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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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岡跟長瀨兩人踩著自行車，在通往東吾妻郡的上坡山路馳騁，地上的樹影在冬日陽光下婆娑搖曳。或許是早就習慣了眼前這種彷彿看不到盡頭的漫長坡道，長瀨不論是表情還是速度上都顯得相當輕鬆，而旁邊的吉岡則有點吃力地喘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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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瀨你有無諗過自己嘅專屬入波慶祝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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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長瀨克繁嘟起嘴想了兩秒，皺起眉頭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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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諗到咁長遠喎，呢啲嘢應該係職業球員嘅專利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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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事㗎咩？你鍾意嘅話而家踢U-13聯賽都可以做架，無人規定一定要有Cam影住先可以做慶祝動作㗎喎。」吉岡不以為然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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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已經有自己嘅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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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路段由緩變陡，吉岡臉容逐漸變得扭曲並急促地喘著大氣。「等陣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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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瀨家再往西北深處走一段路，便能看到悠然流淌的吾妻川，而那旁邊的一塊空地，正是他平時跟附近一些小孩聚在一起玩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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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草夾雜的空地兩旁並沒有龍門，因為這周遭居民也不多，大部分孩子在學校裡都玩夠了才回來，所以即使說是踢足球，長瀨一般來說跟其他人能湊成四打四就已經很幸運了。當決定了的時候，大家就會將膠瓶、空罐子等東西當作龍門或是界線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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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點解喺學校唔踢要走嚟呢度踢？你就話成日要幫屋企睇舖啫，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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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路邊停下自行車，兩人抱著足球緩緩走到空地上，自從長瀨被選進伊香保溫泉的青年軍後，那個小團隊好像也隨之解散了。吉岡略微聽過這個故事，所以他一直很好奇，像長瀨這種水平的人在這裡玩耍，那雙方的實力不會變得極不平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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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點講呢……」長瀨露出有點懊惱的表情，同時輕鬆且精準地用腳內側將吉岡拋過來的皮球控到腳邊。「佢哋好多都係想喺學校踢，但又過唔到選拔，又或者係無乜上陣機會嘅後備球員、雖然係正選球員但踢得綁手綁腳，覺得好無癮嘅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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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所以係覺得喺呢度成班圍埋一齊踢，無乜束縛咁會開心啲。」吉岡一聽便明白了，示意長瀨可以開始跟他練習空中不著地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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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講都好，每支球隊都會有自己心儀嘅風格，無可能畀每個人都隨心所欲咁去踢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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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當一項運動逐漸變得對勝負執著起來時，首先遭到犧牲的必定是不符合要求的人，然後就是特立獨行而且效率不足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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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到底，被犧牲的其實是這項運動所衍生出來的那種最純粹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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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覺得，踢波無論幾時嚟講，最重要嘅都係開心，」長瀨臉上掛著笑容，恰到好處地將皮球回傳到吉岡跟前。「雖然屋企人俾新妻先生說服之後對我好大期望，但我對踢波搵到幾多錢無咩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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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都係咁㗎啦，」吉岡一臉無趣地應道。「一日到黑嘴邊都係掛住錢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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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諗我屋企，可能只有我公公認同踢波唔應該係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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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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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以前神智仲好清醒嗰陣，會成日同我一齊嚟呢度踢波，佢技術好好，聽講以前係校隊嘅王牌射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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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所以你嘅技術都係佢教你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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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瀨應了一聲，說外公還教會了他很多在球場上無球時的意識和細節，即便當時幾乎每次都只有他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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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講起……我諗到我以後嘅入波慶祝動作係咩。」長瀨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忽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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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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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你做先。」長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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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吉岡便把皮球踩停在腳下，正想做些什麼時，臉上忽然泛起了紅暈，像是難為情地沉默了好一陣子，也沒有做任何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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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咩醜啫，得我哋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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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做先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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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先囉。」