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乎是同時起步，余仁海應該還早一些，不到半個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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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只有十六歲，身體終究是仍未完全發育，所以在追到皮球前一刻，還是被奉相慶追至平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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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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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只覺右邊一道猛力襲至，即使早有準備還是被撞得失去平衡，往左方踏了一兩步且要用手扶住地面才能穩住身體，但當抬頭看去時，皮球已被對方輕鬆控定並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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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俐落，完全沒有任何犯規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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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針踏入法定時間完結一刻，第四球證走到場邊舉牌顯示補時六分鐘，姜仲昊朝已熱好身的後備球員看了一眼，腦海裡飛快地考慮這些人選中有誰或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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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閘同防中我覺得要換一換，保持場上活力好緊要。」盧丙碩看出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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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姜仲昊點了點頭。「叫……李景燦準備一下先，雖然可能得幾分鐘，但我考慮緊換唔換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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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盧丙碩掩著嘴，刻意地沒向後備席看過去。「時間又唔夠，呢一刻換走余仁海都可能好多手尾要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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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你照咁做先。」姜仲昊看了他一眼，有點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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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丙碩招手讓李景燦脫下訓練背心換上比賽球衣，到球場上準備的舉動自然被攝影機拍了下來，連旁述也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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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燦嘅話……首爾鐵塔真係想喺呢個時間換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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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鏡頭立刻影向余仁海，他被現場球迷的鼓譟吸引，將目光移向後備席處，看到李景燦步出，立刻便明白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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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郭白燦繼續指示全北FC去前場壓逼，踢到補時階段都仲要咁樣去壓法，睇得出呢位主帥係好想贏呢場榜首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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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本滄捏著下巴，場上彷彿有多種異樣氣氛混雜在一起，其中一點是兩隊的鬥志好像與氣勢相反，郭白燦持續地催促己隊球員壓上，但他們大部分人的肢體語言彷彿都在說：作客能打和不也是可以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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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應落於下風的首爾鐵塔，則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陣隨時要凶狠地反撲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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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朴佑從外，經常緊緊地貼身盯防著余仁海的奉相慶，是全北陣中少數抱著非勝不可心態在作賽的人，在余仁海看來，他依舊是那麼的專注且沒有露出任何破綻。特別是剛才那次直接交手後，余仁海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去過掉他起腳或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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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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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隊友艱辛地在後場設法將皮球運轉至中前場，余仁海只能盡量地拉邊為他們創造空間，並嘗試在他們往左路組織時現出可傳球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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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他們傳來時，我除了回傳又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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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邊奉順赫俾拿沙尼奧踢跌咗，似乎係……踢到小腿位，球證叫軍醫入場檢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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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睇落就……唔似有大礙，應該係踢到下同埋有少少拉到咁。有球員都趁呢個時間去場邊補補水，兩邊會唔會趁呢個時間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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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跟盧丙碩都沒有說什麼，余仁海也便靜靜地喝了兩口運動飲料，讓口腔內部濕潤起來後便打算重新回到球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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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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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熟悉的聲音，余仁海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竟發現說話的人是李景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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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可能想喺被換走之前，試下過佢一次做返啲嘢，但我勸你唔好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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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燦將聲線壓得很低，應該是不想讓全北FC的人聽到，但也讓余仁海聽不太清楚他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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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余仁海知道他是在給自己忠告，困惑的是兩人本是競爭關係，李景燦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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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好多年前，佢仲未去外國踢波嗰陣我就同佢交過好多次手，當然佢係韓國最出色嘅右閘，呢一點無需要多講，佢亦都係近乎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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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余仁海很快便注意到了他有什麼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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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好耐無同佢踢過，咁多年嘅經驗亦令佢進步咗好多，」李景燦續說道，同時朝對面的看台看了過去。「但有一點……我覺得依然係佢最弱嘅地方。話係弱點可能有啲誇張，但對你嚟講，應該係呢一刻最容易擊敗佢嘅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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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的妻子與女兒，此刻看著自己應該會想，他為什麼要跟余仁海說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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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歲的自己，正處於一名足球員生涯的巔峰，還身處首爾鐵塔這樣的國內頂級球會，理應是為國家隊奮鬥的時間，但這季卻被新來的余仁海壓在後備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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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為什麼要跟他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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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季前，當姜仲昊明確表示會以余仁海為主力時，李景燦十分低落而迷惘，還說出「即係……我會成為嗰個香港人嘅踏腳石」這樣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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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過很多與之對抗的方法，光明正大地加倍訓練也試過，腦海中也冒出過無數齷齪的想法，但最後還是斷斷續續地坐了差不多半季板凳，在這裡與球隊一起面對近年的最大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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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一，是李景燦不想讓女兒看見這樣的父親，一個明明熱愛著足球、卻想要勝之不武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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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我會試下。」余仁海低頭道謝，看起來有點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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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哋贏過亞冠冠軍，可以話係我作為足球員最開心嘅一刻，」李景燦突然說道。「但係喺K1，呢幾年我哋都係俾全北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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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呢場比賽又好，K1冠軍都好，我會盡力幫球隊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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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明。」李景燦笑著搖搖頭，又想起了奪亞冠那天，母親淚流滿面地哭著說，當初讓他做足球員真是太好了的那一幕。「有時候足球……並唔係足球咁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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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啱啱相反，呢刻嘅我，應該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余仁海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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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軍醫簡單處理完，奉順赫似乎就無乜大問題，首爾鐵塔無要求換人，另一邊全北FC都無作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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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啱先睇落似乎要換李景燦，但係最後係……姜仲昊似乎係決定唔換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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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哋講咗咩？」讓李景燦坐回後備席後，盧丙碩坐到姜仲昊身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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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相慶嘅……『弱點』。」姜仲昊用拳頭抵住人中，低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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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閘安仁尚，彈過嚟呢邊畀到余仁海，奉相慶逼住轉唔到身，畀返中間鄭奎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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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球後，余仁海依舊立即轉身走位，並積極地往著禁區附近跑去。奉相慶繼續緊緊跟在他身邊，但很敏銳到察覺到對方的跑動節奏似乎有些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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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對方前場壓逼稍慢出現了空位，鄭奎凡這次在中場有些許細心觀察的時間。他接過余仁海傳球後推了兩步，很快也從拍檔那稍有改變的節奏中察覺到，場上似乎將要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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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具體細節，但鄭奎凡還是很果斷地將皮球傳向在禁區前放慢腳步的余仁海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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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能感受到他嘴角的些許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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