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理書院歷史接近百年，英式古典建築的莊嚴氣息甫踏入校門便撲面而來，雖然避免不了狹窄壓逼這香港固有特色，但古樸典雅、井井有條的主樓還是讓初來報到的司徒俊緯印象深刻。
「U-13要你踢Box-To-Box？」帶他參觀學校設施的蔡與榮皺了皺眉，再打量了一下司徒俊緯的身高，不過男生發育時間不一，這個年齡也一般很少會直接下定論哪裡是他們的最佳位置，特別是需要身高的策應型中鋒、防守中場、中堅以及門將。
「係……」司徒俊緯說是對這新角色有點抗拒吧也不完全是，在這個位置上他也偶然會有享受的感覺，特別是一整場比賽下來幾乎零失誤地把對面死死地壓制時，確實會有一種成功感。
雖說是學校以特別條件招來的體育特長學生，但對不關注足球的同學來說這什麼香港U-13隊長其實也就是一個新來的中一生而已。
在上屆小學學界決賽一眼相中這名回流中場，並極力向校方請求要把他帶回英理的正是蔡與榮，他由衷地相信這名天才10號能夠助英理書院稱霸中學甚至高中學界。
由於佔地較小，英理書院的操場只有一個標準大小的室外籃球場，戰績斐然的足球隊反而平時要到學校附近的足球場訓練。不過當然，香港本來就沒有多少中學校內能容納一個標準的十一人草地足球場。
「你比我想像中靜……有無啲咩想問？」
「想問……」司徒俊緯若有所思看著在籃球場上快樂地玩耍的普通學生們。「明明你係業界出名嘅教練，點解唔教高中走去教初中嘅？」
「你識唔識打籃球？」
「......識少少。」
「嗱，你睇呢個，拎波呢個，你覺得佢應該打咩位？」
「……身高比較矮，比較靈敏，應該係打Point Guard？」司徒俊緯想了兩秒，答道。
「係啦，籃球畀人一種固有嘅概念就係，由中鋒、大前鋒、小前鋒、得分後衛、控球後衛呢五個一路數落嚟，個合適身高係一路遞減嘅，你會因為身高同身型而俾人歸類去－你應該打咩位。」蔡與榮點了點頭，拍拍他示意繼續走。「當然呢個只係講緊固有概念，實際上都會有啲特別例子，而家中鋒都要走出外圍射三分，唔再係以前咁淨係不斷衝擊籃底。」
「……」司徒俊緯嘗試理解著他的弦外之音。「你意思係……」
「有好多籃球教練嘅志願係『唔想因為身高而錯過任何一個出色嘅球員』，好似籃球之神Michael Jordan高中嗰陣都試過因為唔夠高而落選校隊。」蔡與榮緩緩走著，語氣也跟著慢了下來。「而我嘅理想係，唔想任何一個熱愛足球嘅香港學生，失去發揮自己實力嘅機會。」
「例如搵出最適合佢哋嘅位置？」
「除咗門將同中堅之外，身高喺足球呢項運動入面嘅意義並不大，或者應該講呢項數據並唔係決定性嘅。一米八三嘅卡斯拿斯曾被認為係世界最佳門將，一米七三嘅簡拿華路亦有能力成為足球歷史上唯一一位榮獲世界足球先生嘅中堅。高如高治，矮如美斯一樣可以踢前鋒，一米八八嘅馬高斯阿朗素亦可以喺翼衛位置上踢得風生水起。足球嘅戰術正係喺度不斷改變，陣式亦逐漸變得動態，但以我所見，有好多學生去到高中甚至大學，都仲係踢緊不屬於自己嘅位置。」
正走間，樓梯轉角處六七名學生走出，見是蔡與榮皆恭敬地敬禮打招呼，能看得出他在學生之間甚有威望與好評。
「有好多教練領隊，佢哋心入面會有一套既定嘅戰術體系，然後將身邊嘅球員一個一個咁塞落去，無具體一樣但有相近嘅，就叫佢改少少踢法去適應呢個位，甚至係叫一個完全唔啦更嘅人，話係改造佢要求佢去做一啲未做過嘅職責，相信你都知唔少相關嘅例子，最後成功嘅有幾多？被摧毀嘅有幾多？」蔡與榮亦真摯地向打招呼的學生們舉手示意。「真正嘅『改造』，其實應該係喺唔考慮自己悉心打造嘅戰術體系情況下，搵到屬於該名球員嘅真正位置－派路就係最佳例子。」
「咁你覺得我……應該係踢10號位定全能中場？」
「要再觀察，有啲球員可能踢一兩場就顯露出踢某個位嘅天份，亦有啲球員可能要踢幾場、十幾場先會有，但呢個同天份高低無關，純粹係特質同性格問題。」
