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型車的引擎聲已經停止,車上的支援型隊員一個個抬頭望向窗外。
此時的天色陰沉無比,如同映照出他們內心的光景。
他們的載具停在茂密的樹林中,此處十分隱密,不必擔心會有敵人對車子動手腳。只要完成任務回到這裡,就能安全重返家園。
可是這些生長在周圍,外觀歪七扭八的樹木實在太詭異,那棟醫院更是神似那種會鬧鬼的凶宅,他們光是看著就緊張兮兮,抑制不了急促的呼吸。如果能的話,真希望可以不要下車。
這也是沒辦法。他們必須奪回Hope以及救出張博士,否則高額薪俸就會泡湯。哪怕四肢已經僵硬得不聽使喚,還是得硬著頭皮面對難關。
戰士紛紛穿上能夠抵禦子彈的裝甲服,手持破壞力極強的聚能砲筒進入醫院。
走廊的寧靜立即被搗得一團亂。四十多隻腳在同一時間連續猛踏,催生出沉重的噪音。
「白癡,控制音量!還有我剛剛怎麼說的?別給我擠成一團!」
儘管說話的男人壓低聲音,依舊聽得出他的憤怒。
「是的,博特曼隊長!」
要盡快找到張博士跟Hope,然後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黑甲隊員全都抱著這樣的想法著急行進。奪人性命什麼的對他們來說是一項難以跨越的挑戰,才會慌亂到忘記博特曼交代的指令。
以前他們和大盜對決,對方還有Shield跟護罩保護,只需耗盡他的體力就能成功逮捕他。然而,當前的敵人可不一樣,這些人只有肉體凡胎,與砲火交鋒根本不堪一擊。
砲彈將人體炸得血肉橫飛的畫面,任何思想正常的人都會感到噁心才對。隊員目前皆被漆黑裝甲包裹,可不想吐在自己的身上。他們只期望快點結束救援行動,避開戰鬥。
至於博特曼,這個嗜殺的惡霸或許會強迫他們留下來殺人,不過他們並不怎麼擔心。
如果博特曼這麼做,斯帕克斯局長肯定會對他大發雷霆,並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城,畢竟帕國現在只剩Ammo,對抗變異體的戰力並不是很充足。
再說博特曼留在這裡虐待惡蓮幫取樂,不盡速帶著張博士跟Hope返回城市,便會有機會讓那幫惡徒搶回這兩個重要的人與物。局長頭上還有里斯黨在施壓,必定不會放任博特曼胡來,滋生任何會搞砸計畫的可能。
黑甲戰士的判斷很有道理--然則,他們僅僅想著快點完成任務,不知不覺就忘記要把注意力放在警戒敵人,才會被一陣呼喚嚇到魂魄快要飛出肉體。
「喲,等你們好久了!」
聲音來自走道的彼端,那裡被一片烏黑籠罩,鎧衛團隊什麼都看不見。
黑甲隊員本以為這種「未知」引發的恐懼就夠駭人,沒想到接下來還有極其古怪的笑聲從黑暗中傳來,嚇得他們不自覺倒抽一口氣。
「切!還是讓那個垃圾裝甲化了!」
黃金鎧衛知道是哪個混蛋在笑。不久前他就是在聽到這人的笑聲後昏迷。藏在那片黑暗的人就是那個該死的Hope使用者。
趁著敵人還在大笑,博特曼即刻動作。他要把握紫色混帳的破綻,在一秒內將其解決。
這條走廊的寬度並不大,沒有多少空間給人左閃右躲,於是博特曼射出斧柄的繩索,打算把Hope使用者綁起來制伏。
不料,繩子連移動個一公尺都不到,博特曼的四周就倏然化為一片紫紅--是先前惡蓮幫使用的毒氣。
「可惡……」
才剛接觸氣體,所有鎧衛馬上失去力氣倒在地上;不過,可能是毒氣的種類與上回不同,這次他們並沒有昏迷,只是全身動彈不得。
即便如此,他們身上的防具仍然因為主人短暫昏厥,接收不到保持裝甲化的意念命令而回到傳送器。
「放……放開我們!」
還保有知覺不見得是件好事。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什麼掙扎都辦不到,僅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群瘋子控制,光用想的就足以令人起雞皮疙瘩,更何況是親身經歷呢?
