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方祐年腦中充斥著這個想法，因此沒能聽清程千載剛說的話，令後者誤會他有意要迴避問題，臉又逼近幾分，大有要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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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近了！方祐年腦中警鈴大作，身子向後退來拉開距離，心跳聲劇烈得彷彿就在耳邊，躁得他連靜下心來給出一個回覆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程千載緊迫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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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祐年已經準備放棄回答，開始要構思一條逃跑的路線時，臺階傳來了飛奔而上的腳步聲，伴隨而來的還有張澤青呼喊：「小方！你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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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剛跟要去休息室的段昱欽道別，這才想到要回座位上查看自家射手，不料一上來時卻見程千載也同樣在此，且方祐年正抵著他的下巴將人推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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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異狀。張澤青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但他開口後說起的卻是另外一件事：「Eon，段昱欽剛在找你一起去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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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聞言，「喔」了一聲，毫不拖泥帶水地起身離去，看起來十分正常，但任誰來都能看出他臉色陰沉，盯著張澤青時還隱約像是在瞪他的樣子，搞得張澤青一頭霧水，只能自我解釋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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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晚幾步走來，觀完全程，語重心長道：「張澤青，你壞事做多了會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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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不解其意，「什麼意思啊？你今天說話也太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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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恨你該洞察的時候偏偏搞不清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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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輔又一次吵了起來，就站在走道上，白堯安經過時直接無視了他們倆，坐到方祐年身邊，視線卻停留在程千載離去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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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發現到他的動作，擔心白堯安是否察覺了端倪，正打算說點話來岔開他的注意力時，白堯安便出聲問道：「你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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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方祐年心虛道。他也不明白他跟程千載之間那是什麼情況，說是吵架必然是不可能的，但也和諧不到哪裡去，「只是在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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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到啊。」白堯安彷如沒聽見方祐年的聲音，逕自說了起來：「去年世冠初，你跟我說過一段夏宇軒告訴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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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冠初？那並不是多久之前的事，如今算來其實也就幾個月而已，卻遠得好似連記憶都模糊不清，更別說方祐年沒有將生活瑣事都牢記下的超群記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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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一臉茫然，白堯安並不意外，反正方祐年記不記得都不影響他要說的話，「你說，他讓你去找到一個可以跟程千載舒適相處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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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件事。方祐年一拍雙掌，記憶瞬時回歸。確實是有這麼件事沒錯，夏宇軒這句話也就成為了後來種種的萬惡根源，不過當時方祐年將此轉告給白堯安時，他表現出來的模樣相當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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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現在提及此事都必然有個原因。方祐年在心底飛速躊躇一番，試著問：「那件事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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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聽到就覺得，他這句話是在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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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又一次阻礙了方祐年要說的話，在他即將開口之際繼續說下去：「我本來是希望你別理他，因為情緒這種東西有時候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與其費盡心思、為人際關係而苦惱，不如專注自身做好該做的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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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見地從白堯安口中聽見有用的道理，方祐年愕然了幾秒鐘，將這段話放進心裡咀嚼過了一遍，猜測白堯安究竟是要藉此跟他傳達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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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他沒有讓方祐年等太久，便接續了話題：「但我現在看你和程千載關係變那麼好，就在想：如果試一試就能解決長久以來的問題，那實際去做一次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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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聽完後，方祐年大致上也猜到了白堯安是在暗指自己跟夏宇軒的狀況。他訝異於對方這番話，卻不是因為他竟能從他人關係中反思到自身這一點，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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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和他關係好？」方祐年幾乎就要跳起來了，儘管先前早已聽過許多人說他和程千載「冰釋前嫌」、「一笑泯恩仇」，他也從來沒有過這般強烈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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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白堯安是以為他們剛才在玩鬧，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不管怎樣，能夠聯想成關係好都太過離譜了，第一個吵架的猜測反而還更符合實際狀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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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見他情緒激烈，從原本的隨口問問轉而來了興致，雙手支著下巴期待地問：「所以你們吵架了？吵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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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了什麼－－什麼也沒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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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不曉得該不該告訴白堯安實話，卻無處談起這種從始至終都讓人搞不清頭緒的情緒，過於陌生也過於複雜，令他絞盡腦汁也沒得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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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倒是完全沒想起程千載透露的那些戰隊機密，一如他們所聊過的那樣，他連將此事放在心上猶疑不定都不曾，更遑論告知給白堯安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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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臉色也因想起先前的事，而變得有些不同。白堯安見了異狀，沒多想便問：「你們吵很兇嗎？這麼生氣，臉都氣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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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摸上臉，觸手可及確實一片發熱，驚得他當場就賞了自己一巴掌，強迫從片段的回憶中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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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因他的舉動跟著嚇了一跳，一旁吵完架的中輔也因動靜前來，雙人四手捧著方祐年的臉一陣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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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你怎麼能打自己的臉！它那麼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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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臉要是受傷了，等等我們打比賽的士氣都要比對面少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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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腫啊？臉怎麼這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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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斜眼望向張澤青，話是在對他說，嘲諷到的卻是方祐年，「小方這種力氣，怎麼可能打得腫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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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這樣沒錯，張澤青深深嘆道：「你說的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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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就在這裡。」方祐年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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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氣不大，體力也差，爬一層樓梯都能喘，進俱樂部後搬過最重的東西叫電腦螢幕，是當初為了從青訓營挪到訓練室而搬的，後面沒力了還由白堯安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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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方祐年的確沒有打腫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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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場的比賽即將開始，下一輪的選手也提前站到臺邊，預備要走上比賽席了。雙方上場的人員配置都跟前一場相同，並無特意作出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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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手才一登場，後方觀眾席就傳來了吶喊聲，或是撕心裂肺或是中氣十足，一同大喊：「41一周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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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邊，葉雨晞朝聲源處招了招手，笑著高呼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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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在人聲鼎沸的場館裡並不清晰，但粉絲們仍是聽見了，跟著以尖叫聲回應他，也用手裡高舉的燈牌吸引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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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順著聲音回頭去看，見到DTG粉絲們舉著五花八門的燈牌，支持的對象從臺上首發五人到教練皆有，更甚還有已轉到賽訓組的段昱欽，以及替補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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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方祐年意外的是，儘管程千載本人並不在場上，依舊有人舉起手機或平板，以上頭跑過的跑馬燈字幕來無聲慶祝他一周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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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的應援，選手們在臺上是看不到的，視力再好的人都只能看見觀眾席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像張澤青那樣還能計算燈牌的根本純屬唬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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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要是想讓程千載看見這些祝福，就得等攝影機眷顧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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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心想：要是ME比賽是明天的話，或許也會有人以這種方式慶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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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站起身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起手機對著觀眾席的方向拍了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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