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渠頭好早,今兒個這麼有閒,跑來我們這兒逛?」程寅達甫拐進這條街,就有行人向他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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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寅達這人權力慾望極重,但凡被他視作絆腳石,縱是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照樣一刀揮下,斬草不留根,其心狠毒,與和氣好相與的外表全然不符。他堆出笑容回應:「我姨婆前些天在家跌了一跤,我這個當晚輩的再怎麼忙,也得來探望她老人家,順道巡巡城北的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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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喲,老人家摔跤可大可小,千萬不得輕忽啊!」另一邊賣餅的小販接下話題:「我岳母舊年十一月踩著地上的碎冰滑了一跤,摔歪背骨,就沒再下過床,年前便被招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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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搭話的行人一聽,甚是擔憂:「這麼嚴重啊,程渠頭,我有一瓶專治跌打損傷的藥酒,是虞大夫給我的,非常有效,要不我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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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寅達推拒:「不用啦,我有請虞大夫出診。」「喔,那就好、那就好……」好心問候後,王先生繼續腳下的步伐,程寅達也不再耽擱,直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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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又來幾人拱手道早,一一回應後,他轉了一個彎,鑄造銅器的工坊即在小街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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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渠頭程渠頭……」不悉第幾回被叫住,回首就瞧圓臉圓目的小夥子迎頭跑來,相貌面生,臂彎掛著數串魚乾肉脯,喘吁吁地道:「好佳再有趕上,我聽街頭有人喊你,便趕快回家告訴娘親,她讓我捎些魚肉給您,是用祖傳醬料醃漬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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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侍程寅達身側的小弟早已習慣此等場合,熟練接下禮物,老大則問:「小老弟,你娘親是……」「小的姓吳,是捕魚的,去年我和南市的楊大山因為魚貨起了口角,是您幫忙調解的,後來我和大山合夥賣魚丸麵,生意還不錯,年底娶了他的妹妹,年節方過,大夫就說有了……嘿嘿……」他抓抓頭,靦腆傻笑:「說來都是您的功勞,要不是您當初兩邊奔走,自挑腰包擺一桌和頭酒,恐怕我和大山現下仍會見一次,打一次……」叨叨絮絮地說了一長串,聽者對此事有印象,笑笑答謝,要告辭前,小夥子猛地拍頭叫道:「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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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拿起綁在腰間的竹水筒,道:「這是我娘子熬的固本清毒湯,對身體很好的,您喝喝……」程寅達即被灌了滿口湯水,湯水溫熱不燙人,正是最好入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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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難卻下喝了好幾口,他才把竹筒交給手下,抹了把油膩的嘴角後,抱拳道:「吳老弟,替我謝過你的娘親娘子,改天得空,你程大哥再登門致意。」寒暄幾句後,又再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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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後邊的小弟表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終道:「渠頭……你真打算鑄私……嗚!」話未完,頭前的人驀地回身,箍住他的下顎,一反適才和顏悅色之態,睚眦欲裂:「若想保住你的腦袋,就別在外面提起這事!」小弟被他的模樣驚著,唯唯諾諾地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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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來,程寅達與無數鄉親道過早安、接過禮物,小弟抱著滿懷的蔬果雞羊,幾乎看不見前途,好不容易到了工坊,便把東西分送給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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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仲春,天氣仍帶點涼意,但工坊裡猶如酷暑盛夏,工人們揮汗如雨,下半身的灰褲捲至膝下,上身光溜溜的,不著寸縷,至多在脖子上掛一條汗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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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工立刻上前,「渠頭早啊。這兒太熱,咱們到茶室歇歇吧,那兒有涼茶喝。」「免了,我等會兒就走。」程寅達擺擺手,後問:「工坊的狀況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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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了擦水亮的額頭,監工答:「一如往常,大夥兒都很勤奮,沒人偷懶。不過有一個熔爐有點舊了,渠頭要不要換一個……」「不是問你這個。」老闆逕自打斷:「我是問你今晨進工坊時,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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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地方?」監工皺著眉頭想了想,答:「沒有啊,我來時,幾個較早到的工人已經在幹活了……不然我問問他們。」隨即將兩手舉至口邊,扯開喉嚨:「喂!阿祖、小祐、光叔、健子,過來一下,渠頭要問話呢!」縱然嗓門渾厚,然工坊裡重鎚聲不斷,也不知對方聽見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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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後,被點名的四個工人放下手邊的工作,穿梭人群來到跟前。監工問:「你們四個最早來工坊,有甚麼不對勁的嗎?」「不對勁的?甚麼不對勁的?」年紀最長的光叔一臉茫然,其餘三人同樣睜圓雙眼,均無發覺有何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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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寅達道:「沒事就好……」於是四人返回崗位,監工見老闆面色泛憂,問:「渠頭,您怎麼了?」「沒甚麼,只是……唔!」肚子咕嚕咕嚕翻攪,一股便意往下直衝!