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陸晟楓看了看手裡的文件,輕呵一聲。「他難道沒收到哈克努被你給這樣的消息嗎?」說時朝脖子比劃了下。
「應該是還沒,不過……」余曜笑了笑,「也就這幾天的事了。他們消息沒咱們快,而且也不敢在我這裡安插眼線。因為一旦被我拔出來,我會立刻中止對他們的生意往來。燕家如此守規矩,我不能磨掉他們對我的信任。」
「既如此,可有另外的遺項?又或是燕家那裡可以推一個能合作的人出來?」陸晟楓問了。
「嗯?玄曦是想放掉連家?」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何況還想兩面討好,呵……做生意也不該做得如此沒有任何的節操可言。畢竟還是人,又不是掉錢眼裡了。」陸晟楓說道。「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趁著跟達瀾呼接觸的機會,把咱們的軍情,順口漏了出去。」
「嗯,這倒是挺嚴重的。」余曜點點頭。「說說燕家吧,燕家這邊的生意往來,我也沒有多熟悉。要不我讓燕家的人過來談談?」
「這倒是可以,可我想再多等幾日。」陸晟楓輕笑一聲。「看看連家發現哈克努被你嘎掉後,會有什麼反應。到時候可以逮著這事,削掉他們的一塊肉。生意場上的事,我就不熟了,也只能幫忙出個主意。」
「足矣、足矣!玄曦你啊,果然是最厲害,也最懂我!」余曜抱住陸晟楓,蹭了幾下。
「好了,去躺會,藥喝了嗎?」
「喝了。」余曜乖乖的去躺好。天大地大,親愛的最大。「那我睡一會。」
陸晟楓嗯了一聲,俯下身子,在他眉心輕吻一記。「我去把剩下的幫你處理了,你起來再蓋章收尾就好。」
「是!一切都聽你的。」余曜伸手輕撫了下自家愛人的臉,嘆了一句:「也別太忙了,看著你都憔悴了不少。我心疼!」
「心疼的話,就聽話些,這樣好得快。」陸晟楓蹭了蹭余曜的手,似是很喜歡他手上的繭子在自己臉上輕輕刮蹭的感覺。
「嗯,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
陸晟楓移去桌案,把剩下的文書處理了,這才重新拿取了連家馬場的卷宗過來瞧看。他想了想,便輕手輕腳的出去,找上程明。
「嗯?燕家馬場?」程明仰首望天思考了好一會才說:「這事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問負責戰馬分配跟餵養的天闕營。如果怕有人刁難,可以讓余將軍寫文書給你。其實以你兵部郎中的身份是可以直接問的!」
「知道了,多謝。」陸晟楓道了謝。
此時,在湘州的連家,已經接到了哈克努身亡的消息。當晚連家的燈火都沒滅過,亮了一宿。
連家家主連奕云是個留著八字鬅的四十多歲男子,他一臉憔悴,眼下的烏青很重。當初他就是被達瀾呼給搧動得想兩邊討好,原本可以想著多賺點,哪曉得最兇最瘋的哈克努就這麼沒了!沒了哈克努的達瀾呼,簡直是虛到不行!
即使有懂大慶朝文字的人可以居中翻譯,然而行兵打仗最耗銀錢。如今達瀾呼也不見得有多少家底可供揮霍!更甚者,萬一把洩漏軍情的事安在連家頭上,連家可是無法反駁。他們跟軍營做生意,多少都知道底細,洩沒洩漏,可不由自己說了算。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急著得到眼前的利益,沒有考慮其他!
跟家人跟部下們談了一宿,決定暫時停下跟達瀾呼的合作,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畢竟他們原本就只是在談生意的階段,還在談判期,只商量好了分成。而該怎麼操作這事,八字都還沒下筆第一撇就因為哈克努的死亡而直接告吹。
雖然沒談成,但彼此有往來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們打死都不能承認這事!正想著呢,下人來報,說涂將軍讓他們去一趟。
連奕云只能硬著頭皮帶著副手跟侍衛乘著馬車過去。余曜已經把馬場的事報給了涂將軍,暫代大將軍職務的他自然得管這事。
陸晟楓則是去了天闕營。天闕營的主事者姓洪,管的是補給。陸晟楓表明身份後,洪將軍行了一禮,喚了聲陸郎中。
「我想知道燕家馬場的一些事,無關大小,您能給在下說說嗎?」陸晟楓微笑著問。
比陸晟楓高了一個頭的洪將軍抓了抓頭,先把人迎進帳裡,倒了杯溫水後才娓娓道來。
