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初次見面,想必這位是燕家家主——燕如淵?」陸晟楓亦行了一禮。「在下兵部職方司郎中陸晟楓。」
對方笑著點頭,擺手讓他坐下。「在下燕如淵,不知……這位陸郎中,有何事要找在下?」
「場面話就不多說了。連家馬場搞出來的事,不知燕家主可有聽說?」陸晟楓看著燕如淵親自倒茶,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後說了。
「他跟哈克努談生意的事?」燕如淵笑了一聲。「早先前還嘲諷我腦子古板不開化呢!現在就被踹走了嗎?」
「畢竟牽涉到軍情機密問題,被踹走也是理所應當。」接過茶,先聞了下茶香,再輕抿一口。「能在北疆這喝到君山銀毫,不簡單啊……」
「陸郎中識茶。茶葉能流通到此地,也是經過一番拼搏。」燕如淵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聽天闕營的洪將軍說過燕家馬場的一些運營方式,倒是覺得挺不錯的。如今哈克努死後,達瀾呼也要亂上一陣子。就更別提王庭有沒有將領可以帶兵出征了!大慶的軍隊趁此時好生補充戰力,也要盯著王庭的變化。戰馬如今正急缺,可燕家……也吃不下北疆這麼一塊大餅。不知燕家願不願意推派個認識的人出來,你們兩家共同合作?」
陸晟楓直接了當的說了自己的想法。「當然,願不願意,也是你們說了算。只是,我希望對方也得有您的水準。戰馬的品質不要求高於你們,畢竟你們已經是很高水準的了,所以我希望也不能低你們太多!」
「在下只好奇一件事。您是職方司的人,怎麼會管起戰馬的事了?」燕如淵饒富興致地看著陸晟楓。
陸晟楓將喝完的茶杯輕推向前,指尖輕敲著桌面。等茶水加到七分滿時,低聲道了句謝,便捏起杯子輕抿。茶水帶著熱流滾落胃裡,陸晟楓唇角輕勾。「戰馬的事本不是我管,只是……我家將軍,為了誅殺哈克努,被達瀾呼的馬追上,被哈克努給硬搥了後腦一記,差點回不來。為了幫他,便去找了涂孟雄涂將軍,請他授命予我,來跟你們談談。」
燕如淵頷首表示瞭解。
「再者,我雖是在職方司任職,卻也是這次押糧的官員之一。不過,我不會居功,我只是希望……北疆的軍隊,能添加助力。即使未來我家將軍重回北疆,也還能一如既往的強大。直白點說,我是他未過門的夫人,自是會擔心他的安危。北疆軍強大起來,我也能放心許多,這是我為什麼會來跟燕家主您談這個生意的原因。」陸晟楓的手伸向了胸口,輕撫著依然掛在脖子上幾乎不曾離身的狼牙項鍊。
燕如淵也瞧見了,只是揚了下眉。「我得去問問其它合作伙伴們的意見,無法立刻跟陸郎中做出承諾。請陸郎中見諒!五日後,定會回消息予陸郎中。」
「行,五日後還是在這談嗎?」陸晟楓點頭。
「是的。」
又彼此扯了些其它,燕如淵知道他現在也缺匹馬在營區裡四處走動,於是邀他去自己的馬場瞧看。
陸晟楓自是不會拒絕。其它人在馬場外等著陸晟楓,跟著陸晟楓一起進馬場的就只有琥珀。陸晟楓騎術沒有余曜好,也就一般水準。燕如淵思考了會,便推薦他選脾氣相對溫和些的母馬。雖沒那麼高壯,卻也足夠用。也不知為何,他一眼便瞧中了那白底茶斑,跟其它馬相比,相對矮了些的那匹。
他上前輕撫馬頸,牠似通人性,抬眼瞧了瞧陸晟楓,一雙漂亮的淺棕色大眼看著陸晟楓好一會,輕輕的回蹭了一下他。陸晟楓輕笑幾聲,問燕如淵這匹馬的事。
燕如淵搓了搓下頷,說:「要不是確定陸郎中對馬沒有太多的研究,我差點要以為陸郎中是個老資格的相馬人了!」
