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走失的青春 - 3-4

　　溫允橙還是那副冷冷又話不多的模樣，在班上我還是沒跟他變多熟，我都要懷疑在程閔祐面前那個很愛碎念又神經質的溫允橙，是他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

　　反倒是程閔祐很常跑來我們班，拉我下水跟溫允橙吵著放學要出去玩，溫允橙每次嘴上說不行，卻也每次都拗不過程閔祐的懇求，而且每次找的地方一定都會有冷氣。

　　可惡，這種明顯的差別待遇，我根本連公平競爭的機會都沒有啊！

　　「程閔祐你不可不可以認真一點啊？不要再鬧溫允橙了！」我們這次來到了多那之，我不耐煩地用鉛筆敲了敲程閔祐的作業本，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還停留在同一個頁面空白一片，然後像隻蟲一樣動來動去，一下子用人中夾鉛筆、一下子用頭頂教科書、一下子花式轉著手中的筆、一下子用手中的風扇猛吹溫允橙。

　　而被鬧的那個人像是入定一樣，絲毫不被影響。

　　「欸溫允橙，簡芝淇叫你認真一點啦。」程閔祐用手肘撞了撞他，結果害左撇子的溫允橙寫歪字，程閔祐嘻皮笑臉地道歉，溫允橙睨他一眼，然後向我攤開掌心。

　　「喂，借我橡皮擦。」

　　我乖乖從鉛筆盒拿出橡皮擦，卻越想越不對勁，「溫允橙，我的名字叫什麼？」

　　他像是看著神經病的臉，「妳連妳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才不是，是因為你每次都對我喂喂叫！」

　　他一副很艱難的表情，歪頭思考，「嗯……妳的名字？是……？」

　　「你別裝喔！你明明上次鬥牛贏了有叫我的名字！」但是他蹙起的眉像是更困惑，不會吧！真的不記得我的名字？「看來你只長了運動細胞，沒長腦細胞啊！記性真爛！」

　　他的眼在我臉上轉了轉，然後揚起嘴角深深一笑，「沒關係，帥就夠了。」

　　我瞬間被堵住嘴，整個臉熱到覺得自己要原地蒸發，這王八蛋明明就記得我是誰！幹麼開學還裝不認識！

　　「什麼什麼？你們有什麼祕密？」程閔祐搭上溫允橙的肩，來回看著我們。

　　溫允橙裝作漫不在乎，故意瞥了我一眼，「我帥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笑死！你這個0怎麼可能帥得過我這個1？欸簡芝淇，妳覺得溫允橙有比我帥？」

　　「媽的我才不是0……」溫允橙不屑地撇嘴。

　　兩人一同朝我看來，露出期待的小眼神等著我的答案。

　　我輕咳幾聲，「如果你們兩個可以在我面前互ㄊ……咳，我是說一起展現一下魅力，我也許可以馬上選出來。」我抹去不存在的鼻血。

　　「死變態！」他們像是看著骯髒蟲子的眼神。

　　溫允橙接過我遞過去的橡皮擦，嚇了一跳，「妳手怎麼那麼冰？」

　　「我本來待在冷氣房就會這樣，對女生來說很正常啦。」我說完後，打開飲料的杯蓋，含進一顆冰塊。

　　「妳含冰塊幹麼？都手腳冰冷了還吃？」

　　「吃冰塊很爽啊！」我滿足地比了個讚。

　　程閔祐插嘴，「真的嗎？我也要試試看！」說完，就打開飲料蓋吃了一顆冰塊。

　　溫允橙伸手默默劫走我們的飲料杯，一臉凝重地看著我，「我跟妳說，男生就算了，但是女生真的不要太常吃冰，不是對子宮很不好嗎？妳這樣那個來不會經痛嗎？」

　　我揚起笑，「會痛啊，反正痛久就習慣了。」

　　「不是，妳聽我說，我是認真的……」然後溫允橙就在多那之發表了一場關於經痛的演講。

　　等他講完，程閔祐悄聲靠了過來，「恭喜妳也加入溫允橙的碎念行列了。」

　　「太棒了。」

　　「妳怎麼看起來很開心？」

　　我沒理他，掛在嘴角的笑還沒退去，能不開心嗎？他可是對我足足講了十分鐘的話耶！

　　後來，我都會故意在溫允橙面前吃冰塊，看他一副嘴很癢很想念我的模樣，我就開心得再多吃一顆。

　　這天，程閔祐揹著塞得鼓鼓的書包來我們班上，裡面全都是禮物和卡片，我才知道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便提議應該要去KTV慶祝才對，溫允橙本來因為菸味想回絕的，但程閔祐又開始裝可憐，果然還是答應了。

　　一進包廂，溫允橙就從他的百寶袋裡拿出除菸噴霧到處噴。

　　嗯，他果然很討厭菸味，竟然還隨身攜帶那種東西。

　　「你生日幹麼不說啊？我們可以一起幫你慶祝啊！」

　　「我討厭過生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程閔祐瞥了溫允橙一眼，而後者只是聚精會神地像隻狗到處嗅還有沒有殘留的菸味。