「燕家發跡的時間很久了,祖輩們傳承下來的事業,他們也是挺努力的。而且還特別找了有才能的人,去學了跟馬匹相關的醫術。草料之類也都想辦法改善,馬匹的配種什麼的也都有在研究。我還記得燕家老家主曾說,生意就是要做長久,不能短視近利。該有所改的時候就要改,不能墨守成規、一成不變。」洪將軍想了想,又說:「如今燕家的家主,年紀大概跟陸郎中您差不多,可也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即使達瀾呼開出不錯的條件,他們也不願意與之往來。」
「可論養馬馴馬,這是達瀾呼最拿手的不是嗎?」陸晟楓說道。
「咱們這邊不是有戰犯嘛?就是把戰犯裡懂養馬的都送去燕家做馬奴。做滿五年馬奴們可以視情況是要歸化成咱們大慶籍,或是回達瀾呼。只是,通常回達瀾呼後,他們的際遇也不是很好,所以後來的都歸化咱們大慶。他們有了戶籍,在燕家可以繼續當馬奴,或是到其它地方做生意也好,成家也可以。」
「嗯……看來燕家挺不錯的。」陸晟楓點點頭。「能想到這麼多,也都是老一輩的經驗傳承吧?」
「養馬配種是這樣,但生意的經營還有馬奴的想法,倒是前一兩代的家主想出來的法子。」洪將軍思考了一下,說道。「主要還是戰馬的取向,達瀾呼的馬種腿短些,可是跑起來的速度驚人。咱們大慶的戰馬,比較要求負重量,速度方面就顧不到了!」
陸晟楓點點頭。他有點明白為什麼余曜會被哈克努追上而施以痛擊了,除了戰馬之間的速度差異之外,再來便是達瀾呼的人幾乎都是高壯身材;再配上他們的馬速度又快,掄錘子搥人那都是容易得很。
也虧得他們反應夠快。速度上差了一些,可大慶的戰馬能負重物。陸晟楓想了想,便提出了他想跟燕家家主談談的要求。
洪將軍表示會指派相關負責的人連絡,屆時會再跟他報告。此外亦順口問了句連家那邊要怎麼處置?陸晟楓想了想,說:「這事給涂副將軍處理,余曜的意見也可提供參考吧!至於我,我權限也管不到戰馬的事。最多就是想辦法跟燕家周旋,問問他們有沒有另外可推薦的馬場可供合作。」
「對了,天璣營的顧恆顧將軍家裡也有經營馬場。只是因為都是宗親,顧將軍擔心會有閒話,所以沒有讓他們家的馬場跟咱們合作。」洪將軍說道。
「嗯,知道了,多謝。」陸晟楓躬身一揖後便先告辭。余曜正在天衛營裡以養傷為由閉門不出,程明代行除文書工作以外的操練佈陣之事。
陸晟楓已將該送去給兵部尚書的文書跟名冊等都封了箱,確認無誤後再寫了信給左尚書說了余曜的傷情,待他能騎馬後再回京,請左尚書代余曜向陛下告罪。
負責傳遞書信的士兵抱拳一揖後便出發。余曜接到連家想來探望的消息,將書信往案几上一扔,冷笑不語。
陸晟楓拾起一看,搖頭。「這是以探望的名義,來試探咱們知道多少或是有無其它打算呢!」
「行啊,既然有膽子來,那就敞開來讓他們探。找程明來傳令,我天衛營一向是紀律分明,誰敢多漏點什麼出去,按軍規處置!」余曜平常跟士兵們稱兄道弟,很是熱絡。但只要上了戰場,一律都聽他指揮,指東就不准去西。違抗軍令者,直接亮刀子,讓人好生掂量著到底值不值。而傷兵們、甚至是因此死亡者的撫恤,都是按最高的金額去算。沈淙煥當大將軍的時候,經常因為余曜的要求而氣得倒仰,也會吵得不可開交。
但余曜還是會據理力爭給自己手底下的兵爭取到最好的撫恤。要是不行,他乾脆自掏腰包加減貼補。
「既然行淵你心裡有數,那我就不多操心了。」陸晟楓輕笑一聲。
「不留下來看戲?」余曜笑著問。
「要看戲也要角色都齊了吧?這些天我忙裡忙外的,還要照顧你;就讓我睡會吧!」陸晟楓將髮冠拆了,坐到唯一的一張床。余曜跟著過去,幫他把靴子跟襪子都脫了。
「我另外找人幫你做一雙舒適點的靴子吧!你暫時先穿著木屐,也舒服點。」
「目前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只剩下燕家家主的對談還沒著落。」
「燕家?看來馬場的事你還真要幫我談出個進度來。」
「那是當然。燕家的做法比較合我心意,連家嘛……遲早會被剔除出去,還可能會有牢獄之災。不值得惦記著!」陸晟楓將外袍都脫了,只剩裡衣。余曜拿著,喚了琥珀過來,讓他拿去洗了,順便再拿一套新的等等好給陸晟楓換上。
「對了,你主子的箱籠還是都放在我這吧!以後換衣服什麼的也方便點,不用再拿進拿出。」
「是,小的知道了!」琥珀點頭。
「啊、玄曦他不是喜歡喝茶嗎?這回他可有帶茶葉來?」
「沒呢,公子他知道這裡挺艱困,打一開始就沒打算帶。那些個酸甜的蜜餞也是公子他怕自己暈車才帶的,他這次來,帶最多的還是藥。」
「……藥?」
「除了防身的,還有治風寒的。最重要且最多的,是傷藥。」琥珀對余曜點點頭,抱著自家主子的衣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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