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在冬末春初之際。
余蘭牽著一個小男娃的手,另一手拿著一封信。「夫君!阿曜寄信來了!」語調是歡快的。小男娃奶聲奶氣地問著誰是阿曜。
「就是你舅舅余曜。他啊,現在可厲害了。雖然只是個小將軍,但是啊,他可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呢!」余蘭笑意盈盈地說著。
小男娃喃喃重覆了一句英雄,看著自家娘親把信交給了陸陵江。
「怎麼交給我?不是應該妳來看嗎?」陸陵江笑了起來。他們已經從安鎮搬回京城,不在陸府落腳,而是另尋了一處宅院。余蘭繼續做糕點吃食生意,而陸陵江則是不再開醫館,全心幫著自家妻子做她想做的。
陸陵江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娃,外貌跟余蘭牽著的小男娃有幾分相似之處。陸陵江拆了信,抽出信紙。兩張信紙,寫的是對姐姐以及外甥跟外甥女的想念。此外,還有些拘謹的問起了陸晟楓如何了,他最近一直都沒收到陸晟楓寫的信。
「這小子,什麼時候寫信寫得這麼擰巴了?」陸陵江失笑道。「這兩位不會是鬧彆扭了吧?」
「我看看。」余蘭接過信,看了好一會後說:「夫君,你覺不覺得,阿曜跟阿晟之間,好像太過親密了?」
陸陵江聞言,側首輕咳了一聲。「會嗎?這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密些也是正常。」說時笑意滿滿,眉眼彎彎。
余蘭把信放桌子上,嘆了口氣:「這兩個傢伙,一個跑去參軍。另一個一路順利的成了我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探花,目前在翰林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個出頭日。我還得幫他倆物色媳婦呢!」
陸陵江有些頭疼。「不急,一個在邊疆,一個在翰林院,這怎麼說都還沒個底。」
「雖然夫君說的很有道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不快點,我會後悔啊……」余蘭單手托腮,有些憂心忡忡。
陸晟楓完成工作後,便逕直回了家。同僚們邀喝酒、詩宴什麼的,他也都婉言拒絕。少部份拒絕不了的,也就只是去打聲招呼、認幾個人,便趁隙跑了。酒倒是沒喝幾盞,回來後還得拜託陸陵江弄個醒酒湯。陸晟楓酒量差,這是成年後陸陵江跟余曜發現的。
有趣的是,陸晟楓醉酒時,安安靜靜的,就瞅著人瞧。若是余曜在,他會直接身子一軟,直接倒進余曜懷裡,哼哼唧唧地說他難受,蹭著余曜的胸口肩膀,哼哼哎哎地表明想回家。
——跟貓兒似的撒嬌。余曜年輕,有幾次差點被蹭出火來。兩人互訴衷情也是成年之後的事,在那之前,都是一層待捅破的窗戶紙,曖昧,又不說破。
那一陣子兩人沒少吵架。主要還是因為余曜活潑,很容易跟人來往交好。陸晟楓瞧見了雖是沒什麼變化的一臉清冷樣,但整體的氣勢就有如外放的寒氣,表明自己不高興。
陸晟楓小時候一雙眼圓亮又大,可長大抽條後,面相就有點變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勾起。瞳色深似墨,鼻榛秀挺。一雙厚薄適中的唇,唇珠浮突。斂眸垂眼之時,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一回家,便看到堂哥跟嫂子意味深長地瞧著他。先是一怔,眼神流轉後,約莫猜出大概可能是什麼事。
「怎麼這樣瞧著我?」陸晟楓眨眨眼,略歪頭提問。「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是有點事。」陸陵江笑得有些曖昧,「余曜寫信來了。他倒是很謹小慎微的問說你怎麼了,怎麼都沒收到你的信。」
陸晟楓聞言也只是蹙了下眉,面上表情倒沒什麼變,伸手接過余曜的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他只是淡淡開口說明原因。
「沒事。就是……關於未來仕途的事,他不贊同我的想法罷了。」
「嗯?說來聽聽。」陸陵江笑著說。
「我原本就想著,我要去兵部。」
「兵部?怎麼會想到要去兵部的?」陸陵江有些意外。
余蘭知道這些事她不懂,也就讓翠玉把孩子帶去哄睡了,去煮水沏茶。耳邊聽得陸晟楓那清泠泠的嗓音訴說著原因理由,伴隨著陸陵江的幾聲附和跟提問。
「原本我也覺得你去戶部,或是吏部;甚至是刑部或大理寺都是可以的。惟獨沒想到,你會想去兵部。」陸陵江說道。
「我去兵部,是為了阿曜。」陸晟楓看著余蘭將茶具拿出來,連忙起身接過,再幫她燃了炭爐。「阿曜現在是個小將軍了,日後成就會比現在更好。我去兵部可以幫他做好武器的把關,甚至是押糧監軍。」抬眸看向陸陵江,淡淡一笑後續道:「去了戶部,管的是國庫,即使能做軍糧的管控劃分,還是要同時管著銀錢。無法做到一心一意的幫阿曜,那我何必花這些心思?」
