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方祐年瞠目結舌了幾秒，半晌，才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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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張澤青一臉淡定，正在敲茶葉蛋，邱墨生則用湯匙舀起幾乎見底的湯，兩個人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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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墨生就算了，本來也不是樂於開口的人，連張澤青都一語不發就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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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訓練呢？」方祐年問，他想問的是指平時的那些訓練內容，總不可能真的只是問程千載幾個問題就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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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該不會真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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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不是說了？」教練放下手機，認真吃起碗裡的飯，「問完就結束了，你今天的訓練就這樣。」他頓了下，筷子停在嘴邊，添上一句：「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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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依舊不太明白，但他大概理解，自己這是獲得一天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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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他索性起身，板起臉不讓喜悅流露在外，留下一句「告辭」便大步走出食堂，臨走前卻又停下腳步，轉頭對教練道：「你是最英明的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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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擺了擺手，「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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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極為聽話，轉身就走，在教練後悔之前飛也似地跑回宿舍，猜想程千載也許還沒醒，他還來得及把留下的紙條丟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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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喘吁吁地打開房門後，方祐年見到床上的人還躺著，沒有動過的跡象，反倒因為他開門的動靜而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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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快步上前，一把抽走自己壓在枕頭邊的紙條，上面寫著「我去訓練了」的句子，但現在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也就沒必要讓程千載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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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苦練許久的手速沒有辜負他，方祐年抽紙條時，程千載睡眼惺忪也沒看清，恍惚道：「你訓練完了？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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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天還亮的。」平時訓練完都得跟星星說晚安，哪有天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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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坐到床邊，把程千載原本要翻身起來的位置坐走了，「我下午沒訓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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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撐手坐起，有些不解，但大概想得通來龍去脈，也就沒糾結原因，而是改問：「那現在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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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毫無頭緒，他的日常生活除了訓練，不外乎就是遊戲，如果有空就直播一下。不過今早都播過了，下午訓練室會使用到，也不好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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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偌大一個俱樂部，他們能去的地方貌似就剩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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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青訓宿舍看看嗎？」方祐年問道：「青訓生都在訓練，那裡現在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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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訓宿舍離俱樂部門口較近，但平常不會有人特意經過，由於ME的青訓生如今只剩兩位輔助，周遭環境更是寧靜休閒，一點也沒有首發選手宿舍的雞飛狗跳那般吵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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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沒拒絕這份提議，正好自他離開ME青訓以後，也從沒回去看過。雖然說不上有多留戀，但去走走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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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走下樓，穿過廊下，行經庭院到了青訓宿舍門口。裡頭的房門全都關著，但沒有人住的房間從不落鎖，方祐年和程千載也因此能順利進到曾經的宿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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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盡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方祐年感覺有些回憶衝入腦海中，但都是些模糊不清的畫面。他當時可沒怎麼在清醒時待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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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灰塵。」方祐年拍了拍床墊上的塑膠套，摸到薄薄一層灰，看來這裡並不會有人定期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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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廢話，沒人住當然不需要清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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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也進來，坐到靠門邊的那張床上，也就是他之前的位置，上方則是方祐年的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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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不是回憶出錯，方祐年總覺得這兩張床的距離，比過去要來得近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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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一摸都是灰塵，方祐年也就打消了爬回上鋪看看的念頭，跟程千載一同坐在他那張床上，拿出手機來，堂而皇之談起了正事：「我是放假了沒錯，不過我們教練要我問你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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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沒有針對方祐年突兀的舉止發表意見，反倒認真聽完他敘述自己和教練的猜想，並看了眼剪好的影片，佩服道：「你們教練很會剪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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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重點。」方祐年一陣無語，將話題拉回來，「你是真的看出他要用什麼技能，才這樣走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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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是。」程千載指出其中幾部影片，他對自己操作當下的想法仍有印象，「其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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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預計過影片裡，符合猜測的大概有哪些，跟程千載指出的差不多，「怎麼做到的？當下手感和狀態？還是你平常就會練習？你該不會連每個角色的技能釋放動作都有研究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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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程千載的個性，要是他有這種閒時間，說不定還真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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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預料相左的是，程千載這次搖了搖頭，道：「要看狀態，情緒和手感正好的話可以做到。平常不會練習，但是在遊戲裡看久了，會不自覺記下角色的技能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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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簡單，要想記下來也不容易，光是要看清角色動作的起手式，高強度的動態視覺就絕對必不可少。長期下來，眼睛不出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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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沒辦法想做就做嗎？」方祐年指著自己的眼睛，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到位，「呃，你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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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通常是做了才會意識到。」程千載打算不去管方祐年使用的形容詞，他不太清楚那四個字長什麼樣子，但聽懂了含義，「有些出手快的角色，或是沒有明顯起手式的角色，就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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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的話，影片裡剪出的這幾個敵方角色，不少都有停滯且明顯的起手式，或施法較慢，重疊率也挺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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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挑了其中幾部影片，毫無藏私地將自己走位時的思路說明了遍，直到方祐年能跟上他的跳躍性思考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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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越聽下去，方祐年就越是後知後覺感到恐懼：他之前一直在跟這傢伙打對線嗎？哪有人走一步想三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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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還只是譬喻，實際上他跳得看似邏輯全無，細問後卻能仔細描述出思考脈絡，只是過程中省略的步驟太多，讓人疲於在他的思路後方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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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繼續打射手，這樣的思考模式是難以實踐到遊戲中的，畢竟射手不是能完全展現跳躍性思考的位置，這也是為什麼程千載過去會給人高風險高回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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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換成打野就不一樣了，刺客的高機動性能提供他更靈活地在賽場穿梭，讓腦中飛躍的計劃轉化成現實，而不會像打射手時那樣，束手束腳還得顧及自身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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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是足夠驚豔了，但不得不承認，轉位置到打野的程千載，比射手時的他更來得無拘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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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早一點打野。」方祐年發自內心道：「說不定去年最佳新人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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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並不是在挖苦，或自認不足，他是真心認定如此。若是程千載出道時就是以打野之姿登場，不用說最佳新人，指不定連冠軍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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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偏偏選擇了射手，等同於長好腿後自己鋸斷，又反過來倒立行走，在所有人都跑步向前時卻用雙手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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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倒沒有這麼想，天賦提供給他多樣選擇，射手只不過是其中一條罷了。他搖頭否定了方祐年的假設，道：「之前想跟你對線，所以沒有選打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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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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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聽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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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對方的反應，程千載反而更顯得困惑，「我沒有說過嗎？我是因為你才打射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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