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煞星Underdogs - 1-2 囚徒

森正被關在警局中的某間牢房內，等著被移送法院接受審判。

說起來，這種擺滿鐵欄杆的簡陋小房間一直都和他無緣。

森替五大黑幫到城市行竊已有八年。憑藉謹慎的行事作風，他一次都沒被帕國的警察抓到，雖說也是因為保護「目標」的安保措施不算是城中的最頂級。

這幾年來，黑幫委派森偷走的東西都是帕國並不怎麼重視的歷史文物。對於崇尚近代科技的帕國來說，這些破舊的老器物壓根稱不上是稀世珍寶，自然不會拿出全力保護它們。

然而在五大黑幫看來，它們可是具有非凡的價值，既可當作稀有的私人收藏，又可銷贓至世界各地的古物黑市，以此大撈一筆。也是這些價值，使得森距離牢獄之災更加遙遠。

那些把森當成竊盜工具的黑幫分子無不器重他的能力，故而樂意幫他解決「各種麻煩」，協助他躲避刑罰。

就算帕國並不看重歷史遺物，自己的東西遭人竊走，警方還是不可能放著不管，社會大眾也不可能不關注，特別是被人奪走的物品還不是兩隻手就數得出來。

為了讓警方不再追查犯案的真兇以及失竊的器物，順道讓這些竊案能盡早被人遺忘，降低民眾討論的聲量，五大黑幫特意捏造逼真的假證據，又抓來許多無辜頂替森被抓，就這麼保住這個優秀的偷竊道具還有他們到手的寶物－－這些東西最後都以「已經流通到國外，無法有效追查」為由被警方放棄尋回。

在五大黑幫的掩護下，森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躲過警方的死纏爛打，直到今天都沒有待過牢房……

昏暗的房內，森安靜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盯著天花板，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好像他根本不在乎家人慘遭惡蓮幫擄走。

如果不仔細觀察森身上因呼吸而出現的起伏，旁人一定會誤會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其實森的冷靜只是假象，他的內心並沒有外表那麼平靜。

他總是在避免家人遭受危害，可是無能的他不僅昨晚讓摯愛受到傷害，現在還害得他們落入那群畜牲的手裡。

身處牢獄的森完全沒有拯救家人的可能，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任由悲觀的想法與自責的話語將自己的意志消磨殆盡。

森不斷在心裡向家人道歉。他沒能保護好的兄妹倆大概不會死得很輕鬆。

惡蓮幫做事一向惡毒，森很難不往最壞的方向思考約爾跟瑪莉的下場。不過……洪可是他無法預測的瘋子，所以情況也有可能比他所想到的「最糟」還要「更糟」。

這個可悲的事實很快就讓森停止憂慮，因為他再想下去也只是在徒增哀愁。

「對啊……我還可以去找他們……」

悲痛、悔恨與絕望硬是奪走森的理智。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已經沒了，自我了斷的念頭也就油然而生。

可是－－森正要借助牆壁撞爛頭殼，遠處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倏然喚回他眼裡的光芒。

希望與絕望正在森的心中拔河。只要還有一點讓家人得救的可能，他說什麼都會盡力把握住。

「我的家人……請你們一定要去救他們！他們是無辜的！我求求你們！」

森趴在鐵欄杆上，帶著哭腔用力吶喊。

縱使知道這些鎧衛都冷血無情，又格外痛恨貧民，森還是選擇向對方哀求，畢竟他們是他現在唯一能寄託的希望……

在場的鎧衛看到黑髮青年，立時停下腳步。

但是人群之中僅有一名留有大背頭的壯漢走向他。

「喔……好啊！如果有看到他們的話。哈哈哈！」

博特曼用輕飄飄的敷衍語氣答應青年，明顯就是想藉這個機會捉弄這位無力反擊的囚徒。

這名惡霸那麼厭惡貧民，卻多次栽在大盜的手上，被對方的詭計戲耍，如今他會想趁機報復大盜，並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一旁的隊員看著博特曼的惡行，無不搖起頭來。他們也對大盜投以憐憫的眼神。

