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方程式 - 172

　　照理說，兩人一間的宿舍難有獨處的空間，彼此的生活作息也十分相近，不論出門或進門，基本上都是與室友無時無刻黏在一起，沒有例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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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偶爾，方祐年需要一個人待著時，會跑到淋浴間裡，坐在乾透的磁磚地板上，定睛望著磁磚紋路的脈絡，思緒順其攀爬延伸，直到碰壁了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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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正在做著同樣的事，但與平時不同之處在於，他選擇褪下衣服，任由蓮蓬頭的水澆灑，流過五官的凹處又隨重力垂落，滴進漣漪不斷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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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沒有用。方祐年心想。他以為心裡某處的坍方，能藉由水花或霧氣填滿，但這沒有用，他只是更清晰感受到空蕩中泛起的回音，一層又一層，比淋浴間的水聲還要彰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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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死了。方祐年迅速洗好澡出來，將那些不重要的事物趕出腦海，擦拭了下頭髮就爬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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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張澤青看到的話，一定會碎念，要他把頭髮吹乾了再上床睡覺，但方祐年此刻沒有這份心情，他就是累到連拿吹風機都沒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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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要他現在就寢，也是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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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在被裡糾結了幾分鐘，喚不出睡意，反倒是尿意先找上了他。順著窗邊溜進來的光，他順利摸進了廁所，解決生理需求後，就聽見門外傳來了兩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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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方，你還醒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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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白堯安的聲音，但方祐年不太想開門，一方面是心情有些亂，另一方面是，他剛剛誤會了白堯安和程千載之間的關係，此刻有點難以調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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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跟白堯安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只是想關心一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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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躊躇一會，決定裝睡看看，等門外沒聲音了再回到床上，卻沒料到白堯安是個堅持不懈的人，都過了一分鐘後居然再次敲門，道：「小方？我有話要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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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都說到這了，再躲下去也沒有意義。方祐年轉動門把，將門拉開一條縫，並從縫中望見了同樣正要探頭進來的白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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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想地，方祐年就先道了聲歉，搞得白堯安不明所以，問他：「跟我道歉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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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垂下眼，「我剛剛一直醒著，但是沒有回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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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堯安失笑道：「那又沒什麼，我跑來打擾你才該道歉好嗎？你現在有空聊一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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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方祐年敞開門扉，讓白堯安走進來，並開了燈，「你要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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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心裡對白堯安要聊的事情有個底子，大概是跟賽訓或團隊相關的事務吧？說來也是，自從他答應要成為隊伍的核心起，隊內一直都沒有做出與此承諾相符的要求來讓他實現，生活上仍是與以往相同，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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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白堯安都二十歲了，沒有比這更好聊此話題的時機了吧？方祐年篤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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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白堯安開口提了一個擊碎他所有猜想的話題：「我想跟你聊聊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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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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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同！方祐年感覺心臟的鼓動聲填滿了聽力所能及的範圍，以至於他一時半會都有點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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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想果然多錯。方祐年悔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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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聊天之前，我想先問一下。你以前有喜歡過人嗎？不論是暗戀、明戀，或者是跟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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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有用意的起手式，讓方祐年早一步料到白堯安要跟他聊的話題走向，內心雷厲風行展開了一場會議，檢討自己究竟是在哪一部分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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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到了面上，他還是要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假作詫異道：「為什麼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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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堯安不是傻子，看得出方祐年有意要避開話題的意思，便也裝作淡定，看似不經意道：「也沒有啦，就是我上次跑商務的時候遇到Eon，無意間聊到了你，他就問我這個問題，搞得我也蠻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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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時間白堯安確實去拍了聯盟的廣告，就如同往常一般，所以方祐年也沒放在心上。現在仔細想來，程千載似乎也有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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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不知真假，他就沒辦法確認白堯安是不是在胡說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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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和白堯安大眼瞪小眼，都沒瞪出個所以然，反倒是眼睛先乾了。若繼續裝傻下去，就算破綻百出，白堯安也絕不可能會強逼方祐年開口。問題是，他也嫌裝蒜麻煩，實話實說可能還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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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麻煩，方祐年頓時頭痛了起來，順從直覺問道：「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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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喜歡你這麼直白。」白堯安一點也不掩飾笑意，和方祐年互撞肩膀，稜角分明的肩將後者撞得唉唉叫，「那我直接問了－－你喜歡Eo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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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捂著還未消痛的肩膀，在白堯安意味深長的目光之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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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承認之後，白堯安驚呼一聲，問題便一個接一個接踵而來，譬如：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發現的？喜歡他哪點？有打算告白嗎？族繁不及備載的問題打擊著方祐年僅存的精力，最初他還肯按順序一一作答，到後來就懶得回覆了，反正白堯安一個人提問也能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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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白堯安發現方祐年不再說話時，後者已經縮到床上去，裹著棉被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準備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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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堯安不由分說將他拉起來，扯走棉被捆成一團，丟到了邱墨生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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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對此啞口無言，望向比他還興奮的白堯安，埋怨道：「隊長，我以為你是來談正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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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啊！」自認動機優良的白堯安面露不解，接著一拍腦袋，想起自己漏掉的事，「噢，對了，他有話讓我帶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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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方祐年翻身坐起，藏不住眼神的悸動，問道：「程千載嗎？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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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說之前－－」白堯安伸出手，搭上方祐年的肩膀，搖晃了兩下，「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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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方祐年這下是真的不解其意了，他左思右想，也沒想通自己該跟白堯安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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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Eon啊，吵架了嗎？」白堯安形容了下送行時的狀況，「葉雨晞在問，Eon看起來也蠻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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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居然會在意嗎？方祐年想，隨即想起程千載其實會在一些細節上面特別認真，頓時覺得自己又多認識對方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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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們道別時到底算是什麼？方祐年記得在聽完程千載的話以後，眾人便回到了大廳，他也沒有機會再追問一些細項，甚至於還未走出俱樂部送行，他就先開溜逃回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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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樣子很失禮吧？方祐年遲鈍地認知到此事，但再後悔也沒有用，已經做的決定不能再做出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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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白堯安談談或許會是個好主意，畢竟，他多少也能算是半個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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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跟他吵架，我是……」方祐年想了想，決心道：「我知道他在跟你練打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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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白堯安的語氣毫無波瀾，「那又沒什麼，他本來就有意要先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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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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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on來找我的時候我讓他保密，但他堅持要提早告訴你，說是你有優先知道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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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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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看你一直不知道的樣子，還在問他到底什麼時候要說，但Eon每次都說沒找到好時機……等一下你臉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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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撐住腦袋，盡力在一片紊亂中保持了簡易的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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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足夠了解程千載的行事風格，恐怕就會誤解對方此行此舉是別有他意。方祐年頂著過熱發燙的腦，再次體會到這傢伙真善於撥亂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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