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走失的青春 - 3-3

　　男孩子們大概很簡單，即使輸了也不會惡言相向，那個被溫允橙電慘的男同學還約他待會一起吃晚餐賠罪，他看向我身邊的程閔祐一眼，回絕了。

　　「程閔祐，比賽結束了，快點回家。」溫允橙背好他自己的書包後，又拿起程閔祐的書包，率先走在前頭。

　　「不要！你都贏了不好好慶祝一下嗎？我們去吃冰怎麼樣？」程閔祐跟了上去，手上的風扇在溫允橙頰邊晃啊晃。

　　「不行，最近天氣太熱了，你趕快回家，我就叫你不要跟來，你偏偏要跟，又沒什麼好看的。」溫允橙移走風扇，要程閔祐吹他自己就好。

　　「哪裡不好看？你贏了比賽欸！對吧簡芝淇？」

　　兩雙視線回頭駐足在我身上，我的臉一陣熱，「對……對啊！恭喜！」

　　溫允橙一臉漫不在乎，順風帶來他輕聲的話：「嗯，謝了。」

　　嗯，謝了？就這樣？跟程閔祐說那麼多話，跟我就只有短短的幾個字？他剛剛對程閔祐說的話，已經遠遠超過和他同班快一個學期的我耶！

　　「幹麼？你害羞喔？」程閔祐走在溫允橙前頭倒退著走，一臉曖昧地看看他，又看看我。

　　「快點回家啦！」他冷哼一聲，趁程閔祐背過身時，他忽然轉頭，我驚慌地愣在原地。

　　再見。

　　他無聲的口型清晰地說著，才兩個字就讓我對他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只有猖狂的心跳。

　　我緊抓著制服裙襬，在狂亂的心跳聲中，看見他收回視線前那淡淡勾起的嘴角。

　　可惡可惡！我怎麼感覺他把我捏得死死的！溫允橙這該死的傢伙！

　　那天之後，程閔祐偶爾會來班上找溫允橙，一副饒有興致地直盯著我看，待我受不了視線而轉頭瞪他時，他會開心地向我打招呼，然後下一刻就會被溫允橙給拖走。

　　班際籃球賽在五月開始，比賽那天，我們班正好對上程閔祐的班級。

　　我找了個視野良好但有些熱的地方，躲在人群後面，偷偷地為溫允橙加油。

　　「妳翹課啊？」不知何時站到我旁邊的程閔祐，聲音夾雜在他手上那台小風扇的嗡嗡聲之中。

　　「你還不是一樣？」我哼笑一聲。

　　「我們這節是體育課，我本來就不用上。」他漫不經心地答道，鬢角已經流下汗，可是那台小風扇吹得卻是他自己的身體。

　　「好熱喔，我要坐那邊。」沒等他回話，我逕自走到樹陰下，坐定後果然就看見他跟過來的身影。

　　「幹麼？妳剛剛那邊視野不是很好嗎？」

　　我沒有回話，認真地看著比賽，溫允橙此時一個轉身就是華麗跳投，全場歡呼。

　　「該不會是為了我吧？難不成妳其實都在偷看我？」

　　我冷笑一聲，「誰偷看你啊，你自戀狂喔。」

　　我絕對不會說是因為每次偷看溫允橙打籃球的時候，他都會默默在樹蔭下放一瓶水，等程閔祐來找他的時候，就讓他坐在那個位子。

　　「那不然呢？妳暗戀我？」

　　「誰暗戀你啊！我只是因為每次看他打球的時候，你都會在旁邊──」話說到此，我愕然打住，靠！這不是自爆我自己的變態行徑嗎？

　　他揚起看好戲的眉毛，「喔！原來妳都在偷看溫允橙啊？妳喜歡他喔？」

　　「誰、誰喜歡他！你不要亂講話──」哨音在此時響起，剛才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溫允橙正在準備罰球，「你不要跟我講話啦！害我剛剛都沒看到！」

