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古尋將吃剩的豬肉醃烤成肉乾,再折好烘乾的豬皮,道:「進太白山前,咱們先去丸都,用豬皮換其它的日用品。」瞄了眼寧澈的右肩,續:「那顆藏玉得趕緊取出,免再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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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我自有辦法。」寧澈好整以暇,隨後沉吟:「李盡忠恐起叛心,我不能不管。他非是貪圖面具,而是怕這裡的漢人越來越多。洛陽段氏一案驚動武林,連遠在揚州的丹江派都聞訊北上,相信不只他們一行人來此查探,李盡忠擔心群聚的漢人會破壞他的反叛大計,才介入此事,是以丹江派在雁鞍集查案受阻,背後的阻撓者並非青甲狼騎,是契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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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憑突襲咱們一事,就能判定他要反叛?」桓古尋語透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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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則應:「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推測,別忘了李盡忠有官位在身,怎敢隨意對漢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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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那傢伙被你用石子砸中太陽穴,若不是你先受了傷,他早死啦!我看他暫時不能作亂。」而後桓古尋納悶:「那兩夫婦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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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忽施偷襲,加上無意追來,恐怕難逃其掌心,難道也是為面具而來?」寧澈面帶憂色,然桓古尋並不煩惱:「只能斷定他們不是青甲狼騎,嘿!咱倆的敵人愈來愈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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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寧澈表情沉重,盤腿而坐,左手來回搓弄下頷,「你說青甲狼騎喜用各方勢力來剷除敵人,而今看來果真不錯,只不過捏造個面具在咱們手上的假象,全數矛頭倏然指來,成為眾矢之的。李盡忠已認定面具在這邊,為免徒生事端,最好是趕我回中原,一起和面具遠離關外,好事者自會離開。」話及茲,不禁點頭讚賞:「木雲合的智計同他的箭一般,防不勝防啊!」然後拿出一張皮紙,攤開放在岩地上,凝神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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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湊近一看,是張地圖,遂伸手指著圖中山巒連綿處,道:「我就說嘛!等治好了你的傷,立刻進入太白山,下雪之後,鼻子再靈的獵犬跟獵人都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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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根較為細長的手指亦點進圖上一處,「假消息應是從雁鞍集傳開的。兩日前,我在燕郡城偷聽丹江派的談話,顯未獲悉此訊,故而位在更東北的丸都肯定也還沒收到。」桓古尋理所當然地附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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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默然望向他,桓古尋同樣無言回視,不覺得有何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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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仍舊未明,長指遂於淺褐色的皮紙上遊走,「正常來說,被一批又一批的人馬追殺,好強衝動者正面對抗;有兵富智者使計反殺:聲東擊西、埋伏突襲、放空城後圍剿……怎麼玩都行,內容精彩可期。」指尖連番畫弄跳躍,最後和桓古尋的指頭碰在一塊兒,續:「然勢單力薄者……就是咱們倆,自是有多遠逃多遠。」眼尾餘光瞄到呆滯的臉龐,寧澈心底暗嘆,嘴上又續:「所以呢,木雲合若不負青甲狼騎頭號軍師之名,該預估得到咱們會往山裡避難,亦知假消息無法傳得這麼快,更知我傷勢嚴重,登山前定先採買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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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處,桓古尋豁然醒悟:「這樣的話,丸都……」俊顏露出欣慰之色:「在丸都,狼騎尚有一次截殺,如無意外,合該是你最期待的狼首骨篤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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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輪到桓古尋神色凝重,以前不怕骨篤特,是縱然他武功再高出自己幾十倍,猶有信心遁逃,然現狀不比以往,寧澈重傷未治,對上骨篤特恐遭當場格斃,不由得擔憂:「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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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寧澈食指輕搖,道:「傷情並非重點,無論是否有傷在身,咱們皆難與之抗衡。最好是預先備好逃脫的方法。」食指移開地圖,改指向夥伴腰間:「最重要的是,先找把新刀,別讓我為你收屍啊!」聽他語調平穩,顯有應對之策,桓古尋重展笑顏:「我可以保證,新的刀必然比舊的還要稱手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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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兩人收拾好行李,桓古尋跨過馬背,道:「走吧。」此時外頭天始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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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跟著翻上馬,坐穩後,爬梳金駿柔滑如綢的鬃毛,道:「我想為牠取個名,你的馬叫甚麼?」見人搖頭,遂言:「此馬黑底白斑,額有彎月,四蹄踏雪,不如喚作星湖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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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讚道:「好!那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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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東方,今日雲層疊壘,布滿天空,旭日逐層攀昇,終至雲端時,方見萬丈光芒燙金了整片大地。鳳眸半瞇,深吸一口充滿水氣的朝氣後,寧澈才道:「雲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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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都為高麗舊都,其城垣依山建成,隨著山的走勢高高低低,山城東、西、北三面略高,向南傾斜,居高臨下,旁邊還有一座國內城,前者臨山而築,後者踞原而起,兩者互為高麗王都長達四百多年,直至高麗王為鞏固朝鮮半島勢力而遷都平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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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由南門進城,城內大多以粟末部及高麗遺民為主,少有突厥、契丹、漢族,但因粟末靺鞨漢化已深,其街道巷弄、房舍屋瓦皆依循中原城市仿造。