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嗎?你放心吧,我已經播好種子。將來的某一天,你會發現我是對的!』
這些話是洪在不久前的戰鬥中告訴森的。那時的森專注於思考策略,並沒有把精力放在這串自白。
換成平常,森大概在打鬥結束後就會遺忘洪說了什麼吧,只是那場苦戰大幅激發森的腦力,從而使得他深刻記住所有細節。
「各位,我們沒空難過了。」
察覺森又想說什麼,眾人接連轉頭看向他,滿臉都是疑惑。
「聽我說,這場騷動表面上是洪為了滿足他的眼福而設計的,但實際上他是為了『根除』我們心中的善念才這麼鬧。」
所有人的眉頭又皺得更深,明顯就是不懂森說這些話的用意。
然而礙於時間有限,森沒有等任何人發問,就自顧自說下去。
「簡單來說,那傢伙就是希望世界上只剩下人性的醜惡面才會特意占據這座島。
想想這場災難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死傷、悲痛、仇恨、恐懼、背叛、疑忌;今日起,這些陰影會烙印在每位倖存者身上。洪就是要活下來的人一輩子都無法相信或是幫助他人。這些人將會繼續互相憎恨、折磨彼此,直到死去。
也就是說,帕爾西卡今後依舊會上演對立衝突,而且會由於這次的紛爭而更加激烈--不再僅有族群間的對抗,還有個人與個人的。
當大部分的人都不打算相互諒解,也不打算為彼此著想,原先有心想改變這一切的人也會因為無能為力而被負面的潮流牽著鼻子走。很快,危機會越變越大,所有人的善良就這麼被扼殺。一個人放棄,兩個人放棄……到時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放棄善與愛……」
透過與洪交手、談話,森愈來愈能理解那頭惡魔究竟在想什麼。為了鼓舞同伴的士氣,他覺得有必要先將洪的目的告訴眾人,引起他們的警惕。
「洪對我說過,他的目標是全世界。他真正的計畫就是讓人類的卑劣不斷連鎖,從這個國家蔓延至全球各地,把世界改造成他夢想的樣子。經過持續交疊的惡意洗禮後,每個人都會像他一樣成為純粹的惡。」
「……」
聽完森詳細的分析,大家都震驚得說不出話。特別是木村,看他錯愕的面色就能知道,他僅僅認為洪只是想證明「人性唯惡」的理論才會將這座島嶼變成地獄,並沒有想過洪的終極目標是「利用這場混亂殺死世上所有人為善的可能」。
「洪想用負面情緒淹沒你們救助他人的念頭。但是……」
說到一半,森陡然釋出一抹不合時宜的輕鬆淺笑。
「我相信你們肯定能夠跨越他設計的心理難關,切斷這些連鎖。這段期間,你們不就沒被逆境難倒嗎?洪明明設下多重障礙,我們還是能走到這麼遠,這就是因為我們懂得互相扶持啊。」
儘管這話有些肉麻,森平常都不會這麼說,然則他確實是在和洪的決戰中親身體驗這項道理。
經過今天的一連串鏖戰,森發現一個人的強項也能是一個人的弱點。博特曼會突然變得那麼強,原因正是他對自身實力的高度自信讓他堅信自己能百分之分擁有勝利,進而讓Axe毫無節制增強,可他會失敗也是這份自信延伸的大意;洪想證明世人皆是自私無愛的執念讓他無人能敵,可他卻也因此判斷錯誤,忽略了森與同伴會有暗中合作的可能,從而導致他落敗身亡;至於森,愛護同伴的心意賦予他驚人的意志,可一旦無法如願守護好他們,他就會沮喪到自暴自棄。
森之所以能振作,跨越缺陷,全因他和博特曼、洪不同,有人願意拉他一把。
當他被洪玩弄心靈時,是家人與木村將愚蠢的他喚醒,給了他重新站立的勇氣,去面對他這輩子最大的「恐懼」。
再說,森能戰勝這個「恐懼」,同樣是由於大家的幫助。
「說實話,沒有你們從旁協助,我根本沒有打贏洪的勝算。反過來說,就是我們齊心協力才有辦法無所不能--連那個實力強勁的惡魔都能收拾。」
森毅然看著面前的眾人。他們黯然的神色已經將心中的想法告訴他。
「我知道大家都在自我懷疑--為何明明努力拼戰,依舊得犧牲某人來拯救所有人……但請你們不要覺得是自己害了我。要有信心,團結互助能完成的事可多的呢,不是嗎?」
說完,森露出溫柔的眼神望向兩位家人,並笑著對他們點頭。
「森……你……」
約爾、瑪莉期期艾艾說著,似乎是讀懂森的暗示因此感到訝異。
這時候他們臉上的陰霾開始出現小小的變化,稍微看得見一絲光采。
其實呢,這對兄妹與森生活那麼久,輕易就能看出森的笑容存有對於人世、家園的眷念,一點也不像打算赴死的志士。他給兩人的感覺反倒有點像是準備離開家鄉的旅行者。
這點說明--這次森並不是像先前那樣隨意犧牲,他是相信兄妹倆能從「裂縫」中救出他,才會自願跳入那片黑暗。
換句話說,森沒有忘記三人之間的約定。當前的難關並不是由他一人扛下,只有他們兄妹救出森,全家都平平安安,才算完整通關。
明白森的意思以後,約爾、瑪莉一齊鬆開森的雙手,將自由還給他。
本來兄妹倆是有想過,萬一真的走投無路,不如就與森一起赴難。他們寧願這樣,也不要丟下家中任何人苟活。然而,森都做出覺悟,由衷信任他們兄妹到這個份上,他們哪還可以否定他的決意、拒絕他的信賴呢?
還有冷靜想想,若兄妹二人與森一同跳入「裂縫」,就代表他們三人的人生就到此結束,之後都不會再有機會坐在餐桌前一起吃飯談笑。唯有約爾、瑪莉活下來,才能想辦法救回森,讓一家人團聚,重新過上和睦安樂的日子,直至好幾十年後生命凋零為止。
約爾、瑪莉昂首看著森,眼裡雖說還有不捨,不過已經不如剛才那麼無神了。
回想這十多年來的相處,兩人總是被森誇讚他們的學識與機智。現今的科學的確還無法將人從「裂縫」中救出,就算如此他們兄妹仍然下定決心,絕對要用自身的才華找出方法與森重逢--無論如何!
「各位,就讓森去吧。不論多難,我們都會把森帶回來的!」
約爾向上推起眼鏡,堅定看著眾人說道。即使他的身邊都是比他健壯的戰士,他身上散發的氣魄卻絲毫不輸他們。
「嗯,我們可是森認可的天才,也是他的家人啊!」
瑪莉握緊拳頭,放聲大喊。現場的人們之中,她可是最幼小,但是僅憑這段宣言就讓眾多的大人受到震懾因而面容僵硬,森真的不得不佩服她的志氣。
「所以我才這麼相信你們啊。」
森的笑容多了一層滿足感。面臨絕境仍不放棄,他的摯愛就是用這種態度為他驅散恐懼。他可以很自豪地說,他擁有這個世上最棒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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