程寅達連忙摀住屁股,臉部扭曲:「茅廁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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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夾緊雙臀,快步向監工所指之處,卻瞧茅房門口貼著紙條,上寫「茅坑已滿」,遂咒罵一句:「你娘的,偏生在這個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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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張望,左邊野草蔓蔓,急急忙忙跑去,趕在臀關失守前,脫了褲子蹲下身,但聽哧哧噴薄,從晨起便繃著的臉終於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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屙完屎,隨手拾起草地的石頭木枝,清乾淨屁股,接著長身穿褲,然則方綁好腰帶,脖頸忽感搔癢,低頭便見頸項套著一圈繩圈,心叫不妙之時,繩圈霍然一緊,將程寅達整個人往後拖去,張口呼救前,鈍痛侵襲後頸,登時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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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咳噗!咳咳……咳……」一盆水冷冷澆下,程寅達甩甩頭,意識未及清醒,前襟一緊,上半身應力離地,眼前的臉龐平和英氣,隨後另一張秀美如畫的俊臉也進入視線,「程渠頭,又見面了,這一頓回籠覺睡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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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意沿著脊梁骨竄上後腦勺,程寅達面部鎮定,然其聲顫顫:「你們若敢動我一根汗毛……絕……絕對無法活著走出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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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莞爾:「抖得跟個篩糠似地,這樣放狠話誰怕啊?」寧澈搬過一只矮凳就座,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衣襬,並道:「程渠頭無須緊張,只要我問甚麼,你老實回答甚麼,這兒的事就全當夢一場,夢醒了,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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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寅達往旁瞟了兩下,身處之地頭頂白茅,身周亦堆滿乾草,鼻間泛著濃重的臊味,耳裡還傳來噹噹鈴聲及轆轆轉動,該是一間畜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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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得這個嗎?」長指捏著一枚羊脂白的玉戒,程寅達反問:「那是甚麼……嗚!」一巴掌當頭揮下,打得人眼冒金星,純亮的男聲冷言:「叫你老實回答,你卻第一句就撒謊!在水上討生活的,誰不認得這是禹航會總舵主的玉扳指!」他聲色俱厲,與平素的隨和笑面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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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醒來,一時沒認出來罷了……」程寅達哆哆嗦嗦,臉上盡是懼意,寧澈不吃這一套,唇角一勾:「那續下來你最好放機靈些,我的耐心沒那麼好。」然後問:「夏總舵主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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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地知曉……喔!」又一個巴掌反手搧來,寧澈用錦帕擦了擦手背的血跡,「是我長得太和善可欺嗎,這人開口沒一句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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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不理會亂蹬亂踢的雙腿,桓古尋好似抓雞拎起人,程寅達掙扎無用,笑得勉強又難看:「你當我們吳蛟幫是吃素的?刣人作餡老子不是沒幹過!我警告你,快些放開我……」繞過半人高的草堆後,即見一隻繫著小鈴的水牛在拉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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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幹甚麼……」程寅達真的慌了,欲撥開胸前的大手,然徒勞無功,桓古尋逕問:「左手還右手?」「甚、甚麼左手右手?」程寅達緊張得直冒冷汗,於是寧澈替他答:「你是右撇子對吧?那就左手先來,免得說我們欺負你。」不待人反應,他的左手當被扣住,往兩個巨大的轉輪間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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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他們二十日會來太湖!」指尖方觸及木輪,程寅達當即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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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問:「他們是誰?」「我不知道……」程寅達臉發青,嘴發白,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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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嗤笑:「不知道他們是誰,就任由外人暢行太湖?看不出來程渠頭是如斯大方的人。」他欲再逼供,程寅達連忙答說:「我真的不知道,你以為我樂意看他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他們是一群瘋子!人生在世,最怕的不是遇到奸人,而是怕遇到瘋子。他們只是找人,那就行個方便,越早讓他們找到人,就越快走……誰要和這種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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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人一臉狐疑,又言:「今年春節甫過,便有人來龜渚津說想和我合作,在太湖東北角的晷丘島建一座塔樓,並索要每年太湖漁戶商賈獻來的饋金四成。」桓古尋道:「一見面就要你四成財收,對方提出甚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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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太湖。」寧澈一點即通:「你給他們錢財及據點,他們便出謀獻策,助你併吞周邊三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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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寅達撇開臉,不與人對視,算是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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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應了?」寧澈復問:「雖然這條件很誘人,但要付出的代價不小,此後太湖便不再屬於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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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想答應的……他要的那座的晷丘島,島上住著好幾代人,當時我讓底下的人隨便打發,說蓋房建樓這事,只要和島民講好,官府也同意,就算起一座通天高塔,我也管不著,至於分成,我說那些饋金最後是要回饋太湖,搭橋造船的,不是我的私囊。然後……」他的眼神飄忽,似驚似懼:「然後隔天,我一時好奇,派人去晷丘島打聽,結果……島上莫說是人,半隻小鳥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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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聞言皺眉:「甚麼意思?」「就是沒有人!」