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哈克努似乎有些忌憚余曜,但又解決不了他,開始心浮氣躁了起來。於是余曜決定讓他先贏個兩場,那兩次都是程明帶人戰沒多久就逃回主營。再加上余曜一直沒出來,哈克努斷定余曜定是受了傷。於是他放心了,追著程明的尾巴緊咬不放。
程明帶人溜得賊快,很快就溜回了營地。他們沒有帶上攻城的武器,只能弓箭射個沒完,再加上各種侮辱字眼。
余曜拍了拍還在喘氣的程明的肩背,說:「辛苦程副將軍了。手腳挺麻利的!」
「別、別提了,那頭、瘋獅,他、他娘的咬得死緊!我要再、再慢上那麼一點,我特麼就沒命回、回來見、見你了!」程明直接癱在地上,勉力用食指跟拇指捏出那麼一點空隙,接著完全不顧形象地大字型躺著。
「你現在明白我那時候為什麼會脫力了吧?」余曜歪了歪嘴角,幸災樂禍般地說道。
「他、他娘的這頭、瘋獅,還是人嗎!」程明好不容易把氣調勻了。
「差不多了。接下來就可以派人去挖坑了,咱倆要一起把那頭瘋獅全力攔在交戰地,狠狠的咬住他不放,好讓剩下幾個營都派去毀掉糧道還有補給線,更要去設陷阱!」余曜伸手把程明拉起來。「這可是我計劃裡最重的一環,所以接下來會很累。」
「別提了,最累的人是你吧,你回來還得做記錄冊,怎麼不派個文書官在你身邊?」
「不需要。我自己能做的事,就不需要假手他人。當然,如果這個文書官是我心上人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余曜咧嘴笑道。
「你心上人?」
「兵部的職方司侍郎,所以我得要再多努力一些,才能配得上他。他已經跟著糧隊過來了,再有一段時間便可以看到他。」
「嘿,那一定生得很好看吧?」程明笑了。「不然你怎麼一直惦記著!」他是知道余曜是打算娶男妻的,所以也很好奇這位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人,是個怎樣的人。
「在我眼裡,他無人可比。他,就是最好的。」余曜笑得燦爛。
「嘶,我怎麼覺得那麼酸啊!」程明一臉酸得牙要掉了的表情。
「你繼續酸吧你!」余曜搥了程明的肩一拳。「行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是是是!」
「什麼態度!」
「得令,將軍!」程明原本敷衍的樣子一收,乖乖行禮後就跑了。
陸晟楓還在算著日子。雖然已經進了北疆,但到交戰地還是要一些時間。車隊行進緩慢,他也是能理解。只是心裡想著余曜,莫名有些擔心。
畢竟交戰地不是他該去的地方,如今戰況如何他也無法得知。如今的他,也只能祈願心愛之人能夠平安。
琥珀嘖了一聲,埋怨道:「這速度太慢了!烏龜爬都比他們快!」
「沒辦法,糧車重。而且運的又是給軍隊的糧食,自然要小心。再者,車隊綿長,速度自然是快不起來的。」陸晟楓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想快點見到行淵。咱們只能,再等等了。」「」
「要是您可以直接騎馬去就好了!」琥珀有些煩躁地扁著嘴。
「這可是我的任務。慢就慢吧,反正都已經進了北疆,早晚都會見到的。」陸晟楓也是無奈,但亦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跟琥珀。
他們還要經過幾個城跟關卡,才能走到糧道上。到糧道上後速度就能快上一些了,陸晟楓心想。余曜的位階不算大,但都是想辦法縮衣節食,跟商販打交道,才換來平坦且快速的糧道。
中途休息時,有士兵遞了信給琥珀。琥珀翻過背面,看到署名後連忙去找陸晟楓。「公子!是白叔的信!」
「白朮?他怎麼會想到要遞信來給我?」陸晟楓很快的接過拆開來看。就這樣一路看下來,陸晟楓蹙起眉,滿臉的憂心。
「公、公子,怎麼了?」琥珀有些擔心。
「白叔跟我說了行淵目前可能會有的狀況……敵方太過強大,他若是使盡渾身解數還是無法取勝,那就危險了!」
「公子……」
「咱們什麼都別聲張,要相信阿曜。他一定可以……」陸晟楓捏緊了腰間垂掛的玉珠跟小繡袋。裡面裝的是他倆一起去護國寺求的平安符,還有之前余曜親手雕的玉石。
將信收好後,陸晟楓接過琥珀遞來的烤饅頭,怕燙的他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小片吹了吹,才放嘴裡嚼。雖說不好吃,但看在琥珀細心的塗了隨身帶的醬料再拿去烤的份上,陸晟楓還是很捧場的將整顆饅頭配水就這麼吃了。當然,他也明白,軍中若無糧可撐,連樹皮都得啃。
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吃飽了有力氣才是重要的。陸晟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他是可以在馬車上睡,但也不見得睡得好。畢竟馬車不像床,能睡得舒服自在。翻個身都能摔,只能自己注意。
遠在天衛營的余曜正咬著布條將刀柄牢牢的跟自己的手綁在一起。哈克努來回打了幾場,余曜大著膽子蹓了他一兩圈就趕緊回營地,把哈克努氣得所有難聽話全罵上了。程明早被他派出去進行挖陷阱跟偷換路標的任務了,所以他自己得把哈克努咬在此地,激他失去理智。不過他身邊那個懂漢語的傢伙,一直在阻止他繼續跟自己打,要哈克努退走。
嘖!要不要先解決那個貌似看透了自己計劃的傢伙?余曜單手抄起水袋灌了幾口水,冷風一吹,讓他清醒了些。這幾天光是蹓著哈克努就夠他折騰了!哈克努追得死緊,也幸而他帶的人不多,行動還算靈活。
「所有人,上馬!」他們就在營寨裡面靠門口處休憩,交換人手。「弓箭手預備!」余曜喊道。聽著望樓的人報數,余曜抓準時機下令放箭。
哈克努暴躁了。他覺得他被挑釁了,對方打不到幾下就往回跑,就好像是故意蹓他們玩一樣。他的確有感覺到似乎是在掩蓋什麼事,可余曜的態度一下子蹓著他們玩,一下子又認真的跟他們打,著實很難看透。
「開門!」寨門立刻被拉開。「記住今日的任務了?」
「是!將軍!」眾人高喝回應。
余曜舔舔唇,笑了一聲,隨即吼了聲:「殺!」眾人也跟著高聲吼著殺,策馬衝了出去。
此時正在半昏睡狀態的陸晟楓陡地一驚,差點又摔到車板上。琥珀聽到動靜連忙揭開簾子,低聲詢問。
「……無事,作夢罷了。」陸晟楓輕輕撫了下胸口。心跳還沒緩過來,一抹額頭,全是冷汗。心想:不知道算不算壞兆頭,只希望他的行淵無事!
