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陸晟楓把公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回到天衛營。程明從主帳裡出來，手裡還捧著一大疊的冊子。「余曜開始處理公務了？」
「嗯，一些文書積壓得有點久了，所以他能起身後就直接去處理了。」
「你們這裡沒有文書官？」陸晟楓有些意外。
「啊，是的。將軍說他不需要，所以不論是對內的文書或是上摺子，都是他親力親為的。」程明說道。「我也是有幫忙，可將軍嫌我的字潦草……」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進去看看。」陸晟楓加快了腳步，掀簾進去。
「哎，玄曦，你來啦？」余曜抬頭，立刻將筆擱下。
「你傷都好了？」
「倒是沒那麼快好……不過，已經不暈了，剛好一些事都還沒處理……」
陸晟楓眨了眨眼，忽地溫柔地笑開。「你剛才，說什麼？」
「呃……有一些事還沒處理。」余曜莫名的覺得背脊發涼。
「不對，不是這句。」陸晟楓笑意更盛。
「唔、我的傷沒那麼快好……？」
陸晟楓笑而不語。余曜還在絞著腦汁思考，陸晟楓驀地握拳朝他鼻子揍了過去。余曜克制住自己的下意識動作，拳頭沒有真的打中他。只是挾帶了一股氣流撲向他的臉，停在他鼻尖前約莫寸許的位置。
「為什麼不找個文書官幫你？」陸晟楓問道。
「沒這個必要，而且，麻煩。」
「我要聽真話。」陸晟楓明顯的不相信這個說詞。
余曜嘆了口氣，伸掌將心上人的拳頭包住並拉下。「玄曦，你知道，軍營裡總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苟且。我也是有所耳聞……我不是不信自己，而是我要從根本就杜絕這個可能性。再者，這些事，我之前都處理得好好的，只是因為我昏了幾日，程明也不是很懂這些流程，所以積壓了不少。我先處理好一部份，好不好？」
「文書工作我比你拿手。你，現在去休息。」陸晟楓指著床舖，「等會藥熬好了我會喊你起來喝。」
余曜笑了起來，站起身，抱住陸晟楓。「你也別累著自己了，嗯？不氣了？」
「還沒消。」陸晟楓雙手環抱住余曜的腰，在他腰側狠掐了一記，不意外的聽到了余曜嘶地一聲。
余曜認命地去睡覺，陸晟楓很快的將桌上的文件都分類好，開始一件件的瀏覽，留下註記。該謄抄的名冊也都學著余曜的筆跡一一謄上，很快的，那些文件小山便被消滅了一半。
琥珀進來輕聲說藥熬好了，要現在拿進來嗎？「先拿來放涼點。」陸晟楓頭都沒抬，「來幫我磨墨，快不夠寫了。」
琥珀應了聲是，熟稔地倒水，再拿起墨條開始磨。等到又消滅了一些文書，琥珀貼心的提點了陸晟楓說藥還晾著，陸晟楓這才停筆。
起身走到床邊，彎下腰要喚醒余曜。哪知余曜手一勾，把人帶倒到床上去。琥珀憋著笑，將藥湯擱在床頭小几上便走出去了。
「行淵，你夠了！起來喝蘗！」陸晟楓伸手狠狠的揪住余曜的耳朵，一陣拉扯。
「哎哎哎，寶貝輕點……嘶、耳朵、耳朵要掉了！我起來就是！」
余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起來是笑得很愉悅。
「我幫你把文書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該謄的也都謄完了。快把藥喝了，然後剩下的蓋印就你自己來吧！」陸晟楓把藥湯端過去。余曜接過便是一口悶了，接過陸晟楓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沖淡嘴裡的苦藥味後便起身去案桌前翻看陸晟楓處理好的文件冊子等。
「真不愧是玄曦！」
「你蓋完印就接著休息，我讓琥珀盯著你。我還得去副將軍那把軍備盤點使用跟修繕的冊子整理整理，左尚書還等著呢！」
余曜抬頭，笑了下，起身從背後抱住了陸晟楓。「玄曦、玄曦……消消氣好不好？」說著，不忘在他脖頸處磨蹭著。「對不起，讓你這麼擔心受怕了……」
陸晟楓眼眶發熱，雙唇顫了顫，帶點哽咽的聲音說：「我、在路上做了惡夢。」
「嗯，什麼惡夢？跟我有關？」
「滿地的鮮血、殘肢。你原本還牽著馬，看著我。風起、雪花遮了視線……然後我就看到我手捧的頭盔，是你的……上面全是血跡、刀痕。還有那個小繡袋……也全是血跡，甚至還……還破了。」陸晟楓本是緊握著拳，余曜的手覆了上去，讓他不再握拳，接著十指相扣。
「我的錯。害你這麼難受，我的錯……」說著，在陸晟楓鬢邊輕吻一口。「別哭，好不好？吶？」
「所以，我怎麼能、怎麼能不生氣？」陸晟楓哽咽地說，「我很怕你就這麼……」人就這樣沒了。
「此次事了，回京的時候，我跟陛下說，我腦袋受了傷，請求陞下讓我暫時休養，或是直接轉任禁軍或羽林衛都可以。這樣你就不用太擔心了，嗯？」