　　秘密突然被發現的倉皇感，害我的心跳亂七八糟的，完蛋了，我有這麼明顯嗎？程閔祐如果跑去跟溫允橙告狀怎麼辦！難道我是變態的事就要被揭穿了嗎？溫允橙會不會討厭我？

　　結果後續的比賽我都因為太過焦慮而沒有認真看，還好最後我們班還是贏了，而我在溫允橙走過來之前，連忙跑回教室，沒和他說上一句話。

　　放學的時候，程閔祐又來找溫允橙了，我才剛踏出教室，就被一個矮小身影擋住視線。

　　「喂，我贏了。」

　　漆黑深邃的目光平視著我，我頓時有些無所適從，畢竟他很久很久沒有主動跟我說話了。

　　「……嗯！喔！恭、恭喜！」

　　「呃，那個……」他的眼睛轉了轉，抿起的唇想說些什麼，吐出來的卻只有零碎的字。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冰？」程閔祐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勾住溫允橙的脖子，向我問道。

　　溫允橙抬眼，像是在等我的回答。

　　「好啊！我剛好也想吃冰。」看見溫允橙淡淡勾起嘴角，我也抿起嘴偷偷笑了。

　　溫允橙像往常一樣揹著兩個書包，一個他自己的、一個程閔祐的。

　　到一樓走廊時，溫允橙不是直接穿越中庭直達校門口，而是轉彎繞遠路走一旁的樹蔭道路，能不曬到太陽就不曬。

　　程閔祐像是個找死的小屁孩，拿著小風扇晃呀晃，在樹蔭和陽光下來回穿梭亂走，被溫允橙罵得臭頭也不怕。

　　忽然，幾乎一轉眼的時間，原本在太陽光下被罵得臭頭的程閔祐，朝我的方向衝過來，在我的面前擋下一顆尖銳的石子，而那顆石子原本瞄準的是溫允橙的後腦勺。

　　「孬種還敢跑啊！我的身體是鑲金的！信不信我告死你們！輸不起的王八蛋！」程閔祐的手還擋在溫允橙的身後，扯著嗓子對著遠方一群逃跑的男生怒吼。

　　「你在幹麼！你都流血了！」溫允橙焦急大吼，甩下他的書包，從裡面翻出一個幾乎佔據大半空間的醫療包，慌張地從裡面翻出食鹽水替他清洗傷口。

　　「幹，那群死猴子有夠垃圾，沒想到還真的被我堵對了，做這種骯髒下流的暗算。」程閔祐乖乖讓溫允橙處理傷口，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你……你早就知道他們會出現了？」

　　「那群猴子就我們班的啊！他們的老大今天在比賽上被溫允橙蓋火鍋很不爽，我剛好聽見他們在討論說要教訓溫允橙什麼的。」

　　我才想起原來他剛才一直在不知所云地來回穿梭，原來是為了……看後面？

　　「媽的！你鳥他們做什麼啊！你看你都流血了！」溫允橙怒喊，眉頭緊到都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他們要打就打啊！誰怕他們！又不是沒被打過！」

　　「欸。」程閔祐冷聲打斷，臉比剛才還要陰沉，溫允橙頓了一下，像是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抿起有些無措的嘴巴，繼續默默處理傷口。

　　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詭異氣氛，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跟膽子驟然開口：「哇！程閔祐你也太厲害了吧？你怎麼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不會痛喔？」

　　「哈！」程閔祐得意地大笑一聲，「拜託！妳當我塑膠做的喔？我可是浴火重生的男人欸！這種小傷算什麼？跟蚊子叮一樣！」

　　「嗯嗯，你說的那隻蚊子現在就夾在溫允橙的眉心。」

　　他們一臉困惑，兩人互看一眼，隨即大笑出聲，我看他們好像沒事了，也跟著笑。

　　溫允橙替那傷口貼上OK蹦後，收拾好書包，將兩個書包又背上肩頭。

　　「簡芝淇，為了慶祝那該死的蚊子，我請妳吃冰！」程閔祐勾著溫允橙的脖子走在前頭，方才冷冽的氣氛像是沒有存在過。

　　雖然他們和好了，但看著他們兩的背影，我突然萌生出不安又荒唐的念頭……

　　一台黑到發亮的轎車等在校門口，程閔祐說那是他家的司機，我瞪大眼興致勃勃地繞著那台車子看了一圈，嚷著像是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東西，他似乎對我這樣浮誇的反應非常開心。

　　本來說要去剉冰店吃冰，卻在經過麥當勞時，程閔祐吵著要吃漢堡，溫允橙千交代萬交代要他不能吃油炸物，程閔祐開心地答應了。

　　溫允橙領在前頭，繞過窗邊會被太陽曬的位置，在靠近冷氣的地方坐了下來。

　　點完餐，趁溫允橙去上廁所的時候，程閔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一把薯條跟雞塊塞進嘴裡。