長瀨一臉沒所謂地笑道，還煞有其事地也同樣後退了幾步，彷彿太近會影響攝影機拍出來的效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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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挺直身子，用像是男模特兒走秀的腳步般往前走了兩步，同時雙手扶著足球褲頭的位置，突然右手猛力往左上方直立伸去，並憑空往右方劃了個半圓，雙手再在空中很用力地揮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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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幪面超人變身？」站在他跟前的吉岡皺著眉頭，忍不住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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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決定以後就用呢個。」長瀨點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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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你到時就係成年人㗎啦，仲扮拉打唔驚俾人笑到面都黃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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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線有咩好笑，拉打係男人心中嘅浪漫！」說這話的長瀨明明只有十三歲。「而且，細個嗰陣我公公成日都會陪我玩幪面超人遊戲……我想永遠都用呢種方式嚟紀念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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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隨即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長瀨甩了甩下巴，像是在示意該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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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岡點點頭，然後一副像是要把吾妻川的河水都吸進肺中的樣子般，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氣，然後退後兩步，雙腿合攏，左手負後，右手往外撥了一個大孤形後彎身鞠躬，一副西方管家要為大家隆重介紹什麼的樣子，同時頭卻沒有低下去，反而是面帶笑容地看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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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介紹自己……咁嘅意思？」長瀨克繁捏著下巴想了兩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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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無錯，覺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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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咩覺得點，幾好啊，」長瀨不假累索地點了點頭。「你自己決定嘅慶祝動作，做咩要問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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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份人永遠都係咁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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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岡一臉羨慕地嘆了口氣，隨即將腳邊的球挑了起來，又開始兩人的空中傳球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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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哋而家仲好細個，但生活中已經有好多不如意嘅事，如果唔用積極樂觀嘅心態去面對呢啲難關，我哋點捱到以後七老八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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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瀨雙眼緊緊地注視著眼前的足球，嘴邊現出似乎很豁達的笑容，但吉岡知道他說這句話時，心中肯定是想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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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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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現位啊喂！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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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岡將皮球穩穩送出的同時將身驅前傾，當岡田健也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竄到了自己身後的腹地之處，再次與隊友做了個三角短傳的攻勢，眨眼間，本來固若金湯的兩條防線便被瓦解得手慌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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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智和在胸前盤著雙手，雙眼高速地來回觀察場上眾人的狀況，不管入球與否，選拔的比數勝負只是其中一個評選標準，他們更想看清楚的是雙方球員對於場上情況的掌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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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充當支點將皮球回傳至蛾眉月處，為隊友製造出一大片遠射空間的吉岡南太郎突然欺身前插，擔當前鋒、心領神會的U-15隊友秋元萬世拉弓假射真傳，巧妙地將皮球從兩名後衛中間的空隙處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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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站在中圈附近看著己隊的防線被撕破，卻仍回頭確認了一次自己、前鋒以及對方防守球員之間的站位，一副準備反擊的模樣。但是這次攻勢已然塵埃落定，吉岡精準的前插完美地突破了越位線，並在單刀面對龍門的情況下輕鬆改寫比數，他也只能站在原地，從遠方目睹著己方的龍門被射穿十指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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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們並沒有以年齡為這次選拔賽分組，而是為三支梯隊分成了各個位置，各自再合組成四支混合軍，務求讓大家在一種既陌生亦有熟悉隊友在場的情況下作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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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就吉岡前輩對阿蕭，呢場真係好睇囉……」被分到第二場的橘坐在場邊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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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坦白講，阿蕭係面對過日本青年代表隊嘅人，就算吉岡前輩係U-15，有住身體、意識同經驗上嘅優勢，喺佢面前我覺得都係……」旁邊的花川新一側著頭道。「我唔太覺得阿蕭有咩會輸嘅理由，喺前鋒位同佢拍嘅仲要係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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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認真的吉岡彎腰朝隊友敬禮，做出自己慣常的招牌慶祝動作，似是要隆重地向他們以及場邊的教練們介紹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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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當然知道此刻的自己論斤兩不可能比得上蕭智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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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打算在這場比賽中放棄抵抗，他仍有展現出自己價值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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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彎下腰笑著的吉岡南太郎相信，如果是那個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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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個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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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也會抱著同樣的想法來面對這場選拔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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