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煞星Underdogs - 3-12 惡果

「哈哈哈哈哈！」

木村正在煩惱的時候，獨角突然笑出聲來。它那聲線低沉又黏膩，很像電影中以人工合成的魔鬼嗓音，讓人聽到頭皮發麻。

然而與接下來的怪事相比，這一點也不算什麼。

「啊－－救命啊！不要不要！我的腿呀呀呀！」

「拜託您，饒了我吧！我這麼瘦，不好吃啊！」

「咿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哇啦啦啦！」

「嗚嗚……爸爸、媽媽……咦？」

獨角的嘴巴沒有閉上，喉嚨傳出的聲音卻每次都不同。

時而像是年輕女性，時而像是中年男子，時而像是幼小孩童。

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聽上去都很痛苦，宛若正被什麼虐得死去活來。

這頭魔物究竟在搞什麼鬼，木村馬上就懂了。

「王八蛋，饒不了你！」

獨角是在故意模仿曾經遭它殘害的受害者說話，藉此挑釁木村，逼他發怒從而在戰鬥中失誤。

木村才不會再上它的當。他忍下脾氣，讓思緒好好聚焦在該想的重點。即便怒氣悶在心頭很不好受，他也得強迫自己做到。

獨角進化之後，全身都能生產特殊黏液。它大概是憑藉這招改變自己的聲帶，才有辦法變化聲調。現在想來，那種黏液似乎也幫它修復呼吸道的損傷，它才沒有跟剛才一樣臉色難看。

但是獨角明明具有這麼可怖的能力，為何直至被人打到快死才發揮？早在護罩和濃煙聯合害它吃苦頭，它就能使用了不是嗎？莫非……獨角沒法自由轉換這種型態？

尚恩有跟木村說過，變異體的研製者起初是想創造超級戰士。那很有可能，那群傢伙為了讓戰士應對足以致死的危機，也為他們設計一種應激本能。但凡戰士陷入瀕死，便會自行催生某種激素，以強化他們的身體，恢復他們的體力。

獨角作為最成功的實驗體，自然有這種本事。可以大量分泌特殊黏液，想必也是那種激素造成的。

可是就跟人類遇上危機會有腎上腺素幫助一樣，這終歸還是暫時性的變強。變異體製造者如果有辦法讓其一直維持，獨角早就用這個超強型態登場了。

霎時，一大片的白色黏膜由怪物的腳下延展開來，以木村為圓心圍起。也許它是察覺他沒被激怒，就改以自己積極進攻吧。

這還沒完。獨角接著從原位消失，在木村的四周狂奔不休。現場直接多出二十餘隻它的分身，順帶掀起數起狂暴的氣流。風壓強得猩紅鬥士一度要站不穩。

此時白膜開始湧起算不完的針刺。它們傾斜升起，伸長捅向木村的下肢。獨角也不再亂跑，一腳躍過其中一根刺，飛向木村的後背，再伸出右手瞄準他的脖子。

期間這手的爪子又被黏稠物質附著，變成五支酷似鐮刀那樣的怪異彎刃。它們的尖銳之處閃耀精光鋒芒，無疑在渴求和獵物的骨肉對碰，沐浴在鮮血噴泉之中。

剛剛正面的直線衝刺就讓木村應付不了，這次怪物還想挑他的視覺死角圍攻，根本是想此刻就決一勝負。它一向喜愛凌虐他人，卻這麼急著要殺掉他，看來它也明瞭自己的強力無法持續太久。

儘管處於這般絕境，木村的雙眼依然直視前方，並無一絲妥協。

一般人都會以「躲」或「守」應對。但被多重攻勢包圍，逃也逃不了，也沒足夠的體力增幅防禦。

那麼木村要想活下來，僅剩主動進擊。

他往前猛衝，手指狂扣扳機，和針刺大浪對幹。

穿甲榴彈猶若天雷轟去，暴力炸毀幾根，開出一條剛好能通過的活路，木村就此奔離尖刺的圍殺。

不過獨角也來到他的身邊，將要斬下他的首級。

距離後頸僅有一公分的這時，木村急忙轉身，舉起好幾塊白色物體擋在獨角的眼前。仔細一看，它們正是怪物製造的大型針刺。

這是木村短暫進入突破狀態，跑動的同時扔下雙槍，快速抓起地上的多根殘骸合在一起的粗厚盾牌。

白甲生物沒有因此就止住衝擊。強過湍流的怪力硬是推著這批障礙物，連帶挪動木村。下一片刻，緊急造出的盾甲便被利刃一塊接一塊砍得粉碎一地。只是最後一枚防護爆裂，木村也毫髮無損。他勉勉強強防住獨角的猛攻。

