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煞星Underdogs - 5-10 爭執

電視機的漆黑螢幕前方，眾人臉色木然，說不出話來。

自己只是待在這個地下研究所一段時間，誰能想到本該滅亡的惡蓮幫已經復活，甚至還把持強力的軍備掌控整座帕爾西卡的生殺大權。這樣的發展也太戲劇性了。

「……」

木村一手扶住下巴，表情無比凝重。

直播結束，他就一直在思索洪挾持帕爾西卡，展開這場死亡遊戲的真正目的。

洪的做法很矛盾。他明明說是要懸賞木村跟森，反而放進那麼多變異體，這樣誰還敢外出替他搜索二人？

更怪的是，這人綁架那些大官名流卻不打算索要贖金、權位，完全不符合一般匪徒的思維，雖然木村早知道洪不是一介凡人。

假若洪拿下帕爾西卡的動機不是為了向森、木村復仇，也不是為了錢財權力，那麼還有沒有其他的可能呢？

思考的過程中，木村短暫陷入一段回憶。他在醫院被洪抓住時，對方曾說過這麼一段話－－無論是智慧或是身手，你都在凡人之上，但是這樣的你為什麼會一直幫助別人？本以為你會露出「真實」，結果卻不是！

當時令木村印象特別深的，正是洪氣到破音的語氣。恰好證明此人對於人心的自私與醜陋有著相當分量的執著。

那有沒有可能，洪就是想見證大量的人性之惡，才會製造這場巨大的混亂以逼迫島上所有人在生存的壓力下展露出扭曲的一面？這麼一想，好像許多的不合理都能說通了。

這個瘋子占領帕爾西卡，與各國作對，就為這麼無聊的事情，木村一時間覺得洪真是不正常到讓人匪夷所思。

他想不透為何洪會對人心的醜惡如此狂熱，更是用「真實」一詞描述它，講得好像人心沒有善良一樣。

然而真要說煩惱，對木村來說，洪的本質還沒讓他那麼頭疼。

惡蓮幫得到那麼多軍武、裝甲服與傳送器，看樣子不單是各個軍事基地，估計拜拉企業、防制局武器庫也都淪陷。

這群惡徒能在短時間內做這麼多事，代表他們具有一定數量的人員，應該比電視上播出的還多。思考到這，木村就不禁咬住下唇，還用力到差點咬出血來。

他的確是有目睹「裂縫」吃掉整間醫院，然則這不能肯定裡頭所有生者都沒能來得及逃出來。結果他卻自以為惡蓮幫成員以及他們的首領都必死無疑。現今這個誤判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木村的鬆懈還連帶引起另一齣悲劇－－他沒能盡早阻止顧慮已久的紛亂。

方才直播的時候，洪有提到城市發生一場流血衝突。木村使用手機查閱整起事件，就算媒體寫的事發起因不一定是對的，新聞中的影片依然可以證實大規模的暴力鬥爭確實有上演過，所以變異體現在才會這麼猖狂。

發現自己由於大意犯下兩起大錯，一股有如胃液翻滾的不適突然襲向木村，害他忍不住罵了幾句髒話。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了。外面還有生者需要救援，眼下該想的是如何挽救帕爾西卡才對。他先前準備的那些計畫也都先擱著吧。

要是不快點行動，貧民區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改造成怪物，城市也會有越來越多的死傷出現。

仍然生還的民眾到時被逼急，就有可能會將生存的希望寄託在懸賞的報酬，進而冒死尋找木村跟森，可是洪這麼心狠手辣的惡棍會大發慈悲讓人們退出遊戲嗎？答案顯而易見。

木村還有印象，剛剛洪的身上掛著Hope傳送器。若是這人又用深紫機甲亂來，帕爾西卡勢必會再次迎來「裂縫」這個災害。

這場遊戲不論如何都只有悲慘的結局。木村勢必得將其破壞，哪怕愧悔還在他的心頭作祟，壓得他難以喘息。

紫髮美人不知不覺就掛上與她的美貌不相配的哀傷面容。想必是眼看自己努力研發的科技被恐怖分子拿來作惡，讓她大受打擊吧。但是木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博士，請妳立即幫我把Ammo的裝備補齊！」

佳麗聽罷，連忙抬頭看向木村。她滿臉驚恐，好似看見他出了事故一樣。

「防制局的大家都沒人敢出動，只有你一個人，太勉強了！戰況那麼艱難、那麼險惡，就算你能靈活運用Ammo仍有可能會喪命啊！」

張博士說話的同時，神情越發悲愴。光看這對陰晦的雙眼就能知悉她有多看重木村的性命。

然則青年的態度還是一樣堅毅。

「哪怕救不了所有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木村講這句話，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已經做好死去的覺悟，聽得張博士直搖頭。同樣看不下去的還有森。