程寅達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親自去看,島上的土厝磚房均在,沒有任何損毀或凌亂,走進屋一瞧,桌上的飯菜才吃了一半,衣物整齊地收在櫃子裡,雞舍豬圈散著小米……你們瞧過那種景象嗎?一座農村沒有人、沒有雞、沒有豬,島上完全沒有活物的聲響氣息……兩百多個人一夜之間全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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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和桓古尋面面相覷,饒是與其交手多次,猶是心驚晉淵莊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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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當天下午,我的枕頭旁莫名多了一張字條,上面教我如何利用烏有義,除掉南、西、北的渠頭,我雖害怕,仍然姑且一試,事情居然出乎意料順利……」外頭豔陽高照,程寅達卻攥著手抵在嘴前,瑟縮地說:「三天前,我在滿堂春的客房醒來,腳剛踩進鞋子,你們猜我踩著甚麼?又是一張字條,寫著他們二十日欲登島,閒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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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淵莊行事神祕詭譎,不但熟知程寅達的行蹤,更能隨時隨地、不為人知地潛至他的臥榻邊,令人寢食難安,連這樣闖蕩已久的一方之霸,亦不禁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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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問說:「字條上只寫這些?那你怎知他們在找夏進?」程寅達答:「最近很多漁民向我抱怨,說不時有陌生人強行上船,看過船上全部人的面孔後,就一聲不吭地走了,若是凶他們,便一腳踢人入水,非常蠻橫。用屁股想也知一定他們,他們很明顯在找某人,我曾打探其動向來歷,卻一無所獲,直至你們剛剛一問,方聯想到他們是在找總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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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支頷深思良久,後問:「那座島在哪兒?」程寅達應道:「從吳縣西北邊的碼頭眺望就能看到,而今晷丘島方圓一里的水域,沒有船隻敢接近,飛鳥游魚都不經過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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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實招來後,他再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可以走了嗎?」「可以。」揪著衣襟的手總算放開,程寅達吁出一口氣,正欲直身,後頸再次被健臂一砍,人便兩眼翻白,舌頭外露,暈死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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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實的青年一肩扛起人步出牛舍,外頭的水畔停著一艘空船,「咚。」昏去的渠頭像塊牛肉般被扔上船。鬆開綁柱的繩索後,一根長篙將小船推離岸邊,接著喀答一聲,竹篙落至甲板,與小船一同越漂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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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瞇起眼:「程寅達應無說謊,我原先太看得起他了,猜說他勾結晉淵莊,事實上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細細想想也合理,程寅達的野心再怎麼大,也不會傻到與叛黨為伍,甚至不惜開罪江南首富,靠水吃飯的,沒幾人有膽拔禹航會這隻老虎的鬍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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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亦有同感:「打從一開始,晉淵莊就懶得同程寅達商量,用恐懼強勢控制他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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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淵莊已猜到進叔人尚在太湖,兩天後便是二十日……該怎麼辦才好?」寧澈支頷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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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密的粗眉深鎖,亦在苦思對策,半晌後忽問:「有回信了嗎?」「信是昨天早上寄的,應該有回訊了。」寧澈道:「先回城吧!希望帶來的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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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縣作為蘇州州治,而蘇州又為江南道最富庶的州城,吳越文化發祥於茲,自古以來鐘靈毓秀,人文薈萃,雖不若洛陽、長安多次成為中原政權的中心,然商貿往來從未沒落,魚肥米香,民安物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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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街口轉角處,「千里雲」三字正楷豪氣地刻上匾額,其下站著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子,作文士打扮。這是一家車行,在水運四通八達處,開車行其實不合乎常理及成本,然而這家店鋪的主人深熟內藏的商機,反其道而行。由於水路僅適用於大量貨運或長程旅途,短程少量如至臨縣臨鎮,或是左近深山荒郊的,正為陸運交通發揮所長之際,是故這間車行在河渠遍布中,屹立十多年不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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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好,您是要搭車抑是運貨?」匾額下的男子踏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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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造車。」和溫柔的吳腔相比,平時清亮的嗓音亦硬朗了幾分,這位北方來的富家公子一襲長袍雍容閑雅,深藍色的繩鍊圈著皓腕,上繫玉錨,他帶著突厥朋友遊山玩水,那人腰配長刀,垂著一頭有些凌亂的黑髮,兩袖不羈地捲至肘下,精實的臂膀上青筋虯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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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面露好笑:「公子爺,咱家的車行專事載貨載人,不造車的。」旁邊的異國客卻說:「坐車造車不過一字之差,通融通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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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官想造甚麼樣的車?」男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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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答:「可騰雲駕霧、可乘風破浪,不拴牛、不扼馬,即轔轔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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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造多少輛車呢?」