這一番操作實在驚險。木村要有Ammo幫忙加強動態視力和肢體速度，自己也得有精巧的身手跟果敢的覺悟。若其中一項有所缺失，他便會在那瞬息之間當場喪命。

「死人類！宰了你！」

獨角眼見木村沒死，立時接續攻擊。它的背部噴出大量尖銳突狀物，形似一雙四翼大翅，朝著他的左右前腹跟後腰兩旁襲擊而來。

雙方如此接近，退路也被封阻，木村完全沒法閃躲。徒手接下所有刺擊又有風險。他只能正面硬上，搶在被刺死之前一擊揍死對手。即使獨角的鎧甲看上去有所強化，又能靠黏液自癒，但他有「突破」提升破壞力，不怕殺不死它。

木村抬起兩手，握好拳頭向前滑出一步。獨角的前身毫無防備，簡直是在邀請他打這。

一看便知，肯定有詐。蒼白的胸口驀然如熱水一般翻騰，重塑出一支超大鑽頭往前延伸。它還在不停以高速旋轉，表面的鋸齒變成一層又一層的惡夢，令人看得雙眸都會不自覺發痛。

然則眼下可是猶豫一晃就會死人的極限對戰，木村沒有多餘的心思反悔，也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進攻以外的策略。他保持原本的疾速前進，右拳開始聚積團團光輝，使得該處裝甲的猩紅越發亮眼。

「戰勝它吧！」

不能逃避，必須面對－－木村對待自己的怒恨也是同樣的態度。

仍有無辜在受難。

仍有同伴需要援助。

仍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得要了斷。

血紅鬥士義無反顧，一頭扎進死敵的懷中猛奮出拳，和犀利大鑽對轟。

木村不可能一直增幅拳頭的威力，獨角也不可能一直處在應激狀態。

雙方都想在這回得出結果。

金屬拳套漸漸被挖出裂縫，木村的指骨開始感受到被蠻力擠壓的不適。但他還是愈挫愈勇，拼盡一身的力氣都要把這顆鐵拳送入獨角的前胸。

不屈不撓的意志使得木村的拳上綻放出更為強烈的火光，強到連紅蓮烈火看了都會黯然失色。也是這份意念，恐怖魔鑽的轉速趨緩，完整的外型驟然裂開，好比胡亂拼成的模型那般殘缺不全。

兩邊的受損程度看起來差不多，然而木村可沒有繼續僵持的打算。

一方面是那四堆死亡之角即將戳爛他；另一方面則是他不認為獨角能全憑鬥志就能殺死。

與這種超常的怪物對決，沒有確切的把握就出招，基本上就是在把命都賭在多變難料的運氣，實屬天真的想法。獨角才沒有弱到一定會在力與力的拼鬥中輸給木村。

紅甲戰士會自願和獨角進行這麼危險的博弈，是因為他早就備好增加贏面的手段。

他剛剛扔掉雙槍，並不是沒空收回。他的左手現在也不是無事可做。

正當獨角用上一切精力在刺殺木村的這一刻，紅色鎧衛暫時強化左臂，用力丟出一團白色硬塊。這是針刺盾牌的殘物，它的目標正是怪物的腳跟附近，兩把Hunter X的其中之一。

這對大槍所用的穿甲榴彈也有搭載腦科技，可以讓使用者以意念控制火力的大小。那麼木村便能發動「突破」命令它到達爆炸的臨界點。在這種情況下隨便有個物品撞到它就能引爆。

木村本來是要把Hunter X當作地雷，坑害殺過來的獨角，結果它沒踩中，他就想辦法卡住獨角，使其離雙槍不要太遠，以便有機會再炸到它。為此，他還用了一點體力進入突破狀態。

雖說爆炸殺不死獨角，甚而傷不了它分毫，可是破壞它的平衡倒不是無法。木村就是看準怪物正在朝前進攻，重心是在身前，便藉震波輕推它的後方和側邊來動搖它。

「……」

獨角發覺自己的身體偏離原本的位置，一時驚得反應不了。

等到它站穩雙腳，木村早已斜挪一步飄至它的側身，擊出紅光之拳攻打這塊沒有尖角保護的腹部。

怪物腹上的硬甲立刻爆開，數顆粉屑好似雲霧漫布在空中。但猛拳仍不留情，繼續掘穿殘餘的阻礙衝鋒下去，力圖揍爛獨角的初始軀體。

裂紋愈變愈多，破口愈變愈大。白色甲冑可是由特殊黏液製成，硬度相當於硬芯穿甲彈所用的碳化鎢，卻還是被木村打到像是易碎的石膏用品。以目前的戰況來看，幹掉獨角是遲早的事了。