「眼緣吧,我一開始便看到牠,而牠也對我很是溫馴。那雙眼,很漂亮。」手撫過馬頸,牠的皮毛油光水滑,雖然身上有不少茶色斑塊,卻很安靜。個性相當的沉穩,脾氣也好。
「北疆那有座天麟山,山腳下的草場盛產馬。那邊的馬高壯,負重力又強。只是,牠們脾氣不大好。北疆軍的戰馬,就是天麟馬跟草原一般的馬配種而來。不過,你看上的這匹,是天麟馬跟達瀾呼的矮腳馬配出來的。原本有三匹,夭折了倆。」燕如淵說道。
「跑起來速度很快,負重力也比矮腳馬高。硬要說缺點的話,就是牠的花色了。」他看了看那匹頗溫馴的馬,心中暗嘆:也就是這些茶色斑塊,有些人不喜歡。
「沒關係,我還挺喜歡的。這匹……能賣我嗎?」
「牠與您有緣,目前亦無主,自是可以。」燕如淵笑了笑。
談妥價格,又給琥珀挑了匹馬。琥珀是自己挑的,選的也是一匹脾氣溫馴的母馬。畢竟騎術不如軍營的人,能應付著平常代步使用就可以了。那匹馬是棗紅色的,個頭也不大。最多,比陸晟楓選的略高些。
「公子,您打算把您的馬取什麼名?」琥珀輕撫著自己選定的馬,開口道。
「花磚。原本是茶磚名稱,看牠的斑塊色澤近似,便取名花磚。」陸晟楓輕聲一笑。
「公子您早就想好啦?」
「看到牠才想到的。」陸晟楓點頭。
由於馬鞍需要重製,便說五日後再來取走便可。陸晟楓給了訂金,便乘馬車回北疆了。他先去拜會涂孟雄,說燕家家主五日後會給答覆。
涂孟雄點頭,說陸晟楓送上來的謄抄冊子他看一半了,整理得很好,也將目前需求都說得很清楚。
「總之,真的是萬分感謝陸郎中。要是咱們這有像你這樣的文書官,可以幫忙跟朝廷周旋,我們打起仗來也會更放心。」
「多謝抬愛,下官不敢當。」陸晟楓笑著行禮。等他回到天衛營時,也已經快過晚膳時間了。余曜等人一進營帳就是一個熊抱,蹭了蹭自家心上人的臉,啞著嗓音說想死他了。
「你好誇張。」陸晟楓笑著推了推他。「還沒吃飯?」
「隨便吃了點。你呢?」
「晚點去弄……既然有吃東西了,那就趕緊喝藥吧!」
「對了,姐夫是不是把他做好的藥都讓你拿來了?」余曜想起那一箱子的藥,問道。
「是我跟他討的。然後你看到的那本冊子是我記下的使用方法以及解法。」陸晟楓把人推去床上讓他好好休息。
「等馬場的事解決了,也差不多是該回京的時候。」陸晟楓說道。
「嗯,收到消息,旨意下來了。接了旨就得啟程,所以算算日子是該準備了。」余曜躺平後,想了想,拍拍床。「陪我躺會。」
陸晟楓也沒拒絕,脫了外袍跟氅衣,拆了髮繩。琥珀端來了一碗熱湯跟兩個包子,說是先墊墊肚子,免得餓著肚子睡覺也不好。
程明端來了藥,說這是化瘀血的。余曜端來張口就喝,苦是苦,不過他早習慣了,也就皺了皺臉。反而陸晟楓端來了一杯溫水給他喝,沖一沖嘴裡的苦味後,把人帶倒睡覺去。
這幾日時光流逝得說快不快,說慢亦不算慢。陸晟楓的公事多,但幾乎都是很瑣碎。他把一些外傷藥交給了程明,算是他的捐助。軍醫看了看說這藥材好,又研磨得細,算是上等的外傷藥了。
「我自己留了幾瓶,剩的就送給您了。不過,也是杯水車薪……」打了勝仗固然高興,但打仗是非常燒錢,各種後援都要到位的話,沒把國庫虧空都算是了不得的大好事了。
「幸好聖上英明,懂得開源節流。他也還在鼎盛時期,只要底下的人不出亂子,總歸還是能給出還可以的後援。」余曜笑了笑,陪著陸晟楓回營帳時低聲說道。
「這事就別這麼公開的說了,小心被有心人聽去了,參你一本,安個妄議聖上的罪。」陸晟楓搖搖頭。那些個御史言官最喜歡四處逮人小辮子說事,兵部幾個老將軍特別清楚。而且那些言官們罵人還文謅謅的,套句老田的糙話:賊他媽的想揍人!不能打,回嘴一時也不知該回什麼,太煩人了!