　　「哈啾！」本來想含顆冰塊潤喉，結果才剛入口，我就打了個噴嚏。

　　一件紅色的外套映入眼簾，抬眼對上的是溫允橙緊擰的眉，「妳吹冷氣又吃冰塊，小心感冒。」

　　天啊！我剛是獲得了他那神聖能夠夾死蚊子的眉心嗎？

　　「喔！」花香味撲鼻而來，我抿起嘴遮掩差點失守的嘴角，開心地穿上，此刻有種跟程閔祐平起平坐的尊榮感。

　　「都要放暑假了熱得要死，你穿什麼外套啊？」程閔祐撐著頭，涼涼地說道。

　　溫允橙低下頭假裝還在點歌，「遮我的手不行嗎？」

　　「最好是啦，之前也沒看你在穿啊！」

　　溫允橙沒回話，起身說要去外面的自助吧夾點吃的回來。

　　程閔祐坐到我旁邊，朝我攤開掌心，「快放暑假了，給我妳的即時通吧。」

　　我接過他遞來的筆在他的掌心寫下帳號，他的手很寬厚，指節有厚厚的繭，像是長期握著東西的感覺。

　　「你這麼受歡迎，沒人說要幫你慶祝生日嗎？」我用下巴點了點他快滿出來的書包，那些禮物跟卡片幾乎都是愛心圖案的，他只是開心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書包連看都不看一眼。

　　「那些人都只看表面而已，如果看見真正醜陋的地方，絕對會後悔的。」

　　我好像忽然有點懂程閔祐一直以來藏著的是什麼了，他明明身高跟顏值都算標準之上，卻好像對這先天的條件不以為意，甚至語氣間常透漏著嘲諷，像是在掩飾……自卑？

　　「是因為……你身上的傷口？」

　　他的笑容僵住，抬頭看我，「妳怎麼知道？」

　　我聳聳肩，「我猜的，看溫允橙常常緊張兮兮的模樣，還有你沒辦法曬太陽，應該是因為傷口如果碰觸到或是流汗會很不舒服吧？」

　　「哇，沒想到妳看起來呆呆笨笨的，其實滿聰明的。」

　　「誰呆呆笨笨的啊！你才每次都笑得像白癡！」

　　程閔祐又放聲大笑，嗯，真的像個白癡。

　　「妳要是看到，一定會覺得很醜很噁心。」

　　「我看看？」我伸手故意作勢要掀他衣服，他嚇得緊抓著衣襬。

　　「妳在幹麼！妳瘋了嗎？」

　　我手環著胸冷冷地瞪他，「誰叫你要隨便自以為我的想法是什麼。」

　　他猶豫一陣，嘴裡還在碎念著很醜喔、很噁心喔、要有心理準備喔……等等像是在安慰他自己而不是要說給我聽的話，我只是繼續環著胸，看他自己在那邊大驚小怪。

　　包廂裡的燈是黃光，不算太暗，他戰戰兢兢地拉起衣角，才剛露出一小截的腹部，我就猛地靠近，早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往上撩，他嚇到後趕緊迅速蓋上。

　　我在那短短的一秒內，看見一片淡粉色的疤痕，而我很確定那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我、我就說很醜了！妳硬要看！」他緊抓著衣角，極其細微的顫抖落進我的眼底。

　　「果然厲害啊。」

　　「什、什麼厲害？」

　　「你不是說你是浴火重生的男人嗎？能忍受這樣的傷果然很厲害啊！」

　　他的眼睛不安地轉向我，「我……我很厲害嗎？」

　　「嗯！是勇敢的象徵，你不知道勇者都會有印記嗎？所以你真的很厲害！」

　　他的臉緩緩爬上了紅，幾乎要比他身上的疤還要紅，我正想問他是不是因為包廂內太熱，想去調冷氣的時候，溫允橙這時正好打開門，端著兩盤食物進來，程閔祐嘟嚷著都不好吃要自己去裝，然後就跑得不見蹤影。

　　嘖，真是難伺候的大少爺。

　　「他的臉怎麼那麼紅？」

　　我聳聳肩，「不知道，我剛以為是他太熱了，本來想調冷氣，剛好你就進來了。」

　　「喔。」他起身拿起遙控器，然後轉頭看向我，我以為他可能要碎念我是不是偷調高溫度，正想自首時，他在我旁邊坐下，「你們剛在聊什麼？」

　　「程閔祐說快放暑假了，跟我要了即時通。」

　　他微微皺起的眉像是在猶豫什麼，然後輕咳了聲：「我也要。」

　　雖然很小聲又很含糊，但我還是聽見了。

　　我開心地拿起筆，本來也想寫在他的手上，但手不自覺抖了抖，覺得心臟好像會負荷不了，便從書包裡翻出有微笑插圖的小紙條，將帳號寫在上面。

　　「chichi……0118……」他輕聲念著，然後揚起笑，「周杰倫的生日啊？」

　　我開心地點點頭，也拿了張紙條要他寫下帳號，「對了，一直忘了跟你說，你的洗衣精很香欸。」

　　「洗衣精？」他將紙條工整地摺好收在掌心裡，「可是我用的洗衣精是無香的耶。」

　　我嗅著穿在身上的外套，「是嗎？可是你外套都香香的耶！很像一種花香味？」

　　他抓住我舉起的手靠近一聞，「喔，妳說這個味道喔？」然後將他的手背靠近我的鼻尖，「是不是跟我手上這個味道一樣？」

　　忽然的靠近讓我呼吸一滯，連眼睛都忘了眨，他滿臉困惑地又晃了晃手。

　　「對……對！就是這個味道。」我忍著想把他的手抓來吸的衝動。

　　我果然是變態。

　　「喔，這是護手霜啦，妳覺得很香嗎？」

　　「嗯，很香！」

　　「喜歡這個味道？」

　　「嗯，喜歡！所以這是什麼味道啊？」

　　他瞇起眼，勾起唇角，「是橙花香，跟我名字一樣的『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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