男子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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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答:「不多不少,佔滿二十塊田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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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客官高姓大名?」男子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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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換寧澈答:「姓任也姓薛,出身大澤,家住奚公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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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此,男子會心一笑,從兜裡掏出一封信,恭敬遞上,「信是今日卯時前寄來的。老爺那邊,仍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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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接信拆開,信有兩張,第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第二張紙上字數較少,此外還畫了大大小小的方格圓圈,桓古尋探頭湊近,好半晌後,二人露出恍然的神情。淡色的唇瓣微翹:「難怪進叔不怕敵人聽著那首漁歌,這的確是外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澄淨的大眼彷若晶玉:「我們或許能比預期還早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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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咱們用不著急著走。」寧澈卻道:「難得遇此良機,不送一份大禮給他們,怎對得起雙方的交情?」隨後問:「先生怎生稱呼?」「小的姓田,名闊,有幸得老爺賞識,在千里雲這兒管賬。」這人嘴上說得簡單,但方纔互通暗語,數度來往,毫不生疏猶疑,該不是單純的賬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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頎長的身子一傾,附在田闊耳畔:「田兄,勞煩你傳個話……」細聲說了幾句後,寧澈正身拜別:「再會。」田闊恭謹回禮:「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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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好友慢步前行,寧澈道:「有了提示,再加上棠娘帶領,如若順利,今夜即能鎖定進叔的位置。」桓古尋則說:「離太陽下山猶有一段時間,正好能做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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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棠娘的小樓,楊芳同在,大致說明盤算,四人便等至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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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洛陽夜夜笙歌,入夜後的吳縣安和靜謐。月華朦朧下,涓涓水長,銀白如綢,渠水旁一棵大樹才剛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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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荑撫過粗糙的樹幹,棠娘道:「以前我都沒注意到,這兒有一棵烏桕樹。」楊芳興奮地問:「這代表詞中所指就是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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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寧澈環顧四方,「除了月瀾溝及烏桕樹,還有甚麼何物出現在歌詞中?」話方落,衣袖翻飛,桓古尋驀然躍起,飛越三丈寬的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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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瀾溝的另一邊緊鄰著一面白牆,牆與溝渠間僅鋪了半個腳掌寬的磚片,桓古尋顛腳踩著窄磚,整個人貼上牆壁,手指摩娑牆面,似在觀看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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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三人尚自困惑,寧澈問:「阿尋,你……」語到半處就轉向右邊:「棠姑娘,那面牆原本就刻了蓮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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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蓮花?」棠娘愕然,「哧──」對邊火光乍現,桓古尋捏著點燃的火熠子,被火光映紅的白牆上,細瘦的刀痕描摩著一朵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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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亮還算明亮,但要在這般距離瞧著牆垣細微的刻痕,刀客的眼力著實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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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吹滅火焰後,桓古尋右掌朝牆壁一推,借力騰飛,二次掠過月瀾溝,落地即道:「那刻痕是新的,沒甚麼磨損,應為這幾日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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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娘亦道:「若要裝飾牆面,不會只刻一朵,顯是有人刻意為之,是總舵主做的嗎?」剛欲深思,楊芳舉手遙指:「那邊有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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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循玉指遠眺,越過刻著蓮花的白牆,隱約可見一幢青磚高樓鶴立平房矮舍之中,棠娘引頸翹首,「喔!那是『萬客樓』,是一家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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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桓古尋氣灌足底,飛身一跳,數個起落後,站上萬客樓的屋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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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微風輕輕拂面,頓覺鼻頭一陣搔癢,探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是一團柳絮。