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奎凡的右腳輕輕往上一搓，皮球帶著後旋及內彎越過防線，直往余仁海的左前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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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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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爾世界盃競技場的吶喊聲如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余仁海全神貫注地轉身跑到落點處，這個位置是他的Sweet Zone，即使閉上眼也能轟到遠柱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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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拉弓準備射出去的那一刻，餘光能瞄到右方一道黑影趕至，對方並沒有嘗試撞開自己，而是意圖出腳阻擋余仁海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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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射手，直覺告訴余仁海，慣常的起腳角度會被封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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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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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球依然如炮彈般射出，但角度沒平常那麼刁鑽，稍微射向了中間位置，對方門將倒地勉強碰到，並在門前由趕到的另一名中堅解圍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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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場內一陣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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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雙手抱頭，他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在這個位置失手，但對方伸腳的封位角度實在是讓他無從選擇－反過來烏特普爾也很詫異，他本以為這球自己肯定截到了，沒想到對方居然在千鈞一髮間改變了射門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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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一臉惋惜地用手掌按著額頭，旁邊的盧丙碩也有點失望地抬起頭，但他們知道，比賽的走向已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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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的技術區上，全秉眞正一臉緊張地對球員們以手勢下達指令，姜仲昊沒有特意去看，但他亦大概能猜到內容是什麼：防線縮後，整體右傾，以限制余仁海的發揮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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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還應該會找一個人來特別招呼鄭奎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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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州公民呢邊好似準備換人喎，睇個款似係想換走甘祐允，換入偏向Box-To-Box嘅全有逸加強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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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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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看了一眼大鐘，五十一分鐘，還能再按兵不動看看發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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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係，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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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北FC的首席球探洪本滄還是像上次般高調地坐在看台，搔了搔有點凌亂的長髮，帶著些許笑意與電話另一側的教練郭白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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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特普爾都算係一個唔錯嘅中堅，無諗過呢個余仁海可以搵到位入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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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佢嘅爆發力真係好強，」場上的節奏又再變慢，洪本滄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同埋睇落走位靈活咗、聰明咗。以一個十六歲嘅青年球員嚟講，的確係好有天份，而且進步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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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北FC首戰的對手不強，基本上他們還是以頗為輕敵的心態去面對，但也是十拿九穩的比賽，所以洪本滄還是寧願把精力放在聯賽最大對手首爾鐵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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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徹是老對手了，他的強項與弱點，洪本滄都可說是暸如指掌，所以他對余仁海與鄭奎凡這對組合更有興趣，特別是後者－這種純粹的進攻中場，在韓國可是十分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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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州公民似乎有少少俾啱先個攻勢打到驚咗咁，可以見到整體都縮後咗，近呢十分鐘，雙方嘅控球率係接近八比二，而且光州公民呢邊完全打唔出反擊，基本上都縮晒後幫手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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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可以睇得出，佢哋嘅防守比較側重喺右路，似乎非常忌憚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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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換上來的中場，像是帶著任務般設法死纏著鄭奎凡，不過這名進攻中場的腳下功夫一點不差，面對來勢洶洶的前輩，他還是用幾種不同的方法將其擺脫開，甚至還有一次直接將其過掉。沒錯鄭奎凡看起來是踢得沒那麼舒服了，但這個新換上來的什麼全有逸，並沒有真的為對手帶來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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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質上光州公民除了那兩名外援以外，大部分球員都還是聯賽平均水平以下呢。洪本滄看著技術區那個正一臉凝重的全秉眞，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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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局勢已經很明朗了，洪本滄看了看手錶，本想就這麼回去算了，不過再細想一下，他還是很在意那個叫鄭奎凡的進攻中場，想看看他到底能否完美地執行姜仲昊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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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余仁海為誘餌，尋找機會從右路進攻得分。關鍵就在於要如何讓余仁海的影響力促使烏特普爾上釣，以及如何從右路爆破－連洪本滄這個局外人也能看出姜仲昊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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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余仁海上半場的表現來看，他本人一開始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被當成誘餌了，這一點倒是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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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仁壽係一隻快翼，扭波同傳中都唔差，只要拉到空間畀佢交去宋石徹度……”洪本滄托著腮，似乎是已經在等待這個畫面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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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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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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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成亮坐在辦公室的大電視前，臉色凝重，旁邊的張偉業看起來似乎亦為剛才余仁海起腳沒能入球而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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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們的想法都一樣，或者說全香港球迷此刻想的應該都一樣：一名只有十六歲的年輕港將，在高水平的K1聯賽中，面對一名如此的優秀中堅能獲得半單刀機會，已經是非常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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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還在跟對方右閘的對位中獲得明顯優勢，能看到那個叫宋容在的人，看起來已有點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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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路又走甩咗！鄭奎凡一個過頭……尹仁壽傳中！有啦！宋石徹呢球入楔得好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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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盧成亮聽不懂韓文旁述在說些什麼，不過他大概能猜到，畢竟他知道那些名字，也知道首爾鐵塔在踢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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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秉眞跟烏特普爾應該是當局者迷，現在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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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係，光州公民會唔會調整防守方針呢？放返條右路出嚟畀余仁海爆……」張偉業摸著下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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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場波已經完咗，光州公民唔會有還手能力，只係睇首爾鐵塔呢場會入到幾多球，同埋……」盧成亮看著電視內那個臉帶微笑地鼓著掌的余仁海，輕輕笑了一聲。「究竟余仁海入唔入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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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言，也如洪本滄想設想的一般，光州公民的後防變得風聲鶴唳。烏特普爾是一名很優秀的中堅沒錯，在這種緊密的防守體系下他基本上難以逾越，但當其他隊友都開始動搖並陷入混亂時，他也處於焦頭爛額、到處補位的狀態，更別說在前場無法得到供應的華卡摩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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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宋石徹梅開二度，首爾鐵塔以全場圍攻的狀態下以2-0取勝，余仁海雖然在左路踢出精彩表現，但除了那一次半單刀以外，並沒有什麼真正具威脅的起腳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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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唔少次成功傳中，其實已經算係咁。」張偉業伸了個懶腰並站起來。「收工，咁我返去先，聽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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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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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入球，但攝影師不只是追著入球功臣宋石徹，余仁海今場本就備受注目之餘，他的表現也可圈可點，所以賽後鏡頭也有跟著他，只是不知道旁述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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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他有點不甘心，不過球隊取得勝仗，他跟隊友擊掌及擁抱致意時，也有露出真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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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播完結，盧成亮把電視關掉，變成一片黑色的螢幕裡，是一臉迷惘的自己，彷彿正在跟現實的盧成亮互相對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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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對余仁海有點偏心，但毫無疑問地，這名左腳小子的天賦，在香港這個地方屬於歷史級別，已肯定是前無古人，至於後來者……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年才有一個同等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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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雙手張開搭在梳化上方，抬頭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緩緩閉上眼，想像著香港隊在未來十年能走到多遠……現在已經有幾名在海外聯賽效力的天才球員了，蕭智堯、司徒俊緯、梁博豪，他們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球員，做到了前人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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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入圍亞洲盃決賽週？想得更誇張一點、更「貪心」一點：他們帶領下的香港隊，或許能歷史性地殺入世界盃決賽週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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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的能完成這一壯舉，香港的球迷會陷入如何的瘋狂之中？光是想到這裡，他已經全身起滿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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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始終無法想像那些景象發生時，站在場邊的教頭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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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成亮苦笑著睜開眼，又看著電視螢幕裡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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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作為一名主帥最大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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