說實在，大盜的家人被壞人綁走，其中還有年紀不大的女孩，真的很難不讓他們產生同情，尤其是那些本身就有小孩的隊員。哪怕再痛恨這名罪犯，他們也沒殘忍到毫無感覺。

「……」

當隊員轉頭看回前方，卻見博特曼的雙眼正在緊盯他們。他不懷好意的眼神宛若在暗示，大家的想法全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而後他健壯的身軀又爆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恍如在告誡全體隊員，誰敢幫大盜，他就宰掉誰……

面對這人的威嚇，隊員紛紛低頭表示臣服，即便他們心裡想得完全相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博特曼身懷絕技又握有Axe的力量，他們哪有本事與之抗衡？

整個防制局，唯一能讓博特曼屈服的人也就只有局長。然而當初局長與大盜的協議是「釋放他的同伴回貧民區」，所以也沒義務命令博特曼必須從貧民幫派手中搶回那對少男少女。

他們隊員也是有家要養，萬一博特曼來陰的，避開裝甲服的攝影鏡頭陷害他們，往後還怎麼工作賺錢？

為了自保，隊員一夥只好放棄幫助大盜，悲傷的雙眸也不再注視他。

見部下各個漠視大盜，博特曼陰險的臉孔倏地就恢復光采。

在「約定」越來越難完成的現在，博特曼暴躁的脾氣、過激的行徑急劇嚴重，此時還敢招惹他的人若不是高官，就只有白目。老是不注重氣氛，不看人臉色的松田也許就是後者。

「博特曼隊長，他們不是會用什麼奇怪的毒氣嗎？我們真的能順利完成任務？」

「怕什麼？剛剛是他們偷襲才得逞！這次換我們突襲殺進去，兩三下就解決了！貧民組成的小團體有什麼好怕的？你這白癡！」

是啊，明明都把一眾鎧衛迷暈，卻只帶走大盜的共犯，現場的主戰型傳送器一個都沒順便奪走。敵人的智商低成這樣，博特曼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反而還為能夠殺死這些下等生物而感到興奮。

「瞧你們每個人一副要回家吃奶的廢物樣，看來都沒見過世面吧？待會你們都試試就沒問題了，搞不好還會殺上癮呢！」

不知是為了懲罰同情大盜的部下，還是純粹想讓他們體會虐待貧民的樂趣，博特曼藉由這番話告知隊員「等等你們都得給我殺個人」。

所有隊員的心情瞬間跌到谷底，但害怕博特曼的他們還是強迫自己擠出微笑，以回應這位嗜殺的暴君。

這批隊員這輩子都沒有殺過人，在成為鎧衛以前，他們就只是隨處可見的老百姓。猝然要他們取人性命，就算對方是惡人，他們仍然會有所顧忌。

對於殺人的恐懼占據每位隊員的心緒，他們也就無心理會大盜的哀求，無論他喊得有多大聲，語氣有多悲傷。

陸續經過這條走廊的鎧衛都因為任務產生的不安對森予以冷漠。

「拜託你們！拜託你們了！」

森仍然叫個不停，縱然他早已料到城畜大概不會理睬他。

他別無選擇。沒有自由又沒有傳送器，能做什麼？只能拜託他人幫忙了。

當前無人回應自己又怎樣？只要拼命嘶喊，全心請求，終究會有某人能被打動吧。

「……」

隨著這支隊伍的最後一名鎧衛也跟著無視森，已經可以確定沒人打算幫助他。就連坐在牢房前方的辦公桌，負責看守他的警衛也勸他放棄。

「該死！你們不是維護和平的一員嗎？」

希望徹底破滅之際，森再度癱在欄杆上哀號。

這時，不知是冤家路窄還是故意的，那位對森很不友善的防制局長官正巧路過牢房。看著可恨的糞民悲慘的模樣，這人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就興沖沖跑來奚落幾句。

