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路裘比那張慘白的臉色,炎龍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他說不出,但這裡有的是人替他說完,說出那最現實、最殘酷的真相。秦曉藍用一句話粉碎了裘比的滿腔熱血,「小裘兒妳創造出的漣漪就是--輕塵。」
「我口中的那孩子也就是夏塵天,他放棄希望時,在驅散黑暗的力量影響之下刺激著靈魂,讓他重燃起希望,可施術者的力量不足從而導致只刺激了一部分的靈魂,他是依靠著自身的意志力將點燃的希望之火無限放大,才得以拖著這樣矛盾的身體活到了現在。」
「那孩子依舊詛咒纏身,但只要想起妳、接近妳和妳有其它接觸,都會讓詛咒安定下來。可妳現在看到的、妳所認識的、視妳如命的輕塵,只不過是一記由妳敲響的回音。」
「漣漪終會歸於平靜,回音最終也會停止,這樣妳還認為『輕塵』是一個真實的個體嗎?他所有的言語承諾、所有讓妳動心的心動之舉,都能算得了數嗎?」
裘比靜靜聽著他們的敘述,表面看似靜如止水,可她桌下的雙手緊緊的竄住裙子,真實的情緒顯露無遺。
漣漪、回音、消失...,這幾個詞重重的壓在裘比的心上,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夏塵天?
夏塵天!
夏塵天......
他的真實身分是前大陸通緝榜的榜首,姓名夏塵天,不祥之人、詛咒之身,身上揹著死活不論的追緝。
他想活,這一點裘比莫名地確信,所以他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會在她面前出現的原因或許有很多,可佔最大的不是恩情、不是愛情,而是人的本能反應,與天鬥與命抗爭只求一線生機、一絲希望。
裘比覺得她猜的八九不離十,可她一點都不高興,一點也不!她的肩膀開始有了小幅度的抖動,她微微咬起嘴唇,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放聲大叫。
心知路裘比此時心裡不好受,但炎龍還是側過臉認真的跟她說:「創世紀找到了一個可以完全去除詛咒的方法。」
「是什麼?」裘比強裝鎮定地問道,但她漸漸失去血色的臉龐已經洩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光明教廷聖子的傳承,只要夏塵天能順利繼承的話,就可以沐浴於聖光之下重塑身體,他將重獲新生。」
少女聽聞臉上卻露出緊張,她直覺不會那麼簡單,於是她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如果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他還需要我?」
「接受傳承的條件是--捨去記憶,以最單純的心靈去接受聖光的洗禮,所以我們必須要完成輕塵的心願,讓他心甘情願放棄他所有的記憶。因為記憶就像是五顏六色的顏料,而傳承者的心一定得是心無旁鶩的純白,才能達到忘我境界接受傳承。」
「只有這樣輕塵才能擺脫詛咒,才能結束一切的苦難,他的以及我們的,而且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完成他最想做的那件事。」
「哪件事?」裘比聲線有些許的沙啞,琥珀色的眸滿是很多很多地疲倦。
「我也不清楚。」炎龍有所保留,接著苦笑道:「輕塵和夏塵天是同一人卻也不是同一人,輕塵對妳異常地執著,我不知道這是他真實的一面還是因為魔法的影響而對妳的親近。」
炎龍覺得這樣的自己很討厭,他殘忍地順著秦曉藍敘述的方向將路裘比導了過去,如果他這時說些不同的東西或許可以改變點什麼,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夏塵天對她有多特別?
說夏塵天為他們揹了多少無奈?
說夏塵天最想做的事?
可惜炎龍不知該從何說起,而他也不能說,因為他和秦曉藍達成了一個協議。炎龍抿了抿唇,在心裡唾棄著自己的小人行徑,卻死死摀著內心的良知不讓出聲,為了那個期望哪怕泯滅良心也無所謂。
「路裘比!」炎龍叫著裘比的全名,他還是選擇了一條路走到底,不過他接下來的舉動是出於本人的意願,與秦曉藍所做的協議無關。
「輕塵撐不下去了,自從他知道接受傳承的代價是記憶後和我做了個約定,在他被詛咒吞噬前至少給他點時間,最晚到二十歲前他會接受傳承。我問過他為什麼,他說『要他現在放棄記憶,他做不到,他還有想做的事、想找的人』,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時他眼裡的堅定,可是他現在詛咒爆發身體不行了、他快死了啊!」
炎龍情緒激動,眼睛蒙上一層水霧,他動作劇烈直接起身從椅子上站起,在他身後的白琛墨想把他押回椅子上時,炎龍驀然對著裘比的方向雙膝碰地,朝著她雙膝下跪,大聲地說:「我求求妳,救救夏塵天!讓他了卻心願,接受傳承活下去吧!」
炎龍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眾人!
他的聲音哽咽,帶著顫抖的哀求,此時的炎龍沒有在做戲,而是出自內心的說出這話、做出此舉,同時他也不是以俘虜、不是以會長的身分說出這番話,而是以夏塵天的兄弟,用這個身分去請求路裘比。
炎龍為了創世紀的安危去配合秦曉藍是一回事,願意為了夏塵天去給路裘比下跪則是他自己的選擇。不為創世紀公會,不顧後果或顏面,他只想著要夏塵天活,因為這人是他的生死之交,僅此而已。
離他們有點距離的墨染把椅子往後推砸到了秋水越,自動忽略秋水越的痛呼聲,傷勢還未痊癒的她直接往地上撲,膝蓋和地板接觸發出聲響,她不顧自己的傷勢大聲附和著:「裘比小姐!墨染在此下跪請求妳,請妳救救輕塵吧!」
「喂!妳這是在瞎起鬨什麼,快起來啊!」秋水越連忙扶她起來,膝蓋著地的聲音那麼響,她是感覺不到痛還是放棄膝蓋不要了。
墨染不領情拍開他的手,補了一句:「裘比小姐,墨染跪在這裡直到妳答應為止。」
「妳!」秋水越伸出手,指著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兩秒後憤憤地收回手指。
哼!愛跪就跪,關他什麼事。
裘比低頭臉朝下,額前的瀏海滑落,遮掩住她此刻的表情。周圍創世紀公會的眾人們一個個跟著跪下,連孤狼也跪了下來,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倔強的眼神看著裘比。
被眾人目光包圍住的裘比,彷彿置身於滾燙的熔岩之中,執拗又倔強的目光與戳在心窩上的刀子無異,處在這種無可選擇的地步時裘比卻笑了,原來這就是被逼上懸崖的滋味。
是因為叛逆,還是因為陷入的太深?她不想屈服、不想放手呀!
她不想...不想...
「小裘兒,那孩子的身體本來可以再撐兩年的,如今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妳忍心嗎?」秦曉藍柔聲說著。
妳忍心嗎?
想起那雙鮮血般的瞳眸,裘比當然於心不忍,可是...為什麼要在她正視了自己感情的時候來告訴她--一 切 都 是 假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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