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智堯傳返出禁區頂！余仁海呢個位空晒應該可以起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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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傳球路線，在後方的阮文康看得很清楚，通過教練組事前的講解，也知道他特別偏好傳給余仁海。可他身在較遠處，無法阻止眼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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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的射門威脅，越南所有人都有所耳聞，也一直避免讓他在其Sweet Zone起腳。只見他彷彿早就猜到蕭智堯會傳球給自己一樣，早早站在那個位置沒有胡亂走位，靜靜地等待著皮球傳到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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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腳內側輕輕一印，這名射手直接在禁區頂左側拉弓，兩名越南後衛驚慌失措地往他撲去，卻再被其假射動作騙到。於是余仁海往前再推出兩大步，在自己最擅長的位置拉弓起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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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距離、這個位置，而且無人看管，越南門將猶如受刑一樣，只能盡量張開雙手，同時單膝跪在地上，目送著皮球如炮彈般轟入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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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入球完全沒有任何爭議，余仁海立刻如常地張開雙臂跑向角球旗附近，與主場球迷慶祝自己首個港隊入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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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本滄將手中最後一口啤酒喝光，剛才這記入球讓他有點意外，一是余仁海很少以這種模式入球；二是蕭智堯的策動方式，不由得讓他拿來與鄭奎凡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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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佢同鄭奎凡有呢種配合默契嘅話就比較麻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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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球員做出「照舊」的手勢後，陳召禧回到教練席上，仰起頭長長地舒了口氣。回想起當初在U-13選這幾名年輕人入隊時，他曾想過無數無數次：他日余仁海成為大港腳的話，第一個入球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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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島與方功庭重聚時，對方跟他說，余仁海應該這一生都會集中在那個區域入球，就像魚眷戀大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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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的，他還是在禁區裡的那片區域起腳入球，但這次……有稍微那麼一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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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這次進攻，其實正是陳召禧一直等待的畫面：對方在右路佈下重兵，然後某名球員在中路或右路兩個區域找到空間，將對手失衡的防線注意力吸引，然後再傳給余仁海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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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是這個過程與他想像中有點出入，誰能想到蕭智堯會突然在中路獨力將四人拉走，然後找到「私家路」傳給其好拍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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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而言，換邊之後越南本來正蓄勢待發，這兩人現在硬生生地將回到原點的天秤再次壓下。當然，剛才這次進攻即使沒能入球，形勢也會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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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康目送余仁海跟蕭智堯擊掌後回到自己半場，又回頭看了看螢幕上的比數，冷靜地抬頭緩緩調整呼吸，並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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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令人驚嘆，但是……我不想輸給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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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嚟到比賽第五十一分鐘，港隊暫時以2-0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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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德才睇落都相當頭痕，因為越南啱啱望落個氣勢其實唔錯，但啱先呢個入波對班球員個士氣嘅打擊，相信都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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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康，今場策動咗幾次進攻啦，但暫時未能帶領越南攻破港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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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前其實佢講過，話雖然上場贏咗香港，不過從來無睇小過呢隊波，認為港隊係一支極具潛力嘅球隊，特別係啱啱入波嘅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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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從中圈向後傳來的皮球，像是伴隨著一股說不出的失落，這種壓抑出現在每名越南球員的背後。可阮文康不知該如何激發起隊友的鬥志，皮球傳出去沒幾腳，便在港隊的逼搶下出現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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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呢邊余仁海同越南嘅劉萬勝出現少少爭執，兩邊都有啲互相推撞，雙方隊長同其他球員都埋嚟將兩個人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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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感覺到越南隊嘅士氣真係有少少低落，動作都開始有少少……唔收，劉萬勝呢腳係真係有少少肉酸，所以球證都畀返張黃牌，但余仁海亦都可以話係經驗不足啦，啱先同樣出手推咗對方一下，都係被球證出示黃牌，各打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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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踢到的陳泰來，坐在地上神情痛苦，軍醫入場檢查情況及治療，阮文康便走到場邊，拿起運動飲料喝了兩口，鼓起兩腮漱洗著口腔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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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講兩句。」杜德才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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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技術區看向一眾隊友，阮文康突然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割裂感，彷彿彼此一直處於河的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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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住落嚟，你轉去踢左翼。」杜德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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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阮文康以為自己聽錯，吃驚地扭過頭去。「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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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你去踢返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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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要咁做？咁隊波進攻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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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隊靠余仁海都做到，我相信你都可以，而且……」杜德才雙手插袋，若有所思地看著地上。「其實睇住蕭智堯，我覺得呢幾年都一直將一個不應該由你獨自承擔嘅重任，夾硬交咗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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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係咁認為，能力愈大，責任愈大，呢個係我嘅份內事。」阮文康搖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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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好羨慕、同時又好睇唔順眼嗰個人？」杜德才朝蕭智堯方向甩了甩下巴。「好多人都認為佢只可以踢左閘，但喺代表隊、世界盃外圍賽呢啲咁重要嘅場合，佢依然咁任性要踢進攻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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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但沒有開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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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知蕭智堯心入面係點諗，但我係呢隊波入面最熟你嘅人，我知道你係被逼去踢進攻中場，獨力帶領呢支球隊。」杜德才續說道。「我認同職業球員有時候係身不由己，但其實每個球員，都應該有自己去選擇嘅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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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選擇嘅權利……」阮文康依舊看著蕭智堯。「我都一定係揀繼續踢進攻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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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重新開始，越南將皮球踢到對方後場，港隊很快便又開始在左路慢慢組織攻勢，越南再次還是散發出一種頗為消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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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咚咚咚」「越南！」「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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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咚咚咚」「越南！」「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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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康朝不遠處的作客球迷看過去，忽爾怔住般站在原地，眼眶幾乎濕潤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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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目中……最完美嘅足球畫面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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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世界盃決賽上攻入致勝一球，幫國家隊拎到冠軍。」聽到裴克明這個頗為奇怪的問題，那時候的自己，枕著雙手躺在草地上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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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的回答也幾乎一樣，但阮文康還記得，當時再追問之下，那個香港人轉過頭去，看向了數量不多、穿上白色球衣的作客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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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遠在異地的香港大球場，球隊正落後兩球，幾乎看不到任何希望，但金星紅旗仍來回地在觀眾席處揮動，有些依稀記得見過的球迷，也有些不知道有否見過的球迷，都還在竭力地呼喊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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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過要放棄，且相信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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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說得沒錯，這也是足球場上最完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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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隊繼續喺左路組織，呢下余仁海有少少心急咗，其實可以回返中間先，但仍然係港隊嘅界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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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不敢怠慢，一直注意著附近動向，因此他很快便注意到阮文康沒出現在應有的位置－而是突然移向了他們的左路，完全遠離現在的主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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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舉動不僅他一人感到驚訝，還有越南隊的球員，以及站在技術區一臉疑惑的杜德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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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搶到波就諗辦法斬畀我，斬到位又好、唔到位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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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康用頗大的聲音，朝附近其他隊友說道，甚至還在其他港隊球員的注視下，以食指指向左路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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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會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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