回溯風的來向,正對萬客樓大門的街道上,一棵綠柳獨樹一隅,白色的柳絮隨著晚風飄搖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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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至那棵柳樹前,將樹頂、樹幹、樹根全部仔細檢查個遍,弄得滿頭白絮,依然不見任何異狀,遂返至同伴身邊,告之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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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沒發現,就沒有再檢查的必要,寧澈拿出今早收到的信件,四人擠在兩個巴掌大的白紙前,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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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畫著一個大方框,框內有二十多個或圓或方的記號,一旁寫了數排小字,寧澈解釋:「這是杭州夏府的鳥瞰圖。圖上標齊了宅邸所有的亭臺園榭、樓房軒居、齋室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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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指著紙張的左上角,「宅中偏西北處有一棟星迴樓,信上說裡面掛著彎弓,依據弓的擺放位置,箭鏃所指正為東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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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芳訝然:「所以『半月弓張向何方』,不是指天上的月亮,而是指星迴樓裡的彎弓?」棠娘道:「二舵主叫我唱的歌也是嗎?夏府也有月瀾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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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瀾溝……」寧澈是在場惟一去過夏府的人,回想兒時模糊的記憶,再憑藉手上的圖紙,過了一會兒,方道:「子謐家和我家一樣,水池近乎佔滿整座宅邸,池子一共有三個,最大的那個貫穿夏府中庭,延伸至左右的東西兩庭,第二個池子在宅子的東北角,子謐的書房及臥室亦在該處,第三個則在西北,附近是星迴樓、盛雅臺及富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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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唇開開闔闔,白皙的長指在圖上又點又畫,「位處東北角的那座池子,其實與大池相通,中間連接一條較窄的水道,幼時我和子謐常常半夜坐在水道上的小石橋邊,賞月觀星,然則不是抬頭往上看,是低頭俯視水底。群星璀璨時,足下彷彿流淌著小銀河;明月當空時,因為水道短窄,會被月亮的倒影填滿,就像鋪著一層白色的長地毯,這時把手伸進水裡一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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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舌舔過尖亮的犬齒,接道:「好像撈起溶為池水的月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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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芳撫掌大喜:「這麼說來,『蓮子清如玉』以及『翹首柳飛絮』也代指夏府的某處囉?」棠娘快速掃過圖紙一遍,隨即嫣然一笑:「又找著一個啦!這裡有一座『荷亭』!蓮花不就是荷花嗎?」塗得豔紅的指甲迅速點著一個小圓,在中庭大池的東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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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頷首稱是:「不錯,這座『荷亭』與西邊的『蘋亭』皆建在水上,周圍簇擁著緗荷白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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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眼窩的紅瞳已瀏覽圖紙三遍,後皺眉納罕:「『翹首柳飛絮』指的是哪裡,我沒見哪處與柳樹有關。」兩個姑娘亦反覆查看圖紙,雙眉間的皺摺越來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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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咬著下唇,兩顆眼珠子咕溜溜地打轉,四人均沉默不語,專心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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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寧澈倏然醒悟:「這裡種著一棵柳樹,我們曾在那兒盪鞦韆!」他指著圖上某個空白處。邁過夏府二門,進入中庭,行經龍曜堂後,會到大池池畔,池上蓋著曲橋,可通行至夏府各處,白潤的指尖抵在曲橋的橋頭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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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叔曾說垂柳拂水美則美矣,到得柳絮飄飛的時節就麻煩了,惹得人兩眼發紅,噴嚏連連,是以夏府的柳樹只有這一棵。」寧澈頓了頓,再言:「月瀾溝、荷亭、柳樹……這三處恰好能連成一線,再與星迴樓弓箭瞄準的方向比較……」在紙上虛畫兩筆後,續:「兩條線的延伸會交會於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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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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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廳?」桓古尋歪著頭,問:「這邊放滿了椅子嗎?」「當然不是啦!」寧澈忍俊不住:「這間是候客廳,由於廳前種著一排椅樹,故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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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樹?」棠娘忽道:「太湖的晷丘島上就長滿椅樹。」兩把男音齊呼:「晷丘島?」她側頭看看四周,續:「你們瞧,這邊的月瀾溝、刻有蓮花的白牆,以及萬客樓正門的柳樹,這三點也能連成一線。桓大哥,你再跳上萬客樓,朝太湖那裡瞧,晷丘島是不是也在這條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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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依言躍至樓頂,這次很快就下地了,「的確有一座島,島上有座小斜丘……像一個日晷。」「那正是晷丘島。」棠娘面現得色,旋又轉為猶疑:「不過……近來那兒不太平靜,總舵主若真在那兒,怕是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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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芳問:「那邊怎麼了?」「那座島本住了將近兩百五十個居民,大多以捕魚為生,卻於今年正月十二悉數無影無蹤,禽畜鳥獸也無一倖免,官老爺查了一個多月,也查不出絲毫頭緒。」棠娘頗感惶懼:「這亦是那幫歹人所為?咱就這樣冒然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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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寧澈道:「雖然解開地點,仍不明晰時日,島嶼又被人佔據,不宜長時間待在島上,須從長計議。」桓古尋說:「回千里雲再談吧!」