陸晟楓夢見了一片雪原,原本應該潔白無瑕的雪地,全是雜亂的腳印跟污泥。還有怵目驚心的鮮血。陸晟楓下意識邁開腳步,卻看到從雪裡露出來的手或腳;離自己腳邊不過一兩步左右的距離。他小心翼翼地走著,下意識的向前走著。漸漸的,前方那團明顯的黑影清晰起來。陸晟楓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那身形他再熟悉不過。
是余曜。他牽著馬,驀地回頭看向了陸晟楓。余曜一身的傷,連臉上都有。戰甲頭盔全是刀痕,鮮血在他腳邊匯成了一個小窪。朔風忽起,雪花漫天。一瞬間,余曜的身影消失了。他想喊,卻喊不出聲。忽地手一重,他看到自己手裡捧的是染血的頭盔,還有殘破沾了血污的小繡袋。
陸晟楓不敢置信,此時風雪又加大了,他什麼都聽不見,全身發冷。就在此時他像是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推,這才從被魘住了的夢境裡驚醒。
他猶記得,夢裡那頭盔,後腦的部份是凹陷的,像是被什麼重物擊中了似的。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太擔心行淵了。」陸晟楓輕聲說道。
「公子……」
「離天亮還有多久?」陸晟楓問道。
「再一個時辰多。」
「嗯……那便不再睡了。」陸晟楓輕吐一口氣,「琥珀,再幫我烤個饅頭吧?」
「是。公子要不先洗漱?」
「也好。我的氅衣跟披風先拿過來。」陸晟楓揉了揉額角,接過了氅衣跟披風。他下意識的看向交戰地的方向,只能默默的祈禱:他的行淵,能夠平安。
余曜忍著頭暈目眩的感覺,已經吐第二次了。方才退得稍慢了一點,就被哈克努追上,後腦被敲了一錘。幸而旁邊的士兵反應夠快,一個砍馬腿一個跳起來就要砍哈克努。哈克努只能被迫閃開,遲滯了那麼一下。
就那麼一下,余曜忍著眼前天旋地轉的混亂景色,嘶吼了一聲:「退!快退!」
再兩日,就可以把哈克努往程明那邊趕了。可在此刻他卻中了招!軍醫連忙把余曜放平,說:「將軍!您不能再動了!」
「止暈的藥……立刻熬上!」余曜忍著只要動一下,視線範圍內的東西都扭曲,整個人感覺就像被海浪翻打的小船一樣。
明明……就差一點!不行!程明還在等著自己!幸而天璣營的顧恆顧將軍聽到消息立刻過來,卻看到余曜忍不住暈眩,又狠狠吐了一場。「行淵!你這是怎麼了?」
「老顧……」余曜抓著他的手,「拜託,幫個忙!事後軍功,有你一份……唔!」感覺自己又要吐,死命忍住。
余曜會慢那麼一下子,也是為了解救自己的兵。有個他稍微熟識的傢伙,跟程明算是一起來當兵的好搭檔,眼看要被追上,他只能抄弓射箭把人先救下來。就這麼一個拖沓,就被哈克努追上。雖然他加快速度了,可是哈克努卻忽然提速追上,一錘敲了過來。
也幸好,頭盔起了保護作用;距離也有些拉開,力道便沒那麼大。話雖如此,余曜的頭盔還是被敲凹了。
「幫忙沒問題,你先躺著,別激動!」
「哈克努太兇悍,你帶兩隊人,跟他們周旋。」余曜只能躺平,不然連話都沒法說。「打了就跑,速度一定要快。他們夏丹的馬,瞬間加速的能力太可怕!只要今明兩天將他蹓一圈便可!」
「好!我幫你!軍功什麼的就再說,你別再亂動了!」顧恆跟他交情原本算是普通,但看到他反抗沈淙煥成功後,便有些欽佩他。一來二往,也熟悉了些。
余曜笑了幾聲,說:「後天,咱們一起把哈克努……」竹說著,對著自己的脖子比劃了一下。
「行啊你!」顧恆也笑了。「聽你的,我這就去點人,蹓那頭瘋獅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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