旁邊不就有一位靠得住的夥伴嗎?相信這位辦案經驗豐富的前刑警絕對能夠找出方法扭轉眼前的逆境。
「木村,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森講到一半,前方的鐵門驟然被推開,發出歪七扭八的金屬噪音,吵得他無法繼續說話。
兩位青年當即把頭轉向音源,一同迎接未知的訪客。
一團團黑影從幽暗的門口走進房內。他們移動的期間,木村的雙腿能感知地面在微微震動,耳朵也能聽到沉重物體敲擊地板的聲響。
待黑影停止動作,微弱的燈光恰好就照在他們的身上,讓木村能看明白他們是何方神聖。
這群黑影全都是身穿支援型裝甲服的人類,目測約有三十名,怪異的是他們的站姿皆極其頹喪,看不出來他們有多興奮。
惡蓮幫抓獲壞了他們好事的木村與森,應該不會擺出這種樣子。這樣的話,這些人會是誰呢?木村的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你們……是防制局的大家吧?櫻井、尚恩,還有各位……」
哪怕隊員都套上金屬防具,長時間相處下來,木村也能透過他們走路的習慣動作以及穿上裝甲服給人的感覺,大致判斷誰是誰。
這批鎧衛全都與木村共事快一個月。他們不是近日才加入防制局的新面孔,跟木村的關係並不算生疏。然則,他並沒有故此就有獲救的想法,因為對方走到離他和森大約三公尺的位置就停下腳步,似乎不打算幫二人解開麻繩。
「對不起,木村隊長……」
鎧衛一夥與二人為敵的理由,不外乎是為了得到逃離惡蓮幫掌控的獎勵。但是他們的低語聽上去有氣無力,大概是發現下不了手,故而猶豫不決吧。
「各位,聽我說,就算提著我們的人頭去見洪,惡蓮幫依然不會放過你們!」
木村決定把握同仁躊躇的此刻,好好說服他們。他與森可沒有多少時間能在這裡浪費,希望隊員可以認真考慮大局,盡快放開二人。只有反擊惡蓮幫,島上的人們才能獲救。
「不是--」
尚恩才剛說幾個字,一陣狂暴的笑聲馬上就從所有隊員的身後竄出,無情打斷他的發言。
「哈哈哈哈哈,你們幾個趕快把攝影機架好,是時候來『審判』這兩個廢物了!」
說話的人語畢,即刻就有另一陣咒罵接了上來。
「你這該死的東西!」
森氣得渾身躁熱,恨不得立即上前海扁發言者。就是這個混帳Axe,既傷害他的家人又對他們見死不救!
黑髮青年咬牙切齒,惡狠狠瞪向可恨的大塊頭。縱使這坨垃圾已經穿戴黃金戰甲,他也一點都沒有要收起銳氣的意思。
「哇哇哇!臭狗的表情怎麼這麼可怕啊!」
博特曼推開擋路的黑甲隊員,慢悠悠接近森,順便對著他大肆嘲諷,絲毫不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反悔。
「行了!你到底想幹嘛?我們可沒空在這跟你們耗下去,萬一變異體又襲擊城市怎麼辦?」
面對木村的喝斥,博特曼給出一個令人跌破眼鏡的回覆。
「不會的。只要殺了你們兩個,這場災難就會結束,帕國就能得救。」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
博特曼沒有理睬木村的質疑,轉頭就是對著隊員一頓大罵。
「白癡--快點架好攝影機!欠我修理是不是?」
經由金甲惡霸的怒吼催促,沒多久一場名為「審判」的直播就正式開始。
事情是這樣的,洪給了博特曼一項任務,要他逼迫木村與森公然放棄解救帕國。
博特曼不清楚洪為何要自己這麼做,他只在乎洪答應事成之後會贈予他的優渥賞金。
為了達成目標,博特曼先是在森與木村昏迷的這段時間,利用網路傳播「掛牌貧民恩將仇報,協助惡蓮幫禍害城市」的謠言。說是掛牌貧民嫌棄城市的恩惠不夠,就愚蠢到不惜犧牲自己與親友主動在城中惹事,挑起大範圍的騷亂,讓惡蓮幫趁亂放入城外同胞變成的變異體,因而演變成現在的慘況。博特曼就是要藉此煽動城市對貧民的仇恨情緒,逼得身為貧民的森以及幫助貧民的木村成為這股怨恨的獵物。
當前群眾的憤恨大概已達頂點,博特曼挑在這個時刻直播真的再適合不過。他準備請倖存的市民利用網路投票,決定兩名罪人該受到什麼樣的虐刑。森和木村被忘恩負義的暴民凌虐至垂死,二人一定會在死前向痛苦低頭。
金甲惡棍已經命令隊員把直播的網址丟上網。不停增加的觀看人數顯示此時陸陸續續有民眾參與這場審判。
想當然耳,僅有刺激市民對貧民的恨意可不夠,博特曼還得用市民對生存的渴望來催促他們向森與木村使出毒手。
「各位好,我們成功抓到惡蓮幫的仇人啦!一旦殺掉他們兩個,我們所有人就能得救!因此還在等什麼呢?趕快投票!只要選個最激烈的刑罰制裁二人,惡蓮幫就會感受到我們的誠意,然後網開一面放過帕國啦!」
博特曼就站在攝影機拍不到的地方侃侃而談。雖說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那幫惡人會輕易放棄他們好不容易占領的富有國家,可是帕國民眾目前遇上史無前例的巨大災劫,在這種情況下有任何能獲救的機會,想必他們都很樂意嘗試。博特曼就是瞅準這點,才會不顧自己的言論是否荒唐就直接勸說大眾投票。
「笨蛋,惡蓮幫有多凶惡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把我們的屍體丟到他們眼前,他們也不會饒過你們!還不如快點放了我們,讓我們去製造變異體的地方戰鬥!貧民區還有許多無辜正在被改造成怪物,越晚拯救他們,城市的死傷也會越嚴重!」
博特曼的蠢話剛結束,木村良旋即展開反駁。但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過金甲大漢任何一眼,而是全程盯著全體隊員。
黃金鎧衛的言詞毫無邏輯可言,這場處決唯一的意義就僅有折磨木村與森。這讓紅髮青年不得不懷疑這個傢伙是不是與惡蓮幫勾搭上了。
既然和博特曼溝通無濟於事,木村就只能把希望放在黑甲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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