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名！」
早就預見到這個空隙的蕭智堯不知何時從右後方冒了出來，甚至比右前鋒跑得更前更靠近右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李向名聽到要球的呼喊聲，也很聽話地把球分向右邊，蕭智堯成功持球在右路落底，但他也知道左翼和另外兩邊前鋒並沒有配合時機跟上。
但李向名卻出現在了禁區十二碼點附近，甚至還比身旁的兩名防守隊員要前一個身位左右－他沒想太多，只是把這次組織當成一次One-Two來構建並完成。
蕭智堯不假思索地把球斬起，越過補位的左閘恰到好處地在小禁區前方落下，旁邊的兩名後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名「中堅」衝前用額頭一頂，皮球應聲破網。
「好波！」其他隊友見狀立刻欣喜若狂地跑上來，擁抱二人不停地歡呼，被這一連串簡單而直接的攻勢所嚇到的可不止對面的英理學生，理善的隊友們也一直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是的，實際上蕭智堯如果要強行去做的話，每一個衝上來防守他的球員都能過掉，所謂的包圍哪怕是三四個，也只是多花一至兩腳工夫的時間而已。
但這樣做的話形勢便會變成一打十一，而且會給予隊友一種不信任感，讓他們覺得自己只是蕭智堯的陪襯，毫無參與感，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對他來說，最理想的結果是跟李向名二人以配合撕破敵人防線，這樣給隊友發出的信息則是：大家只要練好基本功，配合起來也可以做到同樣的事。
英理的助教也說不出話來了，但他知道蔡與榮也不會容許自己執教的球隊就這麼被擊潰，若坐視不管，這群孩子的自信心也肯定會大大受挫。
「叫俊緯熱身。」蔡與榮又深深吸了口氣，想強逼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從李向名成功轉身過掉兩名中堅、蕭智堯在右邊突出空位的時候，他就預想到這次攻勢最終會變成入球。
「哦……好。」
“最後呢下頭鎚咁冒險嘅進攻手段都處理得咁得心應手，呢個十三號真係太……”
回到中圈後方等待下一球開始的過程中，蕭智堯朝英理的後備席看去，不意外地，那個人果然要出來了。
司徒俊緯。
「咦？嗰個咪……原來佢嚟咗英理咩？」
「邊個？司徒俊緯？哦嗰個咩U-13……吓？我哋要對佢？」
這位被稱為香港未來最受期待的新星，英理書院的最強武器，將要參戰這場賽前所有人都認為會是一面倒屠殺的比賽。
「咦以前小學同我哋踢嗰個喎。」李向名聽得討論聲，看了一眼後朝蕭智堯說道。
「係啊，佢最後帶住尚智小學拎埋全港冠軍添。」蕭智堯苦笑道。
「嗰場輸咗畀佢之後老魚好似練射波練咗一排，哼。」李向名輕輕地笑了一聲，然後朝中堅位置走了回去。
「你想打返中堅？」
「嗯，睇個勢佢應該都好快會出嚟㗎啦，後面應該要幫手守下。」李向名瀟灑地揮揮手，徑直往後防位置走回去。
蕭智堯沒有阻止，其中一個原因是他認為把李向名推上前鋒位置只是一著奇兵，這球之後就不可能再這麼大效果了。
況且司徒俊緯上場後，中場區域肯定會陷入劣勢，這時候李向名用於穩定防線會更為合理。
在場的所有人之中只有他知道：十六年後，二十八歲的司徒俊緯已做了五年香港足球代表隊隊長。
雖然這名在英國讀到小學畢業前才回流的中場指揮官最後還是沒能達成征戰海外聯賽的夢想，不過他的實力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香港足球歷史上最出色的中場之一。
“而家嘅我，夠唔夠佢踢呢？”蕭智堯看著那名一臉冷漠地在場邊等待入場的小個子中場，不由得從心底發出這樣的疑問。
……