四人遂又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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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雲內的田闊正在撥算盤,他請四位貴客入座,並叫夥計燒水熱茶,而後默立於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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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芳點著粉唇:「整首歌沒有哪處有表明確切的時辰日期……是歌詞解析得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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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參悟得不夠透澈。」寧澈撩起衣襬坐下,向遞來茶水的田闊說謝,然後左手抵著下頷,雙目緊閉,其餘人亦收聲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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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純亮的嗓聲悠悠:「若知南風意,吹夢到西洲……」鳳眸璀璨,薄唇輕啟:「本想是進叔要咱們去吳縣西邊的晷丘島,如今想來,興許另有所指。」「另有所指?指甚麼?」桓古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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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沒有回答,直問對面的棠娘:「棠姑娘,你可認識西、南兩渠現今的話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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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尚善和琦嫂嘛!」妙目流轉,透露些許曖昧:「怎麼?寧公子也對鄰里街坊的八卦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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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楊芳傾身探問:「甚麼八卦?」桓古尋亦投去好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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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開田闊,三雙眼睛皆盯著自己,棠娘的神情收斂了些:「鄉親間的流言蜚語罷了。他們已是西渠與南渠的當家,沒影兒的臆測,我就不亂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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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的聲調直言:「薛尚善和琦嫂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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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娘咬著下唇,沒有說是,也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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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手撐額際,嘆:「唉!被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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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問:「你們和戴成琦結了梁子?」瞧她面帶驚慌,楊芳問道:「戴成琦就是那位琦嫂?她很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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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厲害……」絳唇一噘,麗容轉為不屑:「她就是靠那張嘴,甜言蜜語哄騙男人,信口雌黃搬弄是非。只有那些不長眼、不長腦的蠢貨才會聽她的鬼話。」不須追問,棠娘已續:「那個賤人四處散播謠言,說我鍾意烏有孝,惹得烏有義大發雷霆,當眾和他大哥大打出手!乾媽還跑來嘮叨怎能這麼講話,我方曉得出了這等大事,可憐我好端端地在滿堂春唱歌跳舞,卻被那個該死的賤人污衊成紅顏禍水!」她越講越氣,忍不住口出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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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加以細問:「你怎知謠言是琦嫂散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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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烏大帶他弟弟走一趟南渠,回北渠後烏二便發難了,謠言定是他在南渠聽到的。衛富年是個財迷,從不理會這些桃色緋聞,就剩那個賤人會對烏二說三道四。」話畢,棠娘拍桌嬌叱:「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扯上這種有口難言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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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到極點,不同以往嬌媚可人的形象,楊芳替她斟了一杯茶,推至人前,一旁的田闊見茶壺快空了,又端上一壺,耳聆女聲安撫:「不氣不氣,為這種人氣壞身子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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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情緒稍微平復,寧澈便問:「薛尚善和琦嫂真的有染?我和他們倆面對面交談過,沒看出有何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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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娘答說:「他們怎敢在大庭廣眾下親親我我?戴成琦這人心思深沉,畢竟衛富年不是吃素的。某日我走在街上,碰巧看見她在衣鋪買了一條衣帶,那時我還想衛富年一個大老粗,買那麼漂亮的衣帶給他,他也不懂得珍惜。不料過了數日,薛尚善陪趙渠頭來滿堂春,他的腰上就繫著那條衣帶。」有夫之婦幫家裡以外的人買衣飾,還是一名男子,其中關係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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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道:「假若戴成琦真背著衛富年亂來,那她和薛尚善的話,能信幾分?」「如是一來,三個渠頭的死,那兩人縱非始作俑者,亦少不了推波助瀾。」寧澈道:「前有巨利誘惑,後有小人唆使,即便他們逃過白麟刀和袖裡劍,那三人也遲早給兄弟和妻子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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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最末句的歌詞是這個意思……」雖不是沒聽過狠婦謀殺親夫,但思及每晚同床的枕邊人竟能下此毒手,楊芳頗感駭然,後道:「早就耳聞禹航會的眼線眾多,不過這種關上房門的私事,總舵主竟爾知悉,難不成他派人跟蹤,日日夜夜監視薛尚善和戴成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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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田闊忽地笑出聲:「楊小姐誤會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好壞,除了體現在言行舉止外,有時從他們買的物品,去過哪些所在,亦能推知一二,就像棠姑娘見著戴成琦為薛尚善買衣帶。