幾十名黑衣惡煞走出陰暗的角落,各自拖行一名無力反抗的鎧衛,順帶取下對方的傳送器。他們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看得全體隊員連心臟也快失去跳動的力氣。
這群惡徒昨晚把拜拉企業變成屍山血海,天曉得他們等等會對鎧衛一夥幹出什麼事來。
「喂!我們是被上面強迫才來這的,拜託放過我們吧!」
諸如此類的話語一句接一句出現。隊員各個拼命解釋自己無意冒犯惡蓮幫,意圖換取不被虐殺的未來。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晦暗的走道頓時喧囂得好比人擠人的鬧市。瞧他們的姿態這麼狼狽,八成是被黑衣凶徒嚇傻了。假使他們的身體現在就恢復力氣,大概也不會想到要逃跑,而是跪在地上繼續討饒吧。
「有沒有搞錯啊?你們不是很討厭我們這些住城外的?明明恨不得我們全死光,結果現在倒是挺給面子的嘛!」
貧民惡徒注視他們手中的市民,無不覺得諷刺至極。這些人求饒的態度如此恭順,彷彿以往從未恨過貧民一樣,切實有夠卑微、無恥。
但是由於這群市民的模樣真的可悲得不像樣,惡棍一眾只有氣憤一下子,就被逗得狂笑不止。
「你們別再聊天了,動作快點!我們等等可能還有客人呢!」
眾人前方的雙扇大門卒然傳來一陣人聲。此人話語剛落,大門就被打開,使得他的真身得以被看見。
跟其他鎧衛不同,博特曼見到這人之後並未感到愕然,反倒茅塞頓開。
其實惡蓮幫奪走Hope一事,防制局也感覺不對勁。最初局長等等的高層以為這幫惡徒只是恰好在鎧衛都離開城市之際跑來掠奪傳送器,結果沒有發現只有研發部專員才知曉的秘密倉庫,就誤打誤撞把當時局中唯一的裝甲服--Hope給搶走。可是惡蓮幫展開行動的時間也太湊巧,所以局長他們總覺得是有知情者把局內的消息外傳。
現在這位內鬼將自己的身分揭露,博特曼總算是搞懂事情的真相。
「松田,你這混蛋!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難怪惡蓮幫什麼都知道!」
博特曼對著橘髮青年不斷謾罵,對方卻始終沒看他任何一眼,似乎根本沒把他的惡言當一回事。
松田繼續指示惡徒,要他們將所有鎧衛拖到房間的中央,並待在每位俘虜的身旁。
「來!高音!」
松田大喊的同時,伸出右手指向一名惡蓮幫成員。這位惡人隨即取出身上的皮鞭,狠狠抽打他身前的鎧衛,痛得那人哇哇大叫。
「很好!切記不要用力過頭,不然他們會唱不久。」
松田露出欣喜的表情說道,看來他很滿意那聲慘叫。
「音樂是陶養生性的最好朋友!希望各位城畜能開心享受!」
橘髮惡棍說完,開始指揮同黨。他指向哪位成員,那人就會虐待自己負責的鎧衛,讓他們發出神似雞啼的慘烈嚎叫。
刻在肌膚的灼熱刺痛滲透血管,摧殘鎧衛一夥的每根神經,難受到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只為說服惡人停止凌虐。有的說盡花言巧語,有的哀求不斷。也有的人控制不住紊亂的思緒,大罵髒話。
但不管他們怎麼掙扎,惡蓮幫終究都沒有放下鞭子,於是絕望就這樣一點一滴在他們心中累積,漸漸磨滅他們的反抗意志,讓他們自願任由惡人玩弄。
因為他們開始放棄思考,只能發出簡短的哀號,原本參差不齊的各種叫聲就此慢慢統合。在松田的控制下,鎧衛等人的乾嚎逐漸有了節奏,進而變成一首曲子。
離奇的不只如此。傷痛的刺激過於猛烈,歌唱者的認知能力被大大影響,現時的他們產生嚴重的幻覺,誤認為自己正在參加世界級的合唱大賽,而且表現得還不算差,故而越叫越投入。這個畫面就像一群受虐狂被人打到發出歡愉的嚷叫,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看相當怪誕。
然則,惡蓮幫豈是正常人?看見這些城畜被馴服的樣子,瘋徒沒有一個不感到興奮。
「小狗,用嘴巴撿起來啊!」
有位長相粗獷的雄壯惡煞靠近博特曼,把已經解除定位系統的Axe傳送器扔在對方面前。他已經從松田那裡聽說博特曼有多憎惡貧民,為了嘲弄這個狂妄的甕中之鱉,他就故意歸還Axe。
重要的裝置就在不遠處,意志力比常人還強的博特曼馬上回神。
「蠢貨,你會後悔的!」
博特曼出言不遜,同時幻想自己裝甲化,殺光貧民廢物的景象。
一想到這個有趣的畫面即將成為現實,他就難以克制自己亢奮的情緒,笑到嘴角都快越過鼻子了。
滑稽的是,博特曼再怎麼嘗試挪動身體,全身依舊像是被巫術定住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切!你這混蛋,等等看我怎麼宰了你!」
博特曼收起奸笑,豎起雙眉。憤怒之類的激動情感不停在催促他的腎上腺素分泌,當前他已經感受不太到痛覺。除了肉體動不了,他的精神不再受到惡徒擺布。
然而這又怎樣?
惡蓮幫全員早就知道主戰型鎧衛有過人的精神力,故而博特曼會退出「合唱團」也在他們的意料之內。
他們之所以給這人契機甦醒,目的就是要欣賞他滿懷殺意卻又無能為力的搞笑蠢樣。
「啊啊啊啊啊!去死吧!」
博特曼的咆哮驚天動地。原本有幾隻老鼠、蟲子在他附近看戲,經過他這麼一吼,全都被嚇到躲回牆角。
黑衣觀眾的反應就不同了。他們不但沒有驚恐,反而在放聲大笑。
城畜鬼吼鬼叫的「表演」這麼精采,區區蟲鼠之流哪會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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