雖然香港加強推廣足球多年，與各球會協力的系統化青訓營也讓學生整體的足球水準上升，但香港的學業風氣依然是過於霸道，很多家長都極力反對在小學初期便讓學生們參與密集的學界賽事，加上出於保護心態，所以不少小學直到五年級或是六年級才設有足球及籃球校隊。
他們三人雖然小一就已經在屋邨的小空地認識並終日一起踢足球，但直到小六時才真正地有機會並肩作戰。
當時余仁海和李向名這兩人一前一後，在小學學界比賽上大殺四方，反倒是以盤扭見長的蕭智堯並沒有多少用武之地，因為戰術方針就是盡一切可能的方法儘快把皮球傳到余仁海腳下。
小學學界的分區賽事是直接淘汰賽制，由於參加的學校較少，所以並沒有複雜的分組賽，前三場比賽他們都在大比數擊敗對手，整支球隊上下都洋溢著一股「我們是無敵的」的氣氛。
「下場比賽我哋嘅對手係尚智小學，上年佢哋都踢到全港四強，拎過幾次深水埗第一，係幾勁嘅對手。」體育老師說道。
「挑，有幾勁啊，我就未撚見過勁過我嘅同齡人啦。」是的，余仁海小學時已經是滿口粗言穢語。
後來在出賽前，體育老師很輕輕地帶過一個消息，或許是不想影響大家，但又想學生們知道這個情報：對面有一個剛從英國回流的天才球員，聽說在英國那邊也踢得小有名氣。
一開始大家都在想到底會是哪一個，這個問題在開場哨響後不到一分鐘便揭曉了：對面一開球便把球傳給中場，然後他盤球直接往英理半場衝過來，直接把攔路的所有人都過掉射門得分。
即使是向來明鏡止水般、輸贏都能處之淡然的李向名也明顯動搖不少，因為對面那中場球員過他的時候只用了個很簡單的假動作，便徹底將其騙過。
雖然對面的防線也基本上無法阻止余仁海入球，在中場被對方完全壓制的情況下，他還是只憑著僅有的幾記長傳數番攻破尚智大門，畢竟能真正餵到他那裡的傳送實在太少。
最後他們落敗的比數是4-10。
那種連中場線都過不去的壓逼感，對方中場持球時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助感，蕭智堯在十六年後的今天仍記得很清楚。
後來才知道那個外表平凡，連身高都比同齡人要矮小一點的中場指揮官，名字叫司徒俊緯。
他當屆帶著尚智小學晉級全港大賽，一路過關斬將，拿到了學校歷史上第一座學界冠軍，他本人也因此入選了港隊U-13。
……
蔡與榮在場邊做了幾個手勢，然後朝正在做最後熱身的司徒俊緯走去，隊長看在眼裡，大概意思是保持現有陣式和戰術，等司徒俊緯入替後才轉回平常的踢法。
「做好熱身，完整少少唔好偷雞，場波贏輸都唔緊要，最緊要係我唔想你有咩冬瓜豆腐。」
「……知道。」
「我知道你望住隊友俾人羞辱肯定好想快啲上場，但切忌意氣用事，無論呢個對手同你比較係點都好，佢身上都有值得你學習嘅嘢，你要保持呢種乜嘢都謙虛吸收嘅心態。」蔡與榮目光一直跟著場上的蕭智堯，其實他心中明白這個十三號的小子肯定要比司徒俊緯出色，但當然沒有把這結論說出口。
「蔡Sir你心入邊應該覺得……佢比我更加出色？」
「……」蔡與榮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自己覺得呢？」
「完全唔係同一個水平，佢嘅用波能力比我熟練好多，Vision（視野）同Decision（決定）都令人大吃一驚，」司徒俊緯坐在地上，木無表情地左右壓腿。「明明上年對過佢仲係成個初哥咁，想像唔到佢呢一年入邊落咗幾多苦功。」
「學海無涯苦作舟，你呢個年紀係吸收同學習嘅最好時機，你記住呢點就可以。」
「睇嚟蔡sir你都默認咗心入邊覺得佢比我出色呢個事實。」司徒俊緯罕見地露出了少許微笑。
「我知你自尊心一直好高，但我無諗住要暪你。知道自己長處同不足，盡力去揚長補短，先係真正嘅運動員精神。」
「知道。」
理善的前鋒在危險地帶接到直線傳送，稍稍側著身奮力起腳，但姿勢變形沒有調整過來，皮球偏出甚多，浪費了一個寶貴的半單刀機會。
蕭智堯安慰隊友不要放在心上，但他心想這應該是難得地擴大比數的機會了。
哨子聲響，一臉平靜的司徒俊緯站在場邊，與被換出的隊友拍手互換後，腳步輕盈地跑進球場。
ns 15.158.61.51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