　　「程閔祐你在幹麼！你答應溫允橙了！」我焦急地來回看向他和廁所。

　　他的嘴巴塞得鼓鼓的，「妳別說不就好了？」

　　直到溫允橙回到座位上，程閔祐早就吞下去，假裝沒事地喝著可樂。

　　程閔祐裝模作樣地說好餓，然後拿起桌上的吉事堡，張大嘴正要咬下時，手中的漢堡卻被溫允橙硬生生搶走。

　　「忘記叫店員不要加小黃瓜了。」溫允橙攤開漢堡，將小黃瓜一一挑起。

　　「哇靠！還好你有發現。」程閔祐拿起一旁的冰炫風先解饞，我看著盤裡的漢堡，那一堆我也忘記叫店員不要加的洋蔥，對程閔祐是一陣羨慕忌妒恨。

　　「簡芝淇妳討厭洋蔥啊？」

　　我挑著洋蔥的手頓了頓，問話的是程閔祐，他和溫允橙一起朝我看來。

　　「呃，不是討厭啦，是害怕洋蔥的味道，尤其是這種完整體的。」我尷尬一笑，「我很小的時候被切成長條沒煮過的洋蔥噎過，差點送急診，所以對洋蔥有陰影。」

　　「我懂。」程閔祐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溫允橙也覺得沒什麼的繼續挑小黃瓜。

　　感覺鬆了口氣，因為以前告訴別人這段故事的時候，有些人都會堅持說洋蔥煮了就變軟，而且會變很甜很好吃，硬要我克服陰影再試試看。但我真的不想，為什麼要逼我？

　　當我努力挑完洋蔥準備要開吃時，又看著溫允橙幫忙把玉米濃湯吹涼，確認溫度不燙了，就推到程閔祐的面前，然後他自己才開始吃他點的蘋果派。

　　看著他們歪歪膩膩的模樣，稍早前忽然萌生的不安念頭，此時又悄悄竄上心頭。

　　不是吧……不會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吧……這不公平啊……難道我連競爭的機會都沒有就要宣判出局了嗎……

　　因為……因為他們兩個不管怎麼看都像是……

　　「那個，你們兩個在交往嗎？」

　　他們兩人瞬間定格，瞪大眼同時朝我看過來。

　　「呵。」

　　「哈哈哈哈哈哈！」

　　冷笑的是溫允橙，大笑的是程閔祐，而溫允橙正撕開濕紙巾的包裝，遞給程閔祐擦手。

　　我尷尬地抿抿唇，「不、不是嗎？因為你們兩個感情看起來很好……」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溫允橙淡淡說道。

　　程閔祐笑倒在桌上，笑聲還在持續，「那妳覺得我們誰是0、誰是1？」

　　我歪頭思考，搔了搔下巴，「你看起來像1。」

　　程閔祐又是一陣瘋狂大笑，他邊笑邊拍溫允橙的肩，「欸，簡芝淇說我看起來像是會捅你的那個耶！」

　　溫允橙冷笑一聲，「我沒拿刀捅你就不錯了。」

　　嗯，互捅也是滿讚的……呃不對！那表示我有入場的機會了！太棒了！

　　有了這劑強心針，接下來看見他們歪歪膩膩的模樣都嚇不倒我了，我自認為程閔祐也許只是個需要保母照顧的有錢大少爺，而溫允橙甘之如飴。

　　「溫允橙，剛剛程閔祐趁你去廁所的時候偷吃薯條跟雞塊。」

　　溫允橙頓時臉色大變，對著程閔祐瘋狂碎念，說什麼油炸物會害傷口發癢什麼的，程閔祐只能一臉哀怨地瞪著我，我得意揚揚地吃完剩下的漢堡。

　　哼！活該！怎麼可以欺騙善良又對他這麼好的溫允橙！羨慕忌妒恨！

　　吃飽後，程閔祐說要送我回家，我坐在副駕駛偷偷觀察著後座的兩人，程閔祐望著窗外發呆，溫允橙則是一下攬過書包怕會弄到程閔祐、一下忙著調整冷氣口，忙得很。

　　稍早前在學校，溫允橙慌張拿出急救包、程閔祐冷下來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又浮上心頭，感覺溫允橙也不該說是保母，而是……有點神經質？或是敏感？

　　還有，浴火重生……傷口發癢……那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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