余曜笑而不語。「聽說你在燕家馬場挑了匹馬?還取了名字?」
「嗯,取名叫花磚。琥珀挑的那匹就叫紅棗,我笑他拿藥材當名字取,他回我說我還不是拿茶磚的名字取名。」
「怎麼取名做花磚?」
「白底,茶色斑塊。連燕家主都覺得是缺點,可是我就是看那些斑塊很討喜。再者,牠有靈性,脾氣又好。」余曜幫他把門簾掀起,讓陸晟楓先進去。「明天就把牠帶回來,順便把馬場的事做個結束。不論好消息或壞消息……當然,最好是好消息。」他輕笑一聲。
「行吧,別想了,明天去了便知。也別在意什麼好的壞的,生意嘛,再談就有。」余曜把人摟過來,親了一口以示安慰。
隔天陸晟楓起了個早,穿上正式點的常服,余曜還幫他戴了冠。「瞧瞧我的玄曦,真是好看!」
陸晟楓只是抬眼瞥他,但微勾的唇角透露了他的好心情。再次來到蘭城,燕如淵在茶樓門口等著他。一樣的包間,裡面卻多了一個蓄著八字鬍的中年男子。
「這位是我母家的親戚,姓羅。」燕如淵介紹道。「他是我的表叔,跟著我母親在做生意。馬場的生意他也有涉獵,人品方面我跟我母都可以保證。」
姓羅的中年男子對陸晟楓行了個禮,自我介紹。「小人姓羅,名元暉。」
「您好,兵部職方司郎中陸晟楓。」陸晟楓也回了禮,三人坐下後開始談起了生意。陸晟楓說了需求,羅元暉也說了現下他的情況。
「能交上貨的話,至少也得半年後。」羅元暉說道。「若是可行,那咱們就簽個合同,彼此也好交差。」
「這價格也在我估算範圍內,能成也是托了燕家家主的福。目前我也只能口頭言謝,不過我會找涂將軍談談,看能不能給燕家主一點實質的謝禮。」陸晟楓微笑道。
「另外,花磚跟紅棗的尾款我帶來了,今日可帶走嗎?」
「自是可以。」燕如淵也鬆了口氣,他倒是沒想到陸晟楓沒為難他表叔,談的也是盡可能雙方都有利的條件。
配上馬鞍後的花磚很高興似的把鼻子往陸晟楓懷裡鑽蹭。似乎牠明白眼前此人正式成為自己的主人,很高興。
陸晟楓讓馬夫先把車趕回去,他跟琥珀還有這些護著他的人一起騎馬回去。花磚的速度果然飛快,琥珀落後他不少,但還是可以追得上。陸晟楓感覺兩邊的景色很快便糊掉,花磚速度快,還很穩。
就這樣跑了一個時辰,便回到了天衛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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