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臺上進入二比二平的局勢，耳邊則是睡夢中常常客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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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印象中自己在夢裡依稀聽見了什麼，醒來後都不記得了，心情卻好得不可思議，整個人手腳輕盈，像飄在空中一樣。鼓譟的心跳聲如雷貫耳，令他亢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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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誇張地說，他現在活力到要站起來跳伸展操都不成問題，但衝動是魔鬼，要是真這麼做的話，他事後必定會懊悔到直接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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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在椅子上簡單拉了下筋。他這些日子的作息其實調整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拜誰所賜，或許該拜他自己。說實話，方祐年當初調作息靠的就是毅力，但那背後在推動的力量是什麼，他本人清楚得很，所以真要拜誰的話，就拜那個坐在後一排的傢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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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他剛才在睡覺時，貌似隱約聽見了後面傳來的談話聲。方祐年不記得內容了，可一回想起這件事，內心卻雀躍不已，像是發生什麼好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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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偏偏他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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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內的環境不適合思考，觀眾席的聲音往往會阻斷思路的運行，身邊的人也是。方祐年往右望去，見到白堯安在和邱墨生討論比賽局勢，柯榮恩則是一個人安靜看，偶爾插上幾句；再往左望去，張澤青也在和趙思齊說話，後者手上還多了新的餅乾，也不曉得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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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伸手，掌心向上攤到了趙思齊面前，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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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沒有明言，趙思齊仍舊意會過來，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顆足球巧克力，放到方祐年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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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珍藏。」趙思齊鄭重道：「你要好好品味－－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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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說完，方祐年隨意拆了外面的錫紙，扔進嘴裡兩三下便將巧克力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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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打得怎麼樣了？」方祐年一路睡到第五局，前面的比賽一場也沒看，現在只得開口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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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第三局被翻盤了，不過心態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穩一點有機會贏下來。」張澤青回覆道，他看了眼方祐年，「你還會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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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了，等等保證超常發揮。」方祐年自信道，他為今日準備已久，絕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真切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正好，「我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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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趙思齊站了起來，跟在方祐年身後一同前去，離開前還撞見了柯榮恩順勢望過來的目光，兩人無言交換了一番念頭，便又轉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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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沒有察覺異常，出了場館後，他照著熟悉的肌肉記憶走向廁所的位置，趙思齊始終跟在他後方維持著三步左右的距離，就是不並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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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詭異，方祐年從趙思齊不說話的沉默當中，隱約猜出了對方可能有話要說，因此慢下腳步回頭，等他走上來以後才詢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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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停了下來，幾番啟唇，不答反問：「祐年，你有過被議論的經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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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奇怪地望著他，「這什麼問題？當然有啊，我不常上網但多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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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指那個。」趙思齊重新邁開步伐，方祐年也隨之跟上，「我指的是針對你本身的外表、個性、喜好，所受到的議論，甚至可以說是詆毀或造謠的程度，有些還可能會更深入的謾罵你，例如道德，或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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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方祐年能聽懂他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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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先手反應並非是對趙思齊的問題進行深思，而是－－他表現得真的有那麼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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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就算了，白堯安是被告知的不算在內。方祐年本以為知情人士至少不算多，就表示他藏得挺好的，怎麼連趙思齊也發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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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方祐年臉上的表情過於一目了然，趙思齊看出了他的念頭，敘說：「我是從頒獎典禮那天知道的，不過不是你，是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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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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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提頒獎典禮至今已有一段時日，方祐年在當時連自己的心情都沒察覺。趙思齊說的「是Eon」又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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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方祐年語調有些輕微，帶著點小心翼翼，「程千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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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打岔道：「那要你自己去確認，我只是旁觀而已。」他們走到了廁所門口，一扇門隔開了裡外兩側的空間，也隔開了視線，「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走什麼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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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提醒，方祐年也清楚得很，「我知道。」他重拾了語氣的堅定，一字一頓道：「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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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方祐年想得並不算多，他只是在走一步算一步，構思未來並不是他的強項，有人更擅長做這件事，他只是在照著那人的模式學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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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與對方更相似一點，就能更親近一樣，像這樣的想法總是安慰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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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管其他人會怎麼想了，我比較在乎程千載怎麼想。」方祐年苦笑一聲，聽起來似乎是在自嘲，「我連他喜不喜歡我都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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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好感的話，那肯定是有的，但是哪方面的好感就不好說了。萬一程千載只是將他視作可敬的對手呢？以他的腦迴路來想，這種可能性還挺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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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思齊沒有說話，他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旁觀者清，從他的視角所見到的景象與方祐年完全不同，正因如此才能看得更清晰一點，但不該由他來告訴方祐年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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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人會去踏出第一步的，就看是誰先了。趙思齊推開廁所門，正要走進去，卻感覺門後沉甸甸的，像有什麼壓在了上面一樣。他雙手奮力一推，才好不容易將門推到能探入身子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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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在一旁好奇觀看，見趙思齊將頭探進了廁所內，檢查究竟是什麼東西壓在門上，卻和一雙眼睛尷尬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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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嗨，我什麼都沒聽到。」那人扯出了心虛的笑容，因為感冒而蒼白的臉色貌似更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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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冷靜地倒抽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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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段昱欽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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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墨生打了聲巨無霸的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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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休息室的沙發角落，理應沒有人會注意到的位置，但剛才鏡頭切給了他兩秒鐘，就那麼湊巧拍到了他打噴嚏的瞬間，給足了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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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事人並不知情，休息室內其他人大概也不知情，他們正忙著自己該做的事。TR的比賽結束了，三比二獲勝，艱辛的結果，但總歸是好結局。他們剛才在後臺碰見彼此，兩隊互相說了一聲「季後賽見」，便結束了今晚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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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的休息室內，白堯安一如往常和賽訓組溝通，張澤青也參與在內，偶爾和其他人說話來帶動氣氛。柯榮恩在旁邊聽，時不時加進一兩句話到對話中，但更多時候是在自我調整狀態。雖然外表上看不出多大差別，但邱墨生就是知道，他知道每個隊友調整心態時會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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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話越多就表示他越焦慮，話太少則是憂慮，中間值則剛好，譬如現在這樣。白堯安會安靜下來，板起面孔，語氣分外溫和，像現在這樣就不是。柯榮恩則是一個人靜坐在旁，不主動說話，但有問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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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的話，邱墨生沒見他上場過，並不清楚。就目前來看，在場沒有人的狀況說得上差，但有個人他不太確定，那就是方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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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方祐年幾乎沒有緊張的時候，更多的是興奮而有的急迫，緊張這種字眼不常出現在他身上。可是今天的方祐年看起來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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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墨生不明白原因，但他覺得自己應該知道，他必須要知道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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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對方祐年來說是等待已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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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會緊張、會期待，會擔心自己發揮失常。但這些擔憂絕對是多餘的，邱墨生有自信於方祐年今天將能打出這賽季的最好狀態。這不是直覺，而是出自於搭檔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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