經過一間飯館時,甚至可聞到陣陣米粟麵食之香,使寧澈一時錯覺,恍如身在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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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寧澈自一入城便不發一語,桓古尋出聲問道,他笑笑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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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雖未入冬,但太白山比這兒更冷,過些日子恐要下雪,得趕在大雪封山前上山。先找間打鐵鋪,鍛造我的新刀新斧。」瞅了眼友人身上的衣物後,桓古尋續說:「記得要買厚衣,僅靠兩三件單薄的衣裳,會被山裡的風雪吹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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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一彎,寧澈道:「我去買衣服!順便換下這一身的髒衣。」二人遂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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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轉轉了好半晌,桓古尋走進一間打鐵鋪,給足銅錢向鐵匠借用鋪子五天,欲親自打造新的兵器。過不多時,寧澈尋至店內,本來半身血污的狼狽樣已然褪去,烏亮的頭髮簡單地束在腦後,幾絡微捲的瀏海垂在額前,貼身的戎服緊覆修長的身形,為稍嫌柔和的臉龐增添英氣,外面披著純白的貂皮輕裘,更添貴雅,臂彎還掛著一件滑順溫暖的駝色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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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踱至桓古尋身旁,嘴巴叼著方纔從路邊買來的甜餅,含糊不清地道:「現買一把不就行了,何必這般麻煩?當心骨篤特隨時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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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眉一皺,桓古尋不甚贊同:「迎戰強敵,兵器怎能胡來?應人鍛造的兵器才最合適。」瞧他心意堅決,寧澈不再勸說,拉過椅子坐下,悠哉食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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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桓古尋方又開口:「跋達曾對我說,鍛兵猶如養兒,一個人的個性是先天性格及後天環境影響所成。鍛兵亦同,一開始選擇的鍛鐵就是天性,火候大小、加熱時辰長短、敲打定模及冷水淬煉進而決定兵器的好壞,無一不需精巧的技術及老練的經驗。」他侃侃述說,並從行囊裡取出一塊白潤似玉的金屬,「這叫鋈鐵,是跋達自行研發的合金,後來他把熔煉的技術傳給了我。」說罷,用鐵夾將之夾進熔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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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那日丹江派的討論,寧澈道:「令師當初鍛造霽泉神器時,也用了鋈鐵,尚混入精鎏及骨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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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左手拉著風箱控制火候,眼睛緊盯著熊熊火焰,「他從未提過這事……事實上,關於他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我問過他的另一隻手臂怎地沒了,他只說那隻手臂愧對摯友,無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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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減小,桓古尋拿出鐵夾,端詳夾間燒紅的鋈鐵,後又放回爐內,續道:「他死前,我在身邊陪著,他口裡仍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自風箱擠出的風勢陡劇,助長爐火,霹靂啪啦燒得很旺盛,和鋪外的寒冷形成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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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隱約泛紅的雙眸,桓古尋另問:「倘若李盡忠真要叛變,你要怎生阻止他?你的武功再高,終究只有一個人,對方可是整個契丹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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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吃完甜餅,滋滋吮著指上的餅末,答:「方今這裡的漢人快比胡人多了,而且首次圍攻不成,再輕舉妄動更會出師不利,李盡忠再怎麼蠢,也不會選在這時二度動手,只能等到面具的風頭過去,回復昔日平靜。再說,我射石擊中他的太陽穴,雖不致死,但右眼應失了視力,得過一段時日才能痊癒,如你所言,他會安分一陣子。」拍掉掌間碎屑,又道:「待我的傷好了,李盡忠就要小心他那顆圓滾滾的頭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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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想直接衝進都督府宰掉他吧?又不是野林裡的山豬,闖不闖得過他的護衛群還是個問題呢!」面對疑慮,寧澈長身離座,悠閒地瀏覽鋪內擺設,後停在一張方桌前,這張桌子和其後靠著的土牆,上頭放置各式兵器甲冑。其中有一面特大的五角盾牌,長寬恰恰可將一個成年男子容納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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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盾牌是上好的牛皮製成,刀劍槍矛都捅不穿它。」瞥見寧澈撫著牛皮盾沉思不語,桓古尋遂為其解說,再接續剛才的話題:「李盡忠的功夫雖不怎樣,但直奔都督府實在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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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人的寧澈目光深沉,口上慢悠悠地說:「殺人啊,面對面打是一種,暗地刺殺又是另一種。擬好潛入與逃脫的路線,殺李盡忠就會變得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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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轉頭問:「那你……」俊臉赫然僵住,暗沉沉的剃刀距離喉頭不過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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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手不動,腳步移至人後,緩緩彎下身子,在桓古尋的耳畔輕聲細語:「就像現在,卸下目標心防後,殺人不過反掌之間。你瞧,即便是生鏽的剃刀,亦足以割破喉管,數息後,目標窒息死亡,後遁走深山,靜待人們遺忘了這件命案再出來……又或者,鐵匠回到鋪子裡,為防官司纏身,只好偷偷埋屍,完全不聲張。