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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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獲得一次重來的機會，不就是為了想證明只要通過思考和努力，自己也能打破齒輪的宿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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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自己又會在這次對話中，不假思索地說出「我一直以來都是靠直覺」這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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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真的純粹是直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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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意思阿蕭，我都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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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場休息時一臉愧疚的岡田健也微微低著頭，場邊三分一的比分牌就像是恥辱柱般往他照射而來，即使說目前的劣勢並不是他一人的責任，他的掃蕩能力也為球隊貢獻不少，但或許蕭智堯願意回撤幫忙組織的話場面會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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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㗎你，對面成班前輩咁犀利，你要嘗試一啲你唔擅長嘅嘢，會變成咁都係好正常。」回到隊友旁邊的蕭智堯一臉不在意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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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呢場對大家嚟講係一場重要嘅選拔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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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田開始意識到一個問題了，就是他堅持不要讓蕭智堯回來幫忙後場組織的行為，或許會斷送己隊的賽果，也將其他隊友的機會當成了賭注一樣，想到這裡他便覺得有點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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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嘅攻擊陣容係U-15加U-14嘅王牌，再咁樣放任對方攻落去，下半場再失多兩三球都唔出奇。」同為U-15的中堅田中隆自然清楚秋元跟吉岡的實力，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免帶點憂慮。「再唔諗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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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真係淨係想贏呢場比賽？」蕭智堯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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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意思？」田中隆有點意外地看著他。「無錯你係大名鼎鼎嘅蕭智堯，無論賽果係點都好，你而家已經有一個助攻喺手，教練佢哋點都會揀你入隊，但我哋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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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係咁嘅意思，」蕭智堯笑著搖了搖頭。「我哋嘅呢兩位監督最鍾意做嘅係咩？拋啲難題畀我哋，然後睇我哋點去處理，點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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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意思係……」岡田健也看了看身邊的眾人。「你意思係佢哋係專登咁安排呢個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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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講可能有啲唔太好，但而家球隊嘅後場陣容，應該都係各梯隊入邊用波能力嘅幾個？」蕭智堯掃視了眾人一眼，而他們雖然臉上不免有些尷尬神色，卻都沒說什麼。「如果我哋想和或者係贏呢場比賽，最簡單可以有兩種方法，無論大家決定最後用邊一種方法我都會盡力配合。一、我返嚟幫手組織，我唔係要話自己有幾勁一返嚟就可以點點點，但後場多一個人組織點都好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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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今村沒有參與討論，但其實他一直猜到蕭智堯的用意，所以並沒有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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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點呢？」田中隆問道，他回頭一想，確實這個陣容的安排似乎別有用意，也符合鈴木卓平常的行事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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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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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群馬伊香保溫泉最堅持嘅係地面傳控，因為俾人逼到組織唔到就大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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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係我哋嘅風格，咁做唔會反而令教練組嘅評分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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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臉有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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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係哥迪奧拿嘅球隊，進攻同組織上一樣會有過頭嘅長傳或者係傳中。球隊戰術理論堂應該有講過，『邊度被壓逼，代表另一邊就會出現大量空位』。」蕭智堯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伸出雙手比劃著一個虛構的球場空間。「呢個理論喺球場上嘅前後左右都適用－教練成日要求我哋龍門球開短嘅用意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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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選拔賽不同於日常的練習賽或是試腳，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教練組不會再對他們作出任何的調動或是指示，而是讓他們自發地對場上的狀況進行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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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中場討論過後回到場上，蕭智堯依然沒有回撤幫助組織，取而代之的，是看見白組後場開始頻繁地作出或高或低的長傳，去嘗試皮球交予前線的兩人，而不是像平常那樣，很堅持地要通過短傳組織慢慢層層遞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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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盯防自己的中堅具有身高優勢，但在數次長傳中終於找到有利位置而將皮球控下來的蕭智堯輕巧地擺脫了從背後而來的對手，也避開了回防球員的包夾，隨之在中圈附近發動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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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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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智和跟鈴木卓兩人沉默地看著場上的發展，白隊毫不猶豫地拋棄了群馬伊香保溫泉的慣常踢法這一點確實讓他們意想不到，即使刻意安排了四名不擅長長傳的後防球員，但在大量的解圍和嘗試下，站在最前線相對較空的兩人總會找到一兩次用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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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由於對手頻繁出現反擊機會，紅隊的前場壓逼也因此而強度減弱，白隊的中後場組織機會變多，整支球隊的進攻構建突然變得立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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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選擇相信隊友而陷入困局，但其實他也有為了贏下比賽而作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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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他倆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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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最後由紅隊以4-3小勝，蕭智堯下半場的觸球次數依然不多，但仍在少得可憐的機會下發動極具威脅的攻勢，畢竟前壓的紅隊後防薄弱，而且沒有兩三人也根本阻止不了他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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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選拔賽就比數來說，吉岡是贏了，但他並沒有任何勝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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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數場選拔賽也順利結束，最終決定的二十五人大名單也沒多少驚喜，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入選的U-13人數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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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跟蕭智堯同組的那些隊友們，雖然落敗但亦有不少被選進了名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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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舞木、岡田、今村、橘、花川……六個聽落好少，不過考慮到年齡差距，其實已經好難得。”