「可憐啊，同伴被抓走了！哈哈哈！抓他們的人還是糞民幫派，看看你們蠢到只會互啄！」

長官跟那些鎧衛都同樣可惡又如何？為了抓住那微小到近乎看不見的希望，森顧不上尊嚴，癱在這個混蛋的面前哀求。

「求求你下令救救他們吧！」

「才不要！我寧願讓部下救野狗野貓，也不要浪費時間去救你們這些毫無用處的垃圾！」

森低著頭忍住憤怒，只求能把他對家人的擔憂傳達給混球長官，看看對方會不會回心轉意。

「算我求你了！救救他們吧！」

「哼，用力叫啊，你這垃圾！」

長官仍舊惡言相向，似乎非要把不久前的尷尬跟不悅發洩出來。

正好此時，某個高大的身影從走廊的彼端行進至此。

「局長沒找我啊，松田那傢伙沒事耍我幹嘛？隊伍都已經出發了，看來只好向警局借用一台摩托車過去……」

尚恩一邊低聲抱怨，一邊大步快跑，試著追上早已不見蹤影的隊伍。

就在他路過牢房的時候，恰好看到長官咄咄逼人的可惡行徑。

他倏然皺起眉頭，上前阻止這個混蛋。

「請不要再刺激犯人了！」

但是長官依然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好似在說職位更低的人憑什麼命令自己。

「我就刺激他啊，怎樣？」

「可以了！人都抓住了－－！」

尚恩忽然加大說話的音量，口氣因此變得更有威脅，儼然一陣響雷，足以震撼聽者的心靈。尤其尚恩本就相貌威嚴，忿怒的神色讓他看上去又更加可怕，鐵定不會有人能夠近距離承受這些衝擊。

長官打了幾個寒顫，原先的戾氣也直接洩掉。他不敢回嘴，僅是碎念幾句就趕緊溜走。

「……哼，我知道了啦！再見了，糞民！」

多虧巨漢的舉動，森的臉色稍微不那麼黯淡。這也證明，他相信眼前充滿善意的男人絕對會替自己救下家人。

怎料，黑髮青年什麼話都還沒說，巨漢就一臉無奈看著他道歉，接著快步離開他的視野。

「對不起……」

尚恩拒絕森的原因也一樣是能力不足。

他僅有支援型裝甲服，深知自己不可能有效反抗博特曼。倘若幫助大盜救出同伴的事情被仇恨貧民的那個男人發現，他們幾個會發生什麼壞事都不知道，故此他才沒有勇氣答應森。

「為什麼……可惡！」

到頭來，還是沒有人願意出手相助，森又回到原點，挺直的背脊再次駝了起來。

要誘使勢利的城畜協助自己，森就必須準備些什麼。該死的是，眼下的他只剩面子與這條命，根本拿不出什麼有利的談判籌碼。

「都是我……都是我對洪出手……都是我暈過去，他們才被抓的！都是我太弱了！」

森說著說著，就開始對著鐵欄杆猛磕。

霎時間，牢房這裡揚起一連串的震耳巨響。

腦門的嚴重腫痛絲毫沒有影響森自殘的意願。不管身體如何用疼痛抗議，他仍舊不要命似地連環撞擊牢房。

「不妙……」

這個時候，木村良剛好回到警局，從遠處乍見這個可悲的景象。

大盜哭喊得如此悲哀，看樣子進攻組的鎧衛果然如木村所想，並不打算幫他救出家人。牢房旁邊的警衛還對吵雜聲響無動於衷，展現出城市的人們普遍對貧民有多不屑。

與這些冷血的人不同，大盜悲憤的面容倒是喚起木村失去父親的悔恨記憶。

他可以體會這位罪人的心情，那是一種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痛苦。

由於明白痛失親人的感受，木村決定－－幫助大盜救出家人。

再說這一家人是被處境所迫才為惡，他們的本性並不壞，這樣的人不也是木村想保護的對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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