禹航會在吳縣有數間店鋪,他們二人又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細心點便能瞧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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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告訴進叔他們兩個有苟且之事?」寧澈靈光一閃,復問:「他們時常一塊兒駕車出遊嗎?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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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闊答:「薛尚善每個月都會來千里雲租一輛馬車,不雇用車夫,說是自駕出城踏青,隔天便歸還,每次回來時都是一副春風滿面的模樣,幾個夥計便私下開玩笑,他必是去私會某位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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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眉一挑,語含笑意:「是不是曾有人撞見,戴成琦走下那輛租借出去的馬車?」田闊的嘴角微微上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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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問:「可知他駕車去了哪裡?」田闊應道:「小的不清楚他把車駛向何方,但他都在每月的二十日過後,某天的未末申初來租車,還車則不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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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末申初……哈!」寧澈瞭然:「沒有錯了,進叔要在這個時刻於晷丘島同咱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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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娘問:「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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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遂言:「地圖的上方為北,下為南,左西右東,那句『若知南風意,吹夢到西洲』,西、南兩個方位的正中間是西南,亦即左下方。而觀視日晷時,日影落於左下方之際,正為未末申初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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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恍然大悟。棠娘問說:「今已二十,咱們天亮出發嗎?」「我們去就可以了,馬上就去。」桓古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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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闊即問:「需要小的張羅甚麼嗎?」寧澈道:「勞煩你準備兩副水靠,以及好好招待二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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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芳面容忡忡:「就你們兩個去?」桓古尋頷頭應說:「我們兩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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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逾子夜,田闊仍是有求必應。桓古尋和寧澈盤起長髮,套上鮫皮製成的頭巾及貼身衣褲,再將隨身兵刃及乾糧放進防水的油布袋,然後赤腳展開輕功,速速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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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渡口,二人跳水潛游,寧澈自小在水渠邊長大,深諳水性,桓古尋雖不如他游得快,但勝在體力好,氣又足,游刃有餘地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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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程寅達所言,一望無際的湖面上,僅只晷丘島四邊沒有船筏人煙,越靠近那座日晷般的高島,無形的壓迫感就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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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兩道黑影破水而出,相繼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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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將白麟刀繫至左腰,一邊望著黑壓壓的樹林,刀主很是疑惑:「進叔為甚麼選在這座島碰面?難道他沒聽聞晷丘島的怪事?」裝好袖裡劍的人回道:「我本來也很納悶,不過上島後便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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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另一人回頭問:「理解甚麼?」他答:「島的水岸地勢崎嶇,僅這片沙地能讓大船登陸,彼邊該也差不多。此外,這島不大,山卻不矮,想來山勢險峻,山頂還可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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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一怔,後接道:「也就是說,這座島不僅能將太湖腹地的情況盡收眼底,還兼具易守難攻的特點,是個哨站,也是個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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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點點頭:「晉淵莊想佔據地利操縱太湖,我們亦得佔據地利觀察晉淵莊。」然後吹了一口氣,吹得額前瀏海輕揚,「這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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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似是感覺到甚麼,桓古尋放輕腳步,步向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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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見狀跟著仿效,尾隨好友身後,「有動靜?」「有燒焦的味道。」晷丘島已超過一個月無人群居,若為先前遺留的野炊殘跡,早該被風雨沖刷乾淨,方今看來,仍有人在島上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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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路者壓低嗓子:「剛才沒瞧到船舶或足跡,那些人不是從東邊上岸……留神!」橫臂一攔,後人身一頓,才瞧前方兩顆矮樹叢間,懸著一根細若魚絲的銀線,高度約莫在腿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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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眉一軒:「這是陷阱?」「是警鈴。」桓古尋示意他往上看,「這根線連著樹上的鈴鐺。」