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遠離「裂縫」以後,木村瞄了一眼後照鏡,看著後座的森。
黑髮青年的疲態沒有恢復一絲一毫,看樣子噬域造成的傷害非常嚴重。倘若放著他不管,極有可能會因為能量不足,致使身體機能損壞死亡。
木村之前就和森做好約定,一旦救出約爾、瑪莉,他就必須跟自己回到城市,接受應得的懲罰。但森的病況讓木村打算暫緩此事。
紅髮青年十分明瞭城市對貧民有多無情。他現在把森帶回警局,那些執法人員定然不會找人為其醫治,而是會放其自生自滅,這讓他決定先把森治好再說。
如今惡蓮幫覆滅,貧民區又不會有人知道藥劑的存在,沒人會用藥劑就代表將不再有嗜血怪物出現,這下城市總算是從長達半年的變異體危機中解脫,那麼Ammo跟Shield暫時不還給防制局也不要緊。
木村會想繼續持有紅藍裝甲服,並不是對它們愛不釋手。假若他在歸還傳送器的過程中不小心被防制局跟蹤,讓那些人找到森的藏身處,他們鐵定會不顧森的性命,直接將其抓走,送給里斯黨當作換取高額薪俸的祭品。
更準確的說,打從木村決意要救醒森開始,他就已經成為防制局與城市的敵人。為了應付突如其來的戰鬥,隨時帶著傳送器才是最佳的對策。
「博士,有些事情得先跟妳說……」
張郁庭多次在木村遇上麻煩之時提供莫大的幫助,剛才也沒有歧視貧民反而出手保護森的家人,像她這樣有好心腸的人做事又有責任感,木村沒有理由不信賴她。
他將自己接下來的計畫告訴張博士,順便透露藥劑的存在,說明自己為何不擔心變異體會入侵城市。
美人聽罷,點了點頭,表示大致明白一切。
她即刻展露身手,解除定位系統,還把傳送器與通訊室的連線關閉,以防木村他們往後裝甲化的時候忘記關掉連線,因而被防制局的監控螢幕得知所在地。
她做事這麼細心,當然不可能沒發現木村隱瞞的「細節」。
木村故意不提起森是怎麼和他抵達這裡,營造出一種他是在路上偶遇大盜的假象。殊不知張博士早已透過約爾得知兄妹倆與森不久前都在警局,證明他們一家老早就被逮捕。
她能確定約爾、瑪莉是被洪抓來此處。至於森,他能夠出現在這只會有一種可能--木村幫他從警局脫逃。
里斯黨高官的眼裡只有選情,森就是替他們交換選票的供品,就算這位大盜能驅動Shield,他們也不會冒險放他出來協助防制局和惡蓮幫作戰。這麼一來,若森想要離開警局的牢房,就只能想辦法越獄。然則他可是帕國的頭號罪犯,看守的警力必然不會只有一丁點,靠他一人絕不可能成功逃獄,遑論搶回Shield。
張博士很清楚木村有多善良。這人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森碰上同樣的處境,他一定會出手相救。
剛剛張博士要木村走密道--這個市民不可能曉得的捷徑回城,對方沒反駁這項提議,恰好就證實她的猜測。
木村之所以不提起真相,也許是不希望讓她擔心吧。
張博士輕聲嘆氣,面有愁容。縱然剛才獲知拉馬爾的真面目讓她感到震驚,但是此時她更加在意的是木村。
自己欣賞的戰士協助罪犯逃跑,將來必然會被各種麻煩纏身。即使他是為了道義才這麼做,事後仍然不會有人諒解他的動機。
無知的群眾十之八九會臆測,木村是否被罪犯收買才會陪著對方為惡。各種針對性的謾罵、誹謗必定也會鋪天蓋地,把他壓到喘不過氣。尤其木村又特別耿直,他之後絕對會自首,任由那堆過激的粗言穢語擊打他的心靈。
紫髮佳麗越是沉思,心頭的悶痛就越是強烈。她深吸一口氣,轉頭望向窗外,不過眼裡始終都塞不下那片雪白的樹景。因為她曾經親身體會那些重擊,非常明瞭木村往後會有多難受。
自從深藍甲冑被用於犯罪,城市就突然冒出大量責備張博士製造高科技防具的言論。
明明她研製裝甲服的本意是希望打擊怪物、拯救城市,人們卻由於自身利益受損就擅自扭曲她的動機,把她視作草菅人命的勢利鬼,誣衊她只顧及名利而忽略裝甲服的弊端。
張博士不得不承認,那段時間她也對蒼色大盜深惡痛絕,恨不得某人趕緊了結這名連累她的罪人。要不是Hope的繁忙事務轉移她的注意力,可能直到今天她都持續恨著對方吧。