余蘭很快的將茶沏好了,先遞給自家夫君,再遞給陸晟楓。「所以,阿晟要的是全心全意的幫襯阿曜,是嗎?」余蘭問了。
「當然。」陸晟楓看著眼前的茶水,冒著熱氣。茶葉慢慢的舒展開來,將原本清激的白水染上了漂亮的淺黃帶綠。「我也只是想著,多多幫襯著阿曜。我對武術沒有多少悟性,最多就是騎射勉強能看。若是可以,我自然也是想跟著阿曜去參軍的。只可惜,我實在沒那個天份。」
「你的天份在文,阿曜的天份在武,所以不一樣的。」陸陵江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水。「不過,照你這麼說來,阿曜不就反對?」
「是的。」陸晟楓看著茶盞上面冒著的白煙沒先前那麼多了,這才拿起杯子喝口茶水好潤喉。「他也是跟哥你一樣,認為我去戶部或吏部都很好。為什麼要挑兵部?我說我是為了他,他說他不想担誤我的仕途,還要我好好想。」
「所以,你生氣了?」陸陵江單手支著臉,笑意加深。
陸晟楓難得的蹙了下眉,表情似乎有些裂開,有些惱地瞪了他一眼。這些小表情也只有他的至親之人才看得到,陸陵江終是笑出聲來。
「堂哥!」陸晟楓惱意更甚。
「抱歉,一時忍不住。」陸陵江勉強止住笑,「難怪他謹小慎微的問你怎麼沒有寫信給他。」
「我……也不是不想寫給他。」陸晟楓眼神飄了一會。「等這次考核成績下來,我再把申請去兵部的摺子遞上去。這期間我會寫信跟他說的!」
「行。不是真的鬧得不可開交就好!」陸陵江點頭。「不然你嫂子會擔心的。」
「抱歉,嫂嫂!」陸晟楓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我就怕阿曜有時候粗線條,怕戳到你不高興的點子上。」余蘭笑得溫婉。
「嗯……嫂嫂擔心的點其實是有發生過的。」陸晟楓有些不好意思地眼神飄了一下。
「嗯?」余蘭怔了一下。
「不過,後來講開了就沒事了。」陸晟楓眼神又飄了一下,半藏於頭髮的耳廓微微泛起了紅。
余蘭哎了一聲,說:「沒關係,日後我去問他。不過,現在他的情況到底如何啊……真是讓人擔心。」
「嫂嫂,邊關吃緊也不是第一天。那些蠻夷喊打喊殺,幾乎一輩子都在馬背上過的,固然有優勢,但……我相信余曜他能截長補短。當初白朮教他排兵佈陣,又講過各種情況,阿曜肯定會打勝仗回來的。」
「不過啊,你去兵部也好。」陸陵江笑了下。「這樣,你可以更明確的知道阿曜在邊關的情況,也可以讓你嫂子省省心。」
陸晟楓只是淡淡一笑,再飲一口茶後說他先回房休息去了。余蘭這才哎呀一聲說:「我都忘了要做晚飯了!瞧我!」
說著連忙提起裙襬往後廚跑。陸陵江自己把茶水喝光後再倒了一杯,想起自家堂弟跟余曜,他就想嘆氣。
這兩人不知什麼時候互相看對了眼,偷摸著在一起了。大概是在參軍前一個月吧,他想著要問余曜一些事,也就獨自一人來到他倆的院子。說巧也是巧得緊,他透過半掩著的窗戶,看到余曜把陸晟楓按在牆上親。
那種親法,嗯……就跟自己晚上跟余蘭求歡時那樣差不多了。他被這情景給震得腦袋一片空白,他想到的是,他該怎麼跟自家妻子交代?說也不是,不說更不是。於是不得已做了一次棒打鴛鴦……好像不該這麼形容。哎,管它的!
雖說在本朝娶男妻者還不少,然而陸晟楓是嫡子,雖是老么,但……這樣好像有點不大好?他一邊看著兩個小輩低垂著腦袋,一邊不斷的轉著思緒。
「你倆,是認真的?」陸陵江扶額。
「哥,我們……是認真的。」陸晟楓率先開口。「是我先喜歡余曜的。」
「什麼時候?」
「……在石安村的時候。」陸晟楓低聲道。「那時候我不知道那叫做喜歡,現下仔細想想,才明白,我的確是……喜歡他的。」
「阿曜呢?」
余曜側首輕咳,說:「我比較遲頓,是……是後來在後院的水池裡玩的時候,才注意到阿晟很好看。」事實上,那時候他們因為天熱在水池那玩水降溫,在瞧見陸晟楓赤著的上半身時,他覺得鼻子癢癢的,有點像要流鼻血的感覺。
當天晚上,他就做了把人壓在身下這樣又那樣的春夢。彆扭了幾日,跟白朮轉了幾個彎地問過後,才確定自己是喜歡陸晟楓的。
不過,這兩人倒還沒太出格,最後那一步倒是沒做。至於現在嘛,就不好說了。陸晟楓心想。兩個人都成年了,而且他發現,自家堂弟大概是太像過逝的大夫人,那張臉……有點太過吸引人視線了。
說難聽點就是有點往男狐狸精的方向長了。特別是那雙微勾的桃花眼!不過,基於兄長對弟弟的保護,他還是托了幾個熟識的朋友,在翰林院幫忙照看著點。也幸好陸晟楓極少出去應酬,就算不得不去,也是趁隙就溜。
這個趁隙便溜還是余曜教他的。雖然陸晟楓沒修習內家功夫,武藝也就是防身水準,但總還是要學點逃跑的功夫。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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