拳頭就這麼推進、推進、再推進－－殊不知，因注意力集中而延長的這一秒都已過去，木村始終沒接觸到目標……

木村明明準確抓住一招斃命的時機，蒼白異形也明明慢了一拍，它竟然還能臨時增加好幾層護甲延遲他的拳擊，再跟沒事一樣後撤與他拉開一段間距。這東西真的異常不好對付，木村不禁打了冷顫。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鮮紅戰士的額外目的順利達成。

獨角連續施放特殊黏液，又一再和木村猛力對拼，身體已經過度操勞，再也分泌不出戰鬥激素。身上的堅甲一個個軟化，稜角通通喪失，邊緣都變得模糊不清。

當爛泥流入地上，先前的霸氣戰甲就只剩傷痕累累的真面目。

獨角沒有黏液治愈燒傷的咽喉氣管，也沒有能量供給它活動，當即被各種痛苦淹沒，狼狽癱倒在地。

木村快跑至宿敵的身旁，雙膝跪在它的腰部兩側，不給它一點機會逃跑，準備再朝它砸下一記重拳。

獨角嘆了一口氣。

平心而論，眼前的戰士可以和它鏖戰數回，把它整到這樣，的確可圈可點，是個值得拿出敬意的對手。它也承認自己有不足之處，小看人類的科技。

可是－－它並不樂意老實接受死亡。

超級怪物還想殺更多的人，玩更多的人，吃更多的人。

管他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或是變性人，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它的！

還有該死的惡蓮幫跟他們的混帳老大，總有一天也得塞入它的大嘴，滿足它的胃腸！

想要完成這些願望，那就鎮定、鎮定、鎮定啊！

獨角沒有再為自己的失常懊惱，總算是找回它靈光的腦袋，想到它早該想出的詭計。

怪物用盡力氣控制斷尾，命其鑽出土壤，爬至木村背後的兩公尺處。銳利的末端就這樣偷偷對準這副破綻百出的身軀。

「嘶嘶！」

獨角沒有笑出來。它謹慎抑制自己的喜悅，不讓木村發覺它的偷襲伎倆。

白尾毫不遲疑，當下化為一柄長槍，直直射向木村。空氣被激烈劃開，發出清脆的響音。

瞧這記突刺的速度如此之快，哪怕木村聽見怪聲，也不可能來得及反應，高舉的拳頭也不會有時間揮下。獨角已經能夠看到那具裝甲染上更為鮮豔的紅色。

當長槍停止飛行之時－－

堅硬的甲冑綻裂一條條紋路。

劇烈的痛楚襲捲一根根神經。

負傷的敗者噴吐一陣陣啼哭。

「……？」

怪物看著貫穿自己軀體的長槍，僵硬的臉孔代替它訴說心中的惶惑。

一秒前，木村不知是怎麼辦到，倏忽移至獨角的身旁扶起它的上半身，剛好閃避尾巴的刺擊。

為了快狠準殺死反應機敏的木村，獨角刻意將白尾的速度加快，致使它無法及時止住這柄長槍，也就因為這樣……

「你這是自食惡果。」

猩紅鬥士鬆開扶著獨角的手，任由虛弱不已的它向後倒去。

木村良沒有遺忘父親留下的錄影，任何一幀都沒有。

一千多遍了……

他分析善道的遺物足足有這麼多次，獨角每時每刻都會耍陰，他怎麼可能預想不到？

何況－－

『小心它的尾巴！』

森不久前說過的話也在提醒他啊。

「背負自己的罪惡吧，獨角！」

亮麗的紅光照射在害人怪物的頭上，痛得它連慘叫哭泣都辦不到。奪去數百條人命的可惡災厄終於為它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慘白生物的頭殼爆裂，原先還有微微抽搐的軀體已經安定下來。

木村凝視獨角，詳細確認它真的死亡，才鬆緩緊張的身心。

戰勝怒與恨的他沒有為報仇成功感到開心。他相信父親不會希望他糾結於過去的悲痛，故而他的微笑只留給那些免於被獨角殘害的人們。

「還沒結束。」

木村回收力場盾和Hunter X，跑上河堤斜坡的階梯去找愛車。他得抓緊腳步，森還在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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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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