那天他跟司徒俊緯述說了很多自己的足球哲學，而帶領初中校隊畢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麾下有二十幾個渴望上陣機會的學生。他不可能完全滿足他們的需求，即使隊內長期有幾套預設的戰術與陣式，但在需要取勝的正式比賽時亦不免會要求某些學生去暫時擔任自己的非最佳位置。
……
英理書院已將三個換人名額全數用光，但顯而易見的是，落後一球並沒有讓他們喪失士氣，反而這次調動讓隊員們的眼神看起來更凌厲了。
就像理善的球員真切地相信蕭智堯會帶領他們戰勝一樣，此刻英理的球員也抱著同樣的心態去面對這場比賽。
但理善在明英理在暗，哨子吹響比賽再開，看著這兩個新換上來的後備，蕭智堯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
直到他發現司徒俊緯的走位和活動範圍異常靠前，或者應該說整隊英理書院的站位都非常具侵略性。
“一、二、三、四……有七個人喺我哋半場，啱先換走咗一個中堅同前鋒，但上嚟嘅兩個人去咗兩邊……”蕭智堯站在對方的中堅與防守中場中間觀察著，似乎嗅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味道。“三中堅，係3-4-3，菱形中場，司徒俊緯踢嘅係……10號位？”
三前鋒加上左中右三名攻擊中場六人徹底拉開且激進的進攻站位佔據了理善半場的各個角落，加上防守中場不時地在後方支援，三中堅的另外兩個也不時會在左右的兩邊的後方駁腳，這使理善再一次陷入完全捱打的狀態。
蕭智堯依然沒有回防，與單箭頭范家俊站在中場線稍前的位置等待反擊機會，其於8名球員皆悉數留守後半場，而相對地英理也只留下兩名中堅在後方，連防守中場都推前至三閘線附近了。
「阿隆拉返邊，光仔有機會就入Half Space。」司徒俊緯接過球後以熟練的假動作直接騙過了一直緊盯他的安子釗，同時仍指揮著其他隊友撕破理善緊密的防線。
安子釗從防守與搶截能力的角度來看確實是新手沒錯，但司徒俊緯此刻已完全明白為何這名初哥會擔上凍結王牌的重任。
「蔡sir你覺唔覺得……俊緯要擺脫對面mark佢嗰個好似愈嚟愈難咁？」助教看著場上的形勢，朝蔡與榮問道。
「嗯……睇嚟對面派呢個人嚟專登mark俊緯唔係求其搵出嚟。」蔡與榮的臉色也開始慢慢變得凝重，這個不知名的足球新手有著很出色的折返跑能力，且體力充沛，身體對抗能力出色，雖然處理皮球的能力接近於零，但純粹拿來騷擾盯防對象的話確實非常奏效。「不過無咗蕭智堯喺中間擋住，理善條防線其實好脆弱，只要俊緯做多少少個人突破就可以打散晒。」
只是司徒俊緯每次過掉他跑了沒有幾步，安子釗已馬上追貼至身邊，逼使他需要再次調整或作出擺脫，如此反覆出現的情節自然讓他逐漸感到煩躁。
嚴格來說也做了四年隊友，蕭智堯當然記得每次隊內練習時對上他時是什麼感覺。
“頂佢個肺，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司徒俊緯通過假跑現位拿到腳下球，隊友也已通過事前訓練那樣以交叉走位拉出了具威脅性的走位，但打算出腳傳球的瞬間，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安子釗卻堵住了他的傳球路線，縱然很輕易地便把他擺脫開，但致命傳球機會是稍瞬即逝的，錯過了便只能再次組織攻勢。
「嘖。」錯過了傳球最佳時機的司徒俊緯再花了一番工夫才把安子釗過掉，但李向名支援得很快速，沒有讓他找到繼續推進的空間。
英理在場上的氣勢與局面都一直壓制著對方，甚至也出現了幾次極具威脅性的攻門，仍未出現失球純粹是運氣與集中力尚未消散，不過蔡與榮相信司徒俊緯自己本人也感受到，情勢遠沒有看起來這麼簡單。
“俊緯你想知自己最適合踢嘅位置係咪10號位？呢場比賽就係考驗你嘅試金石。”
現在蔡與榮打光手牌換入兩人所祭出的，是徹徹底底地圍繞著司徒俊緯建立的強攻型菱形3-4-3。
是賭上尊嚴的一戰，沒有任何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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