「哪那麼容易。」陸晟楓沒好氣地說。
「總是要試試看……休養也是真，我身上的傷太多了，不好好調理，形成暗傷就真的是不妙了。」余曜蹭著心上人的臉頰。「不氣了，嗯？」
「暫時……」陸晟楓仍然是嘴硬的。「好了，你把章蓋完，就得去睡。剩下的等我回來再處理。」
「遵命！」又親上一口，這才鬆手讓人出去處理待辦的公務。
陸晟楓拿著冊子，身邊跟著的是副將軍指給他的一個士兵。他看完城牆的損害程度後以炭筆記錄下來，還順帶畫了簡略的圖，標明了需補強的部份。
軍備的部份除了兵器就是大型攻城武器需要軍匠定時保養之外，材料也是很缺的。最需要補充的，還是戰馬。這部份得讓軍營另外闢個養馬配種用的場地之外，還得找附近的養馬場購買。
「最常跟咱們做生意的就是袞州燕家的馬場，喔、還有連家的馬場！」士兵說道。
「價格應該都差不多吧？」
「是差不多，可是論起戰馬的好壞……燕家的品相還是比較高些的。」
陸晟楓看出了士兵的為難之處，便說：「是不是燕家對於戰馬的提供有微詞？亦或是意願不大？」
「這個倒是沒有，其實原本是兩家都不相上下的。但連家不知為何，有想要退出戰馬市場的風聲。求證的時候，卻又不肯說原因，態度很是曖昧。之前是因為哈克努的關係，所以一直沒去仔細調查。只是現在哈克努的事正在收尾階段，後續可能還要和談什麼的，副將軍也沒什麼精神去處理這事。」士兵有些為難。「但戰馬的供應，實在是吃緊。燕家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全吃下這筆生意。」
陸晟楓思索了一會，點頭說：「我知道了。這事我會再跟副將軍提，另外防禦工事的部份……」他很輕快的把戰馬的事先翻頁，把其它需要記錄跟計算的部份先寫下來。
就這樣沿著交戰地的馬道來回，做好他要準備記錄的事也差不多是三個時辰後的事。回到天衛營時，琥珀上前說：「公子，小的看著余小將軍把章都蓋完後還寫了些註記，便趕他去休息。他睡了一個半時辰後便醒了，現在小的讓他先把文書看了，寫註記，沒讓他正式批閱。」
「嗯，幫我煮水，不用茶葉；另外讓軍醫過來看看他現在的恢復狀況。」陸晟楓將大氅先脫下交給琥珀。
「回來啦？」余曜靠在椅背閉目養神，他聽到腳步聲跟細碎的說話聲，便醒了過來。
「回來了，你還好嗎？會不會頭疼或頭暈？」陸晟楓伸掌輕按上余曜的額。
「還好，忍不了我就會去躺一會。你回來我就好更多了！」余曜笑了起來，伸手把人抱住，輕蹭了下陸晟楓的胸腹。
「吃過飯了？」
「嗯，吃了。你還沒嗎？」
「是有點餓了……隨便吃點吧！」陸晟楓看余曜起身，便湊去案桌那翻了翻方才的文書。也很剛好，就讓他翻到了連家馬場提的要求以及每年供應的數量及草料的價格計算等等。
余曜回來時，便看到陸晟楓仔細的翻著冊子，又拿筆在紙上寫了一些東西。沒一會，一個士兵也端著吃食進來，余曜接過，打發人走。「玄曦，過來吃點東西。」
「忙著呢。」陸晟楓專注在自己要做的事上，余曜乾脆端起碗走過去。
挑了點菜跟肉，拿起湯匙拌了下，舀起一匙便餵過去。「先吃點。」
陸晟楓分了點視線到嘴邊的飯食，張嘴。余曜自然而然的餵進去，耐心的等著陸晟楓把嘴裡的東西都嚥了，這才舀起第二匙。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餵，餵了快一半，陸晟楓這才把筆放下，接過余曜端著的碗，自己吃了。余曜則是倒了杯開水，勸他喝點，免得噎了。
「怎麼看起了馬場的文書？」給自己倒了杯開水後余曜問了。
「你正好擱在一邊，我就順手翻了一下。再加上，去將軍主帳那的時候，聽了一點連家馬場的事，所以在想著到底怎麼回事。」陸晟楓將紙上的墨跡吹乾，說道。「吶，我把一些事情暫時整理起來。而且，草料的價格也跟燕家的做了計算比較。」
余曜點頭，說：「連家最近提供的戰馬品質有漸趨低劣的傾向，而跟咱們大營談的草料運送價格反而一直在要求提高。燕家是照舊，雖然草料因為冬天暴雪變得稀缺，但至少燕家有在想辦法找替代品。乾草、穀糧之類也都在他們考量之列。」
「所以，連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有如此的要求？」
「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就我所知，連家這一陣子跟達瀾呼走得很近。再加上哈克努之前一直對我們猛攻，我猜他們想兩邊都討好。」余曜說到最後，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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