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鼓的浪濤在小號的伴奏下，有條不紊地在涉川榛名地酒球場上空與球們的歌聲一同迴盪著，這天是群馬伊香保溫泉面對松山茶花的生死之戰，若是他們能夠擊敗這支J1的降班區球隊，便能達成隊史首次踏足J1的壯舉，完成在場一萬八千名主場球迷多年來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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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少帥和賀壽一嘅帶領之下，經過過去六季嘅連續挑戰，群馬伊香保溫泉終於喺今季嘅最後一輪，成功嚟到與日本頂級聯賽只有一步之遙嘅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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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不過和賀監督亦都係連續六季功虧一簣，曾經喺面對J2其他球隊嘅附加賽中落敗後，亦曾經試過好似今日咁，嚟到面對J1隊嘅生死戰中先至飲恨。希望佢今次可以帶領住球會，完成佢哋多年以嚟嘅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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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影住嘅係松山茶花嘅高岡監督，當然呢支J1球隊嘅命運亦掌握喺呢場比賽度啦，佢嘅帥印亦可能會因為呢場比賽嘅結果而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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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搔著睡得有點亂糟糟的頭髮走出客廳，坐在梳化上乖乖地看著電視的母親很快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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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睇……」他笑了一聲，用自言自語的聲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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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側頭用佻皮的眼神看著他，同時按著遙控器上的快進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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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睇嚟和賀監督要作出佢嘅第一個調動啦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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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蕭智堯選手！呢位嚟自香港嘅選手喺群馬伊香保溫泉嘅自家青訓度踢咗三年左右，於今季嘅下半季加入一線隊，但一直都無獲得過上陣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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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呢次出場係打破咗群馬伊香保溫泉嘅J2上陣最年輕紀錄……只有十六歲零一百三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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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唔到和賀監督會咁冒險派佢嚟做呢場生死戰嘅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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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忍不住又笑了一聲，轉身繼續走到廁所裡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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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乘著秋意慶祝球會升班的那次巴士巡遊，至今仍讓他印象深刻。（註：J League的賽季多為2月至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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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香保溫泉那條著名的石階街掛滿了歡慶的橫額與紙條，每間大大小小溫泉旅館都貼著祝賀的海報，蕭智堯看著年長的球迷在巴士附近邊哭邊揮著手，朝著他們大喊感謝的話語，說這些球員完成了他們作為球迷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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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避開咗夏目上前嘅逼搶！過頭波……櫻井後上追到！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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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分鐘嘅時間！後備上陣嘅奇兵蕭智堯選手！處子戰就即刻交出一球精彩助攻，由球隊首席射手櫻井健射成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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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明顯將電視的聲音調高了一些，讓蕭智堯即使在方便、沖廁又或是洗手時都能聽到旁述在說些什麼。其實在她耳中聽來就是些亂七八糟的音節，根本一個字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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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就是知道這些人在稱讚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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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地標戰之前，蕭智堯在去年下半季升上伊香保溫泉一隊的事情已經被香港的體育記者們大肆渲染，因為只要他成功上陣一場便已是為香港足球員創造歷史，此前根本沒有任何球員能夠在日職聯賽上披甲上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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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伊香保的每場比賽都有香港球迷特意去現場應援打氣，希望能目睹這歷史一刻，但大家一等便是等了整整半季，球隊甚至還一直殺到附加賽的最後階段，誰也沒想過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孩子，居然會在最關鍵一戰的六十七分鐘臨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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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家更沒想過的是，他還交出了關鍵一傳助球隊升上J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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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無意外，下一季他便會征戰日本的最高級別聯賽，將外流的香港球員紀錄推到一個更高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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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出得門未啊，咪咪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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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行啦，而家著鞋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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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飛快地用手機回覆畢，朝仍沉醉在那場比賽錄像中的母親揮手道別，便匆忙地衝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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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的香港難得地有點寒冬的感覺，但余仁海穿得很少，短袖的衣服跟褲子讓那些在他身旁走過的人看起來都像傻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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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韓國仲撚凍啦，冬天大雪到冚家產，連門都唔撚想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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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朝地鐵站走去，目的地不再是跑馬地，而是同樣遙遠、位於康城旁邊的賽馬會香港足球總會足球訓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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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正式香港代表隊已有一段時間，本以為在外國接受著一流的訓練，回來後應能輕鬆應付，但身體年齡、經驗和實力等差距橫亙在面前，加上隊友們彷彿都有任務在身般對他們特別「照顧」，所以每次港隊操練都過得不怎麼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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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這天都是蕭智堯這次放假回來香港後的最後一次訓練了，後天他便會回去日本報到，為新賽季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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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轉會K1球會首爾鐵塔後，雖然一整季都只是在U18效力，但由於余仁海在青年聯賽交出了統治級的神射手表現，季末時球會便將他召回一隊，並表示下一季會給予他上陣機會，所以嚴格來說，他在進度上只是稍微慢了蕭智堯一丁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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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亞洲盃再次於外圍賽落敗後，決意改變踢法的港隊現任領隊盧成亮便應陳召禧請求徵召了蕭余二人以及司徒俊緯，後者也算是完成了足總主席韋卓奇交給他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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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除了當年那次很關鍵地召回蕭余二人以外，實際上他覺得自己也沒做過什麼值得一提的功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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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見到余仁海而家無你描述嗰種負面情緒就已經好夠，」盧成亮曾經也是港腳，但礙於實力不足，很快便為自己鋪定了退役後轉型做教練的後路。「佢確實係難得一見嘅天才前鋒，未來港隊嘅鋒線可能真係靠佢同梁博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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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陳召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下梁博豪在西乙青年隊打拼當中，看著蕭余二人跟司徒俊緯都被破格提拔上一隊，不知道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此刻會是什麼心情。「不過見到而家佢哋幾個都沿住正軌成長同發展，起碼我知道自己無做錯嘢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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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員們在翻新過的球場上一陣一陣地傳來吆喝聲，節奏緊湊得絲毫不像是在踢練習賽，客串球證的助教在旁邊拍著手提場，督促眾人要按照盧成亮的戰術指示來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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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諗緊要唔要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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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陳召禧一臉詫異地看著他。「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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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壓力啊。」盧成亮低下頭，微笑著用腳輕輕地跺了跺草地。「以前仲做緊球員嗰陣，踢港隊又好、踢港超又好、港甲又好，身邊總會有各種各樣嘅聲音，嚟自觀眾、隊友、領隊嘅責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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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間，蕭智堯被隊友撞飛，看起來有點狼狽地趴在地上，但抬起頭時臉上卻仍掛著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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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呢啲都只係來自外界嘅壓力。」他轉過頭去看著陳召禧，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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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球罰球！睇斬啊呢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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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要求處理罰球的余仁海走到皮球旁邊，竟輕描淡寫地從窄角度射出了一腳漂亮地越過人牆直飛死角的射門，但仍僅僅被門將碰到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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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家由你交到我手上面嘅，」余仁海那自責不忿的樣子，就像是在說這球自己本應十拿九穩才對，可他面對的其實是全香港最出色的門將。「可能係香港近呢廿年嚟最靚嘅三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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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依然沒有答話，僅是靜靜地看著自己曾經教導過的弟子們，如今如何越級挑戰那些，代表著這個彈丸之地最高水平的球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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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唔會考慮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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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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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萬萬沒想到會從現任港隊教練口中聽到這句說話，不由得怔住了，好幾秒沒能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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