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萬幸是,方祐年的夢話並不大聲,只有柯榮恩和張澤青聽他慌慌張張不曉得說了什麼,反正一個字都沒聽清,讓方祐年順利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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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理出結果,白堯安也就放棄追究了,轉過身重新在位置上坐好。後排的夏宇軒見狀,朝程千載作出了攤手的動作,像是在說「你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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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從白堯安猶如原木的反應中也能略知一二,幸好方祐年不至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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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透過椅背,盯著方祐年的後腦勺,思緒又回到了他前段時間和夏宇軒的對談上。要告白嗎?這不是現在能考慮的事情,比賽尚未結束,春季賽尚未結束,就算要來思考,也得等到時間較為充裕的時候,譬如休賽期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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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想得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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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無聲嘆了口氣,他的情感較為遲鈍,可一旦察覺了,便不會出錯。他能感覺出自己與方祐年間有扇情感的拉門,他可以選擇一口氣拉開,也可以選擇捅破窗紙肆意窺探一番。但不論是哪種選擇,都不存在著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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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仔細規劃好才行。程千載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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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眾人談論幾分鐘後,TR的選手已經坐上了比賽席,在他們的對面,今日對手也準備就緒,教練與裁判站在選手後方,開始調整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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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未進到BP與比賽前,程千載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到前方的螢幕上,而是讓自己片刻不息的大腦充盈有用或無用的思緒。有時他甚至在腦中將字的一筆一劃全數拆開,再嘗試組成別的字詞,像這樣無意義的事,已經運轉過了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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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葉雨晞曾為了上廁所而跨過他的腳,稍微打斷了程千載的思緒,但這只是小問題;後來換成蘇呈起身,也說要去上廁所,又一次打斷程千載,可這都稱不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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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程千載不得不淨空大腦的,是葉雨晞和蘇呈一同走回來,兩個人從他腳上再一次跨過,葉雨晞還連續撞了他的腳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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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看了眼腿前的空間,明明就足夠得很,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毛病,偏偏要往他腿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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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心不在焉。」蘇呈坐下後,不顧葉雨晞在後頭揮手示意他別說,直白道:「為了比賽好,不要分心。」他望向了方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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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程千載有些訝異,但臉上並未表露出來。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夏宇軒,卻又隱約覺得不可能,夏宇軒對他人的事幾乎不理睬,由他傳播的機率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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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一旁的葉雨晞正心虛且愧疚地縮起肩膀,委屈的雙眼直盯著程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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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葉雨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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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試叫了一聲,換來猶如驚弓之鳥的葉雨晞,肩膀一振後趕忙靠了過來,半個身子橫在蘇呈腿上,語速極快地小聲唸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故意要說的意思,只是阿千你跟Shield之前看起來好像在吵架,我就跟蘇呈講了一下,結果他說你會不會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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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蘇呈將手按在葉雨晞嘴上,將他推回到座位上,「41只是在擔心你們,剩下的是我胡亂猜測的,如果有冒犯到的話,我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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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程千載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需要道歉的,「反正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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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葉雨晞瞪大了眼,慌亂且震驚地眨著,在蘇呈捂住嘴巴的情況下,他那雙眼變得更加生動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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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反應有點超乎程千載的預料了。他問道:「你會覺得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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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葉雨晞拉下了蘇呈的手,音量仍是壓低著,嘴上飛快道:「阿千是什麼樣子都很好!我只是有點驚訝,你們都是我的朋友,但我一直都沒有發現,我感覺自己好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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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呈再一次堵住了葉雨晞的嘴,「別亂說,一般人本來就不會往這方面想,但你有察覺到他們關係產生了異狀,並且為此擔心,這是很好的事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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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蘇呈那張嘴相當會安慰人,葉雨晞已經在寥寥幾句話中,從焦慮轉為平靜,到後來甚至大膽問起程千載關於情感中的細項與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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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程千載來說不難,反正他本就擅長記憶,將所見所思說出來也沒什麼好困難的。聽完他的敘述以後,蘇呈嘆了一口氣,有感而發道:「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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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晞也跟著點點頭,但和蘇呈有些說笑的語氣不同,他的神色極為認真,語氣誠摯,「謝謝你說這些,也謝謝你願意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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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卻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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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直球大師的攻勢,葉雨晞捂住胸口彎下身,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你有對Shield投過這麼直的直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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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不明白為何好好的就說起棒球來了,蘇呈倒是可以替他回答一下,笑道:「他有說過,而且還蠻多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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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程千載面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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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只是在讓你繼續保持你的說話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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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的對話全侷限於彼此之間,沒有將聲音流出去,頂多是夏宇軒偶爾在旁不經意耳聞一兩句,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半點沒去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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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另一邊,整個人幾乎要與椅子融為一體的李延然聽完了全程,在葉雨晞發覺旁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時,早就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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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延然低垂的頭,葉雨晞心道不好,他要是不能接受此事該如何是好。不料,李延然猛地湊上前來,姿勢比剛才的葉雨晞還要誇張,幾乎可以說是爬到了蘇呈和葉雨晞的身上,對程千載道:「Eon,我、我支持你,強的人就應該要和強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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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史以來第一次,葉雨晞真心想為李延然鼓掌,不是因為隊內訂下的規則,而是發自內心的觸動。只可惜他的手現在正被對方壓住,無從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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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李延然這樣慕強的人,壓根就不需要擔心他會有什麼偏見。夠強,在他眼中就能勝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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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晞費勁地探出身子,搖了搖程千載的手,問:「那阿千,你有打算要跟Shield告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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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程千載才剛要回答,就見前方座位的椅縫間出現一張人臉,嚇得他趕緊止住話語,心臟難得奮力一跳,幾乎要撞疼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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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縫間的人不是方祐年,他已經睡著了,一時半刻不會醒來。回過頭看他們的人是柯榮恩,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視線掃過程千載的臉,道:「抱歉打斷你們,只是想說聲音變得有點大,這樣蠻危險的--幸好小方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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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ron,你……」葉雨晞聽到他的話,瞬間就明白了意思,心驚膽戰地問:「你都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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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長吟一聲,「嗯--」他看了看兩側的隊友們,確定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對話,才接著說:「是聽到了,不過你們說的事情對我來說算不上是祕密,但對某些人來說就可能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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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人是指?」程千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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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耶。」嘴上這麼說,柯榮恩的眼神卻狀似無意地徘徊在方祐年身側,「雖然我不該管別人的事,可是我愛看,所以跟你提醒一聲:太拐彎抹角或躲躲藏藏的話,有人會一輩子都搞不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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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沒有指出自己說的是誰,但程千載聽得出來,「沒事的。」他俯下身,直視著椅背間的柯榮恩,此刻無師自通了隊友先前的玩笑與暗示,道:「反正我會打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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