紅髮青年三番兩次救助森，使得森早已把他當作同伴，自然是不願他踏上死路。

「你想白白送死嗎？不如我們一起用Shield與Ammo殺出一條路，搶一艘船逃走吧！而且有護罩在，那些飛彈什麼的都不是問題！」

森心裡明白事已至此，比起在乎這座已經沒救的島嶼，靠著裝甲服逃離這裡還更實在。

他提出這個自私、無情的提議之時並沒有任何遲疑，因為他生活的這個社會從以前就是這樣，人們只會用自身的力量維護自己的利益。還不用說，他跟木村都被懸賞，那些只關心自己的民眾必定會背叛他們的好意。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可悲，故而森難得遇見木村這樣的好人，說什麼都不希望對方喪命。

「我不能逃。我擁有使用Ammo的天賦，用它救人就是我的責任。

還有你們是不是誤會了？我才不會魯莽送死。我的意思是我會盡量救人。要是我隨意死去，只會有更多人受害。」

「少天真了！你要對抗的敵人那麼多，你是能救到多少人？」

森始終認為當前的情勢極度不樂觀，木村絕對沒有勝算。一旦這位同伴貿然反抗惡蓮幫，存活的機率一定會是零。

不料，木村仍舊執意不改他的計畫。

「辦法用想的就有了。如果什麼都不嘗試，永遠都找不到解法啊！

洪有多強大，敵人有多少數目，勝率有多微弱，我當然有底。但就是明瞭情況有多麻煩，我才不能坐視不管，放任無辜被惡蓮幫殘害至死！」

「你傻了嗎？你現在被懸賞了誒，那些你想保護的人也會成為你的敵人，你還在乎他們幹嘛？更何況他們從沒給你們防制局好臉色，不管你們怎麼努力他們永遠都對你們感到不滿！這種垃圾你幹嘛救？」

森講著講著，音量就逐漸變大，誰叫木村就是不肯老實聽進他的勸言。他真心不想木村為了一幫不值得保護的敗類戰死。

「可是森，你昨天不也回頭替我救下城市嗎？」

「……這是兩回事啦！」

木村誤會大了，森昨日會保衛帕國，並不是為了愚蠢的民眾，而是為了教導他的家人要運用自身的「力量」去貢獻與救助社會。

雖然森現在的作為完全背離自己傳授給家人的原則，使得他愣了一下，然而由於當前的情況極其特殊，他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在這件事上。

「博士，妳念念他啊！這頑固的傢伙到底在堅持什麼？連命都可以不要……咦？」

森本來是想呼叫張博士幫忙，誰曉得她驀然鬆開緊鎖的眉間，讓容貌回到原先的姣美，彷彿是已經放下牽掛，不再擔心木村。

她對著紅髮青年點了點頭，訴說自己的決定。

「我明白了。你這麼有信心能救到人，應該是有什麼策略吧。」

張郁庭講完就轉向黑髮青年。她抿嘴苦笑，好像很不好意思。

「抱歉……就像想幫助病痛的你，我也想幫助受難的人們，無法棄他們不顧！

我研發腦科技和裝甲服就是希望替這塊土地帶來和平，現在發生那麼嚴重的災難，我更得留在這裡發揮自己的專長！」

堅毅的氣場環繞白袍。縱使這位佳人並非見慣死難的武人，她展現出來的態度、氣魄卻不會讓人覺得她很孱弱。

「那個－－」

在場似乎不只有張博士想要幫助木村。約爾抬頭挺胸走向兩人，一副像是下定決心的模樣。

「Extra除了可以補充體力，因為材質是A金，所以還能攜帶裝甲服與武器、彈藥等配備。這項法寶肯定能派上用場，木村先生還有張博士，請讓我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我也是！」