可笑的是當張博士獲悉森與貧民區的一切,才發現她和自己厭惡的無知之輩沒有什麼區別。
這時候,張郁庭留意到後座的美少女輕輕拉動約爾的衣角。
「他們不是防制局的人嗎?我們會被帶去哪?要是被抓回警局,我們怎麼救醒森?他的病勢這麼嚴重,不盡快處理不行啊!」
瑪莉問了一堆問題。儘管聲音低沉,仍舊可以聽出她很著急。
約爾正要開口,張博士就搶先一步,釋出善意。
「放心,不會怎麼樣的。接下來是去我家人以前的住所,讓你們先藏身在那邊,再替森醫療傷病。」
「好……」
瑪莉並沒有改變她的眼神。這雙大而細長的眼睛暫時收起它們的美麗,將主人的疑忌、恐懼完全展露。
然而下一秒,小妹妹就放開皺起的眉間。她和哥哥一同睜大雙眸,互相注視彼此。畢竟張博士說的話,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
「我想……向你們說聲對不起!」
森一家人的故事,張郁庭都已經有所瞭解。
稍早正當約爾懇求她能原諒他們,惡蓮幫驀然跑來攪局,害她準備好的回覆沒能來得及脫口。藉著現在時機恰當,她便將自己的想法都告訴兄妹倆。
張郁庭沒有接受約爾的道歉,反倒還想向約爾等人致歉。
過去她總想著要保護大眾,因而努力突破自己的技術,研發出能夠造福人類的裝甲服。可今日她終於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忽視另一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貧民區,這個地方的居民從未被張博士納入考量。對她而言,這樣的作為比起那些歧視貧民的人還要可惡,因為那群混蛋至少記得貧民的存在。
將弱者遺忘還不自知全然違背她的處事信念,便為此感到羞恥,這才想和身為貧民的約爾一家道歉。
也許是感覺張博士不是壞人,瑪莉聽完她的懺悔,臉龐就不再嚴肅得皺成一團。
看著妹妹的敵意消退,約爾向張博士微笑點頭,表明他和瑪莉一樣,沒有想要責怪她的意思。
紫髮佳人抿起嘴來,也用笑容回應兄妹。
藉由觀察彼此的面容,他們可以明白彼此的想法。縱使剛才經歷一場險惡的逃亡,三人的精神都消耗不少,已經累得不太能開口溝通也沒關係。
只不過紫髮麗人並未全然袒露。
此時的她不只擔憂木村的將來,約爾與瑪莉看向森的哀傷臉色也狠狠刺痛她的胸口。
難道之後真要殘忍拆散這不幸的一家人嗎?
能不能網開一面讓他們好好一起生活呢?
但森的作為確實間接害死不少人,如果放過他,城市維護治安的律法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車輪高速運轉,沒有多久那片充斥凶焰氣息的森林便被甩在腦後。只可惜美人的煩惱並未隨同它們消失,僅是被放下而已。
她左思右想,決定先專注在如何醫好森。現階段無法處理的問題就保留吧,反正往後都還得面對。
張博士把頭轉回車前,讓約爾、瑪莉能專心照護他們的摯愛。
車上的氣氛沒有先前那麼緊張。木村駕駛車子通過密道,看見城市的林立高樓,人也稍微放鬆繃緊的神經。
或許是大雪紛飛,使得那些無家可歸的貧民全都躲到能保暖的場所吧,剛剛行駛在貧民區的路上,他們都沒碰到任何人,轎車也就走運沒被襲擊。
然則--木村的神經是鬆緩沒錯,他的心裡仍舊受到某項疑惑影響,久久不能平靜。
那幫惡徒威脅張博士拆除傳送器的聲音辨識系統以及定位系統,木村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就是想用裝甲服來犯罪。
張博士和約爾為了抗拒他們的命令,遭受各種毆打,木村實在是無法容忍,只是還有樣東西不確定的話,會讓他更加煩躁。
「……被綁過去後,那些混帳沒對妳怎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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