聽到這個名單裡齊備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名字後，蕭智堯不由得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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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是，自己想傳達的事情已經傳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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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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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色好像已經看過很多遍了，雖然四周來往的人與衣著都不相同，但明天將要離開香港的司徒俊緯，忽然覺得有點捨不得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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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志庚經常笑著跟他說只要他一天仍是深水埗嘉園的領隊，一隊便永遠會留一個位置給他，但隨著他確定要去荷蘭的日子愈來愈近，最近的對白都變成了「你別到時垂頭喪氣地回來，我可不會讓你進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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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的前輩們對他要去荷蘭闖蕩基本上都感到十分羨慕，在這最後的一天也都送上鼓勵的語句，對他們來說，司徒俊緯就是一個一直會跟在身邊一起刻苦訓練的小弟弟，雖然知道他天賦異稟，只是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他們日常的集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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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結束後，張志庚就像平常一樣把他叫到場邊的休憩處。雖然身處工業區與住宅區之間，但深水埗運動場的西側剛好沒什麼阻擋，因此每逢集訓尾聲之時，夕照便會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建築之間灑進運動場的紅土與草地之上，司徒俊緯喝著瓶裝水，看得有點出神，幾乎都沒把旁邊這位教練的話聽進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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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佢哋Say晒Goodbye未？」張志庚指了指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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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司徒俊緯點點頭，簡短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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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唔捨得香港啊嘛？即係包括……」他伸出食指繞了幾圈。「同學仔啊、前輩、隊友之類，你決定要走，就唔好抱住太多留戀嘅心情離開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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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司徒俊緯想了兩秒，也一副很決斷的模樣般再點了點頭。「其實我無咩唔捨得，遲早大家都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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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落你校園生活好似唔太開心咁喎。」張志庚咧開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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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校隊都有人唔太鍾意我，我係知道，包括高中嗰邊。」他看著遠方漸漸變得橙紅通透的天色，又喝了口水。「但我覺得好多事我都無做錯到，不過我知自己係比較內向，唔太擅長處理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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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做王牌、做隊長、做Leader，總會有呢啲情況，好正常，」張志庚站直身子，笑著嘆了口氣。「好似我咁，做一間球會嘅領隊，出場名單，幾時換人上場落場，全部都係我話事－但你無可能滿足晒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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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突然想起面對理善的時候，全隊上下似乎沒有任何人對蕭智堯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即便是看後來的一些片段，大家好像都很信任他，甚至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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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you want to make everyone happy, don't be a leader, sell ice cream.』－Steve Jobs名言，佢搞Apple搞生意適用，足球場上一樣適用。你第時可能係做隊長嘅料，要學下，同時都要習慣下。」張志庚拍拍他的肩膀，伸出手朝手錶看了一眼。「哎唔講啦我夠鐘閃人，總之點都好，荷蘭之旅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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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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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想起，蔡與榮也有在昨天給自己一句臨別的贈言，足球是一項團隊運動，但職業足球，是由十一個職業球員所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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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比喻，你突然好肚餓，好想食粟米肉粒飯，但入到廚房一睇，呢啲食材全部都過晒期，手頭上新鮮可以食嘅只係……青豆、廚師腸同埋茄汁、意粉，咁你會堅持原本個意願定係會將呢兜嘢整埋一齊食咗佢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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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與榮看著桌上的粟米肉粒飯，輕輕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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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司徒俊緯低頭思考著他的說話，似懂非懂地側了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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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選擇落街買第二啲，有人會選擇叫外賣，呢啲係有錢人嘅做法－但不論有錢無錢嘅都好，只有『擺得入口』嘅食材，先有資格留低列入考慮當中。」蔡與榮從侍應手中接過另一盤茄汁意粉，把視線回移到司徒身上，「擺得入口」這四個字他說得特別慢條斯理。「我知你因為蕭智堯同余仁海而有好多諗法，但去到荷蘭，唔好諗咁多，你嘅首要任務，就係要成為一個名正言順嘅職業球員，喺呢個最基本嘅要求之後，先至係你為自己立下嘅其他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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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點點頭，再看著自己跟前的這盤粟米肉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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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他竟覺得粟米和肉粒就代表著蕭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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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拔的事情告一段落，中西智和跟鈴木卓二人也打點跟收拾好一切，緩步離開訓練基地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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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和賀監督匯報咗蕭智堯呢件事，佢只係好平淡咁應咗一聲，然後話破例升佢上U-15呢件事先擺埋一邊先。」中西智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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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仲講咗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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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問我今次高圓宮盃主力係咪都會照用蕭智堯，我話係，然後佢話咁球隊贏埋季後賽去到淘汰賽階段再通知佢。」說到這裡，中西智和不禁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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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大期望？」鈴木卓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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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合理嘅，」中西智和聳了聳肩。「J2嘅對手對佢嚟講應該真係唔難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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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唔覺得好奇怪咩，一路以嚟，入隊前又好入隊後又好，佢其實都有不斷喺比賽中通過思考去調整自己，佢唔係自己講到咁單憑直覺去踢，佢係有思考過，但點解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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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有聽到一啲傳聞。」中西智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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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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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同岡部彰約定咗，要喺今次高圓宮盃度再次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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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鈴木卓想了兩秒，臉上忽爾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係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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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基地大門，鈴木卓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前陣子岡部彰特意來訪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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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兩人都很想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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