果然,樹梢末端上,吊著一只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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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設置警鈴,真謹慎。」小心翼翼地跨過絲線,彎身跬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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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不足十丈,陸續見到數十根銀線橫懸於枝幹草木間,高者與口鼻齊平,低者僅及足踝。他們或跨或蹲,無驚無險地通過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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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重新落在臉上時,竹籬、蓬戶、石井映入眼簾,萎秧、枯桑、凋花說明這兒已廢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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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是從那裡傳來的。」桓古尋下頦微高,意指右前邊那戶門前擺著三罈土甕的人家,寧澈抽動鼻頭,亦聞得那股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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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足一踏,寧澈瞬間迅至柴門邊,鑽進鼻腔的焦味更濃了,他們是燒糊了整鍋粥嗎?他邊想邊走到窗牖下,有了上次被白臨偷襲的慘痛經驗,這次遂不走正門,改從窗戶翻入房屋,桓古尋為防有詐,先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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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等了許久,遲遲不聞屋裡人呼喚,大手握緊腰間刀柄,心想依寧澈的功力,縱使進屋即遇暗算,也不可能一聲不出地就被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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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集中精神,將五感提至極限,然後慢慢地背過身,倒著走向那間屋子,待得腳後跟抵上柴門,他持續警戒,不敢大意半分,口上輕喚:「小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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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但由敏銳的感官得知,屋內僅有一人,那人自是寧澈,聽他呼吸綿長,理該無礙,倒是瀰漫在空氣中的焦味,實在忒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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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地不出聲啊?」桓古尋推門而入,裡頭的寧澈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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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不再發話,因為他也瞧見寧澈眼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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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石榻交疊五具焦屍,有老有幼,有男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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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怒氣還驚懼,高壯的身軀隱隱顫抖,移步至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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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均是趴著,背部朝上。整間屋子雖充斥著焦臭味,但只有屍體是焦的,推測是在別處被放火焚燒後,才搬運至此間,這五人的心口皆有明顯的凹陷,該為生前遭人一掌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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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檢驗後,觀者移開目光,瞥過石榻靠著的土牆,「咯!」他瞬時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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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顆十字星號鼎立,中央的圓圈半黑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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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再怎麼細聲的足音,只要你還會呼吸,休想逃過澤山錄的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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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閃身搶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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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緊接其後,就見一人往西奔去,寧澈身法奇快,轉瞬追至一臂之距,掌下銀光閃爍,直攻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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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左方不遠的茅屋上,一人手拿紙傘,傘尖正對寧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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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細思,短斧上手,桓古尋跨步展臂,短斧疾疾旋向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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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該人早有預料,收傘避開飛斧,隨後傘尖對準桓古尋,機括一轉,射出淬毒的銀針!看準銀針來向,他右足一蹬,身往左偏,卻聞:「喀!」一條鐵索纏上左踝,使勁一拉,絆倒桓古尋,緊接著暗影籠罩全身,短矛迫至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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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恨意攻心的寧澈左臂一長,袖裡劍刺向後腦勺,「咭!」手掌及時覆住腦袋,與劍尖相碰,碰出響亮的金屬聲,袖裡劍亦難進寸許,應是戴有護手。寧澈速速收臂,再伸直猛捅!「啷──」袖裡劍竟無故偏滑,擦身而過。劍主猶自訝異,目標倏地縮頭矮身,前面的樹叢遽爾鑽出一隻鐵臂,贊掌平推,掌風呼嘯,撲向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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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掌前,短矛下,一瞬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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