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比定睛看著發言的紅蘋果,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半掩著眸等待她的下文。
「路氏家族內部個個姓路,卻無血緣親戚關係。路氏家族不與外人通婚,唯一例外是本國的姬氏皇室。家主傳承多以當任家主嫡親相傳,除非出現天賦特別者。而妳的父親、現任路家主的大兒子、本該擁有繼承權的下任路氏家主,路南天...」聽見這個名字,裘比的手顫抖了下。
「他在十幾年前離開路家,據說是與他心愛的女子私奔去了,可是沒過幾年卻帶妳回到路家,之後閃婚娶了亞奇國的玉顏公主帶著她遊山玩水跑遍大陸,獨留下妳一人在路家並對妳的母親絕口不提。」
紅蘋果眼底帶著哀傷,她緩緩地坐在床沿,伸手握住裘比被禁錮的雙手,「妳從來不曾融入路家,更別說對它有歸屬感,妳又為何要保護它呢?」
她的聲音像是感同身受地帶著打抱不平的憤怒,她的話語似乎有著直抵人心的魔力。裘比在一瞬間恍惚,腦中閃過一些片段畫面,被同齡孤立、被長輩冷眼、被那個玉顏公主陷害,...以及路南天的漠視。
在心裡忽視已久的悲泣,此刻排山倒海的前來,少女立即反應過來,甩開紅髮女子的手。
可,還是來不及了!裘比的眼眶早已紅了,她哽咽著卻不得不硬著脖子怒斥道:「別碰我!」
突然有一隻手將紅蘋果拉起,把她推向一旁的炎龍,「你們在幹什麼!我說過的話還不夠清楚嗎?還是你們現在是當我死了!」
那人說完話後,一屁股坐在裘比身邊,他呼吸的起伏有點大,想必是剛才的舉動讓他脫力了。
聽著那道有獨特韻味的嗓音,裘比竟控制不住湧起的悲從中來,抑或是她背負的太久了,看著眼前堅挺寬大的肩膀,她有一種忍不住想靠上去的衝動。
閉起眼睛強忍的同時,一滴淚從沾濕的睫毛滴到她的手背上,裘比呢喃低語像是怕被人發現此時的軟弱,「你是笨蛋嗎?我放倒了你們,居心叵測、不懷好意,你竟然跳出來護我,真傻。」
像是感應到什麼,輕塵垂眸朝後偏頭,視線恰巧望見那滴淚的落下,精靈的尖耳微微抖了抖,他緩緩道出他所知道的事實:「妳一心想走,弄暈我們只是方便妳的離開,妳並不想傷害我們反倒想幫我們救出同伴,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不用裝作一副冷心無情的模樣。」
裘比睜眼,琥珀色的眼眸透著水洗後的乾淨,她不知道是紅蘋果搞得鬼,還是這人太過溫暖,自我冰封的那顆心彷彿碎了一角,流露出熟悉又陌生的柔軟,這種感覺很危險,但她此時不想管也不想顧了。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人。」裘比的聲音柔軟了些,「我知道我的行為很奇怪,因為連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我以為我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讓那個人回心轉意。」少女低頭將臉埋在陰影下。因為曾經擁有,所以不願放手。
「那時的我失去了媽媽,轉眼被帶到完全陌生又充滿惡意的路家,而那個人留下幾句話後,把我一個人丟下,一個人面對人性的黑暗,在龍潭虎穴的路家裡夾縫中求生存,除了要躲避大人的險惡,還要提防孩童的算計。」這種生活,撐了十年,她不曾得到那人一點的關愛。
她的心,在一次次的失望過後變得越發空虛,心中的期待根深蒂固變成了心魔,不可抗拒、不能遺忘、無法忽視。拚命鍛鍊精神力,學習魔道學知識,打造一把稱心的武器,都是為了讓自己變強。
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已麻木心累了。
憑著一股氣、一副倔骨,咬牙追逐一絲飄渺的線,時間長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想要握住的線是否還存在著,她在年復一年中心生倦怠。
裘比眼皮半掩,眸中的灰暗加劇,忽然眼前的銀色髮絲動了動,一隻溫度微涼的手在她頭頂揉了揉,明明那隻手並不溫暖,她卻感覺到了十分溫柔。她把目光移向精靈的一頭長髮,想到了儲物戒指裡的某樣東西。
她想到了--這次試煉來到聖光森林,她發現了刻著〝藍 天〞二字的盒子,那是她父母相愛的痕跡,她所追逐的那條線一定是存在的!
火燼灰冷的期待重新被點燃,以及被時間消磨、迷失的自我也慢慢回來了!
一股黑色的濁氣從裘比身上飄出,少女毫無知覺,輕塵、炎龍、孤狼皆對那縷黑煙沒有反應,彷彿眼前沒有那怪異的東西,可是紅蘋果很清楚那黑煙真實存在,因為她是唯一看見的人。
「我終於看清我這十年的固執只是原地踏步,那個人不曾回頭,甚至連自己的過往也狠心抹殺。我不想等了,不想繼續沒有盡頭的等待。」裘比坦然道。她抬起頭,拿下輕塵的手掌,整個人一改風格很直白的說出之前的打算:「第一天見到你們,我曾想過要利用你們引起騷動,好讓我可以見到那個人。」
輕塵的尖耳不經動了兩下,眉毛翹高。這丫頭,真是......
「但是後來我放棄了,你們不是壞人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想了想還是別加害你們好了。」
「......」某些人的心聲:〝難不成還要跟妳鞠躬道謝,感恩妳的手下留情嗎?〞
「我對路家的了解也不多,但我知道路家的水很深。迷暈你們不只是因為我想偷偷離開,還有就是不想你們蹚這渾水。」
裘比不笨,看清現在的局面後,決定拋出些情報換取方便,與其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之前一心留在路家,如今可有可無。路家這邊行不通,她只好換另一條路走,人生豈能完全無憾,結果與過程只要最終結果是她所要的,過程中留有遺憾又怎樣。
面對情感之外的事情,裘比變通的很快,長年以來鑽牛角尖的心緒釐清後,她將快刀斬亂麻做的看似灑脫輕鬆。
炎龍詢問:「那妳接下來是想?」
「置之死地而後生!」輕塵驀然蹦出一句。
「照妳所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輕塵抬眼看向她,黑曜石的眼眸深處有光線般,閃閃發亮的令人向往。
裘比勾起一邊唇角說出驚人之語,令在場之人大吃一驚。
「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我的條件很簡單。」少女表情認真,「借他這副皮囊一用!」
輕塵難得怔住了,但他隨即想到一個銀色盒子,於是他嘴角上揚默不作聲地在一旁圍觀,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猶如腹黑狐狸的神情。
「我提供的籌碼是路家的地圖!包括地下室禁地位置以及秘密通道,一份完整的路家地圖。」
「我還可以照顧輕塵保他傷勢痊癒,讓你們無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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