沒有屍體,何來命案?遑論犯人。」語畢,剃刀遠開,冰涼的手掌捋著前人的脖頸,強迫他仰頭與己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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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唇往兩旁拉出一道月牙,寧澈微笑:「很容易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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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朗的容顏平靜無波,回道:「很熟練嘛!」頸間的涼意退去,剃刀被放回原位,「走跳江湖,沒一兩個技能傍身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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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轉回身軀,繼續工作,「有空該跟你學個一兩招,以後剿匪就不會次次弄得全身是血。」「說到剿匪,我有件事想問你。」桓古尋耳朵微微一動,且聽純亮的男音再續:「榆塞盜團不是你第一個剿滅的賊寇,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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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爽朗的嗓聲忽然笑開:「這些年我行走大草原,時常接到牧人拜託,或是商隊央求我當他們的保鑣,殺除那些匪寇。幾年下來,已滅掉數十個賊群,事後他們會給予許多物資作報酬。有一次,一個鐵勒老牧民還打算把他的孫女送給我呢!」沒有注意到後人的神情,桓古尋益發興高采烈:「後來我拿一堆賊老大的腦袋到雁鞍集給芸夫人,你真該看看她的臉,跟噎了果核般……」一回頭,便見寧澈臉色不善,疑惑地問:「怎麼啦,吃餅噎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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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噎著了!難怪,不過是死兩個小賊,何以青甲狼騎會如此生氣,我總算明白了,就是你這個傻瓜一直在找他們的麻煩,搞了半天,最大的禍源就在身側。」寧澈不滿:「我還來得及更換旅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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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靜靜地回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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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踅至人側,問:「你想到新的刀要喚甚麼名了嗎?」桓古尋即說:「我早就想好啦!」「哦?叫甚麼?」寧澈頗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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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刀!白色的白,麒麟的麟,我要叫它白麟刀!」桓古尋高聲說出。寧澈也覺得好聽,道:「據說麒麟性情溫和,與你是有幾分相配。但為何是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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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解釋:「麒麟是從鹿幻化而成,不只是中原,在突厥,鹿也代表著吉兆。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我騎著一頭金角白鹿,走到河邊飲水,醒來時就想用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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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一聽,笑意更甚:「希望阿尋的夢真能帶來好運。」桓古尋燦笑,兩顆白亮的犬齒很是明顯:「當然會啦!」後又投入鍛造的活兒,專心致志。寧澈亦不打擾,站了一會兒後,大概是受不了室內的高溫,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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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桓古尋將所有心思放在鍛兵上,舉著鐵鎚日以繼夜地敲打,寧澈無所事事,四處閒逛遊玩。待得第四日,橫刀業已鍛成:筆直的刀身,銀亮的鋒刃,握柄刻滿突厥符文,惟在一方長框內寫著「白麟」兩個漢字,字跡樸拙遒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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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間無多,桓古尋僅鍛了一柄短斧,斧鋒大致完成,較之先前,斧背多了一彎尖刃,狀若狼牙,實戰時更具殺傷力,此外,斧面中間鏤空,是為降低重量,進而增加擲斧的疾快及準頭。短斧的細部尚需銼磨,再找根質地堅硬的木材作斧柄,即可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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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轉了轉僵硬的肩背,連日不眠不休地趕工,現只想倒臥在床,好好地睡上一覺,精神恍惚間,猛地念及寧澈肩上那顆藏玉,算算日期,發作之日就在今天,此刻已近午時,這小少爺眼下卻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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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外出尋人,卻見門口佇立著一道身影,來人體型高大,門檐竟與他的鼻子同高,遮住面容的上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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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大腳邁過門檻,觀其貌約四十來歲,長髮卻黑白夾雜的披散於肩,眼窩中的雙目如狼,打量周遭,沒見著桓古尋似地繞過他,拾起斧鋒,右掌輕輕撫之,「鍛得真好!」手掌滑過斧刃時,利刃在男子的指腹劃下紅痕,鮮血湧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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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任由傷口淌血,愛不釋手地把玩利斧,道:「你父親是位偉大的勇士,你也擁有和他同等的膽識……」話未畢,其袖管冒出一只箭鏃,夾於拇指與彎起的食指間:「咻!」一聲短促的風響,箭鏃飛向桓古尋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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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偏頭一閃,箭鏃擦過髮鬢,插入背後的牆壁,箭鏃末端與牆面齊平,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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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有他的能耐嗎?」補完未盡的話語,男子眼中殺機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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膛內的心臟劇烈跳動,青甲狼騎的第一人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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