瑪莉與哥哥站在一起，同樣不願丟下幫過他們的兩位貴人。

「你們……」

森面向自己的家人，眨了眨眼睛，一臉不知所措。

瑪莉見到這樣的他，立即解釋原由。

「森，對不起。我們想留下來幫他們拯救這裡，就跟你昨天為我們示範的那樣。如果現在逃走的話，不就等於是辜負你的期待，糟蹋你的用心嗎？」

森旋即欣慰一笑，看來家人沒有跟他學壞。

他都一直覺得自私自利是這個世界的常態，故此若有人願意跳脫它，讓悲哀的現實染上一些美好，他會毫無保留尊敬對方。

儘管森仍然發自內心認為兄妹倆不該蹚這趟渾水，但家人願意與自私的他區別，成長為令人敬佩的存在，還是讓他感到滿意。

「原來你那時候協助我們消滅變異體是為了家人啊……」

木村嘴角微微上揚，臉上充滿朝氣。

這時森轉向他，見他沒來由對自己微笑就驀然感覺尷尬。

「……你笑什麼啊？」

「沒事，沒事！只是很感動而已。」

木村的話搞得森越發困惑，眉頭又皺得更緊了。

「感動？莫名其妙的傢伙……」

雖說森不懂木村在想什麼，可他並不怎麼在意這件瑣事。抱怨完，他就將之拋到腦後，轉而進行更為重要的話題。

「既然你們都要挽救這殘破的局面，那我也一起上吧。多了Shield，也就多了一份保障。而且多虧有Extra這個神奇的東西，我現在渾身都充滿精力。」

森再次穿上蒼藍戰甲挺身而出，當然不是為了島上的外人。

家人都已經回應他的期許，如果他還執意逃走的話，那就真的太說不過去。何況有Shield參戰，他不僅能運用Shield的能力保護木村，順帶減輕對方戰鬥的負擔，也能盡早瓦解這場無聊的遊戲，避免他的家人遭受可能的傷害。

即便心臟的悸動正在提醒森，與洪干戈相向，這一路上鐵定會崎嶇艱險，他還是想要踏出步伐、做出反抗，主動讓那場夢魘再無降臨的一天。

再說這回他並不是獨自面對洪，戰力強大的Ammo跟他站在同一陣線，這份可靠的感覺也大大降低他的緊張情緒。

黑髮青年說罷，木村卻立刻板起面孔。

「森，你不是防制局鎧衛，也不是警察，根本沒必要跟我去冒險。我幫助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報恩，只是單純希望你能與家人平安無事。」

木村壓低嗓音說著，聽起來比平常的語調還要嚴肅不少。

「報恩？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別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快點把城市恢復原狀，這樣我們一家才不會被關在這等著餓死！」

說到一半，森猝然把頭轉到一旁，不再注視木村的雙眼。

「所以說，單靠你一人可不行……我放心不下……就是這樣。」

森講話的期間，眼睛時不時在木村與他處之間徘迴，看上去十分不自然。

「算了……」

看到森這副樣子，木村漸漸放鬆犀利的眼神，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

其實他心裡也很清楚森說的沒錯，僅憑他一名鎧衛，哪怕對策想得再好，雙拳仍舊難敵四手。由於拗不過森，他只好老實接受對方的協助。

兩人剛結束對話，約爾就靠近森，向他的脖子伸出雙手，似乎是想從他身上取下傳送器。

深怕約爾不想讓自己踏入戰場，森趕緊開口勸止對方。

「等一下，我－－」

「Shield損壞了對吧？讓我幫你換上新的裝甲服！」

約爾的回應讓森有些訝異，兩顆眼珠忽地就張大開來。

森還真的料想不到，約爾沒有要制止他的意思，縱使他已經在約爾的面前倒下好幾次。

實際上，自從約爾決定要留下，他就大概能料到森又會為了他們兄妹裝甲化戰鬥。

約爾也不是沒有擔憂森，只是因為太熟悉森，知道能迭次化險為夷的他有多可靠，這才肯放手。

更別提森也不是單打獨鬥。有Extra在，他便能補足耗損的體力，不會再被Shield抽光能量因而累倒。戰鬥力非凡的Ammo與熟稔各種機械的張博士還會幫助他通過困難的危機，想必他也無須再冒死奮戰。

不過－－少女眼裡的憂鬱，揭示她與哥哥有著完全相反的見解。

從森正面對上惡蓮幫開始，瑪莉總能感覺到森身上有一股混亂的氣息，那是一種類似恐懼的東西。簡單來說，森好像極度害怕惡蓮幫會害死她與約爾。

瑪莉的直覺告訴她無論危機是大是小，森都有可能會為了保護他們，又一次擅自拼上性命，因此她其實是有想遏止森戰鬥的衝動。

可是如果她要求森不准幫忙木村，這種放任恩人送死的自私想法不就等於違背森對她的期望？於是少女只能收起反對的念頭，在心裡默默為森祈禱。

「那我們就趕緊動作吧！」

張博士說完，隨即拿走木村的Ammo傳送器，帶著約爾跑向工作室。

一旁的森則是在跟木村商討接下來的計畫。瑪莉看他們兩人的態度很是認真，便不做打擾。她緊隨在哥哥的身邊，進入那個充滿機械器具的房間。

縱然瑪莉還是為森操心，但是倘若她能幫上約爾、張博士，在森與木村的背後盡一份力輔助二人，或多或少也能避免他們在戰鬥中身亡吧。

瑪莉抹除心中的不安，堅定拿起張博士分配給她的工具。此時的她還有比懼怕更要緊的任務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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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 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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