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門再一次被人打開時，方祐年已經開了第二局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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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走進來，看著本不該出現在此的程千載，張嘴幾番欲語都沒說出什麼，反正他沒意見，過去其他選手來俱樂部找他們玩時，也不是沒有進來過，不必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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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裡是這麼想的，但實際上，趙思齊不自覺走到了兩人身後，任由電腦上的鏡頭將他照進去，讓直播間的觀眾們發現他的身影，埋頭於遊戲中的兩人卻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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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一看。巧了，程千載也在打遊戲，兩個人在雙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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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嗯。」趙思齊故意咳了一聲，吸引兩人的注意力，但只有程千載發現到了他，方祐年戴著耳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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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先和一個溝通了，「你們回來多久了？」趙思齊問。他一點也不好奇這個問題，但眼下勢必得找個話題開頭才行，要不然他真不曉得該和程千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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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並不是擅長主動開口的人，他更偏向於因人而異，要是遇到張澤青那種類型的，他就會不知不覺變得多話，可要是方祐年或程千載這類較為寡言的人，趙思齊便找不到適合開口的時機與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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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現在，他腦海裡構思出的要不是「天氣怎麼樣」、「外面人多嗎」等等無用的問題，要不就是一些不該在直播當下提及的敏感話題，例如「你是怎麼喜歡祐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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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甩了甩頭，決定不當兩人間的電燈泡。去年在頒獎典禮上，他早有預感這兩人的氣氛不對勁，如今看來果真如此，他卻高興不起來，寧可那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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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他對程千載有意見。方祐年要談戀愛，要跟誰在一起，趙思齊都不在意，他還會鼓掌恭喜對方，但跟圈內選手交往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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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與其胡亂操心，不如直接給予支持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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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籌劃著該怎麼不經意地表態，既不會嚴肅到令方祐年和程千載無所適從，也不至於晦澀到讓他們兩人一頭霧水的程度，但思索文字的藝術來構築言語，對他而言可真是件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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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沒得出好句子，便隨意往牆上一看，見原本被他和邱墨生佔據的白板上，不知何時多出了隻畫得栩栩如生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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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畫的？」趙思齊問，但在問的同時，他內心早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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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方祐年，他們認識這麼久，從沒見對方展現過什麼美術實力，那個審美能跟藝術扯上邊只可能是梵谷顯靈，所以絕對是另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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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望向程千載，後者也回過頭來，道：「是我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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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期望的結果。趙思齊再看一眼那隻貓，雖然白板筆是藍色的，但他就是認得出來，程千載畫的是俱樂部裡那隻橘貓，跟牠平日窩在大廳門前曬太陽的模樣差不了半點，肥美程度與姿態維妙維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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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這副畫比起來，趙思齊角落裡那隻四不像，如同幾個不搭嘎的幾何圖形組在一起，顯得既扭曲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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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白板拍了張照片，先是傳給吳賢，之後又發到自己的社群帳號上，但不說是誰畫的，不過粉絲有眼可識泰山，一眼就認出這絕非出自趙思齊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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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不知名畫家，正沉浸在跟方祐年野射雙排的樂趣中，沒有察覺到周圍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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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盯著那隻貓，卻是品出了點感想。他轉身去開電腦，以探究的心態搜尋了程千載的名字，本以為會像白堯安那樣跳出他家人的資訊，但網頁上的結果全都是程千載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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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打擾一下。」趙思齊潤了下喉嚨，這次不是假咳嗽了，否則他真不曉得自己該怎麼開口，「Eon你以前有參加過什麼美展比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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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頭也不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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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比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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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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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該不會也參加過心算比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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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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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市府的比賽呢？應該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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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抬頭確認了一眼，「那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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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不依不饒，最後問道：「你不要說這個國際性比賽的也是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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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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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徹底放棄了，他走過來方祐年的位置，看見聊天室跟他不相上下的不敢置信，而方祐年本人依然戴著耳機，完全沒聽見他們剛剛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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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這局遊戲結束了，方祐年剛鬆了口氣，就要休息，趙思齊卻一把摘掉他的耳機，將椅子拖到自己的座位，指著螢幕上整排的搜尋結果，展示給他，「你看這些，全都是Eon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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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喔。」方祐年剛結束一局遊戲，仍處於茫然中，對於眼前所見有點難吸收進去，過了幾秒才懂得趙思齊在說什麼，「等等，你是說這些比賽的得獎名單，全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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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剛確認過了。」趙思齊指著程千載，難以理解道：「你為什麼會來打職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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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太適合公諸於世。方祐年在混亂與驚愕中努力翻出一絲神智，正想找幾句話來敷衍過去時，程千載就先發制人：「你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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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的答案八成和大多數人一樣，「沒一技之長」是最常見的例子，「夢想」一類的原因也遍地可見，像程千載那樣純粹為了誰而打來職業，簡直是稀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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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趙思齊的回應才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為了吳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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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瞠目結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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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譜好的答案被人抄過去了，程千載也跟著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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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正常吧？因為崇拜誰所以來打職業。」趙思齊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何處有錯，「我從小就是他的粉絲耶？知道吳賢開俱樂部後，我想說『天啊這就是我的機會』，所以才來打的。雖然進到ME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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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齊曾說自己是吳賢的粉絲，這點真沒騙人。他小時候被熱愛槍戰遊戲的父親帶去現場看比賽，雖然看不懂，但那份熱血感染到他，並成為日後走上職業選手道路的重要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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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吳賢不再打比賽時，趙思齊為此氣憤得連續一星期都睡不好覺，恨對方放著大好的巔峰時期，連一絲留戀都沒有就轉往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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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是這樣啊，有什麼好奇怪的？」見他們倆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趙思齊再舉了個例子作示範：「像張澤青也是為了段昱欽才跑回來打職業的。他看到段昱欽轉中後拿了冠軍，覺得讀大學沒有意義就休學了，想回來跟段昱欽一起打。不過他們實際上擦肩而過了啦，差一點就能一起在M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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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趙思齊提起，方祐年都要忘記段昱欽第六賽季曾短暫待在ME二隊這件事，還當過白堯安未出道前的中單，而那時張澤青仍在TR的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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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看了眼程千載，想以眼神詢問他是否要坦誠相告。既然趙思齊都說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那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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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的是，程千載接收到方祐年的視線，並看懂了他的意思；不順利的是，他跳過眼神交流的環節，直接向趙思齊道：「我是為了Shield來打職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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