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二千：離律拾夜 - 3.6.空村

離開源源之後，他們幾個繼續第五天的行程。

今天首先去的地方，是早前百里衛在看趙正充的行程地圖時，曾要求到那裡看一看的「遺址」。

大概一個時辰路程後，轎車停了下來，四人一起下車。那是一個被封禁的村子，村口殘破的牌子上，寫著「黑耀村」三個字。

趙正充說：「這就是那個對玄乩法戰策動襲擊的人所屬的村子了。」

他從榮照天那裡得知谷獻忠臨死前交待的內情，並向余若慈幾人簡單說明。

百里衛指著封條問：「我們可以進去嗎？」

趙正充感慨地道：「村子早已全滅，最危險也是最後的人都已經死了，只要不怕鬼的話，我想裡面是安全的。」

兩個女生聽見這話都臉色一變。

余若慈緊張地說：「會不會在裡面見到……屍體？」

「不用擔心。」趙正充說：「為確保不會引發疫症，早在一年之前，閣庭已經派人清理了現場，不會見到令人不安的場面。」

容千琦看著封條裹足不前，「裡面應該不會有亡靈之類吧？」

「現在是巳時，陽光充沛。」百里衛說：「世上沒有不怕太陽的鬼，放心吧。」

他說著彎身越過封條，趙正充等三人也跟在他後面，進入黑耀村。

這裡在一年前已經人去村空，到處到是荒廢的建築，路上雜草叢生，在一些牆壁和地面上，殘留著已經變黑的血跡，有一兩處牆角處，甚至有些頭髮沾在乾枯的血痕之上，教人怵目驚心。

余若慈不禁抓住趙正充的衣袖，一刻不敢放鬆。

不知是不是存留著逝者的怨氣，附近鳥兒或會飛的靈獸都只會在空中越過，沒有在村子落腳。除了植物之外，基本上再沒有會動的生物。

容千琦不自覺地靠近百里衛，兩人併肩而行。

四人來到村子核心位置，那裡大一座類似祠堂的建築。百里衛走入內堂，見到裡面一個空空如也的架子。

趙正充說：「那個叫谷獻忠的人，就是從這裡拿走那根用血粹晶所造的石杖。」

百里衛仔細端祥整個祠堂，「這裡的裝潢，怎麼看都是一片祥和，很難想像有人會世代供奉著那樣邪門的兇器。」

趙正充望著那塵封的架子，想像過去村民如何向原本放在其上的石杖祈願求福。

「這也是一種仇恨的傳承嗎？」他若有所思地道。

余若慈鼓氣勇氣進入內堂，見到那空架子，看著地上早已乾涸的血跡，想像在這裡發生過的事。

趙正充猜到她的思路，說道：「谷獻忠說過，他是用那石杖殺死村民的。」

她點點頭，沒有回話，若有所思。

容千琦在門外張望，「這村子曾經是採掘乩心石的模範村，怎麼現在一顆都找不著？」

「這也是一件挺奇怪的事。」趙正充步出祠堂之外，「當時乩心石產量達到高峰，正是在封村之後。村民當時被禁足出外，同時又從村內挖出比平時多出數倍的產量。可是在全村滅絕之後，閣庭派人進村，卻只找到少量乩心石，之後產量就完全歸零。」

「所謂的乩心石其實是甚麼？」余若慈跟著他出來，「銘族對這種能源需求不小，但卻一直不了解這種晶石到底是甚麼成份，」

「其實乩心石除了出口到銘族，也是玄族所有乩器的必備能源。」趙正充說：「可是閣庭也分析不了它到底是如何形成，只知道它並不像水晶那樣是自然界的礦物，亦不能經由人工培植。乩心石通常在淺土被人發現採掘，出現的地點附近都有人群聚居，不少報告都是一夜形成，毫無預兆，無人見過它如何凝結或者生長。」

容千琦問：「在銘族國家沒有發現過乩心石嗎？」

「的確是有，但數量極少。出現的情況跟正充說的相似，通常是人們無意間發現，但由於產量實在太小，不足以統計出任何數據來研究它們的出處。」

余若慈疑惑地道：「感覺就跟那玖采華一樣神秘。」

四人在附近遊走一會，再沒有其他發現，便返回到村口，繼續乘轎車到下一個目的地。

也許是黑耀村的氛圍過於壓抑，趙正充和百里衛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外面景物；兩個女生也一直在打盹，四人靜靜地休息了一段路程。

轎車來到另一個地點，轎車停下來後，百里後問道：「這是甚麼地方？」

「這裡叫地崖村。」趙正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村子本身其實沒甚麼等別，只是我認識一個人住在這裡，想去拜會她一下。如果你們疲倦的話，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聽到他用「拜會」一詞，余若慈問：「那人是你的長輩嗎？」

「不，以年齡來說，應該算是後輩。」趙正充摸摸額頭，「其實連朋友也算不上，因為我也未見過她。」

三人都感到不解，容千琦問道：「那是甚麼人，要特地前來拜會？」

「我也想知道呢。」余若慈表現得十分好奇。

「反正也來到了，走走看看也不壞。」百里衛說：「當然，如果正充不希望我們打擾，我們也可以在這裡等候。」

趙正充擺手道：「沒關係，我只是怕你們覺得沒趣而已。如果你們不介意，可以一起前來。但我不肯定能不能找到那個人，所以別抱太大期望。」

大家都同意陪行，而且也很想見一見趙正充想要拜會的後輩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們走進地崖村，裡面都是一些普通的磗瓦房舍，沒有甚麼裝飾，也不是特別簡陋。村中有一口水井，遠處有一些菜田，有兩三個飼養家禽的圍欄，裡面的雞鴨都活蹦亂跳，池塘裡的魚在游動。一切都看似很平靜、很正常，惟獨是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在村裡巡視了一圈，村裡的家禽都是活的，不過飼料已經吃光；房舍裡也存放著的新鮮食物，惟獨沒有半個人影。

「又是一條空村，」余若慈不安地說：「連續兩條村看不見人影，感覺挺詭異的。」

「不過這裡的家禽都好端端的，看來這裡的人，在早一兩天全部離開了。」百里衛總結道：「可能是一起去做某些事吧，反正總有甚麼原因。」

「這太奇怪了吧？」容千琦說：「有甚麼事，需要全村的人一起離開去辦，而且去了一整天？」

「你們聽過餘世一個叫『重陽節』的傳說嗎？」百里衛說：「相傳在餘世的東漢朝代，有一個學道的人，我忘了甚麼名字啦，他跟一位仙人學道，有一天師父告訴他，某日會有一個瘟魔到他的村子害人，叫他當日要上山避禍。那天他就帶著所有鄉親父老離家上山，並殺死了瘟魔為民除害。」

「你是想說，」容千琦皺眉道：「這村子裡有個很厲害的人，帶著村民離村避禍去了？」

百里衛聳了聳肩，「我亂猜的，聽聽就算吧。」

然而趙正充卻認真地想著百里衛的話。余若慈看見他專注的表情，便問道：「正充，你認識的那位是甚麼人？」

「唔……」趙正充思考著該如何說明：「在我小時候見過一名道人，他可說得上是國師之類的人物。他曾經對我贈言，雖然之後沒再見面，但他的話在我往後的日子一直有所啟發。後來聽說他歸隱山林，不問世事。」

容千琦說：「你指的是公孫野崖先生？」

趙正充點點頭，「他有一位年僅十三歲的女弟子公孫命，不但繼承他的學問，甚至被他指名為惟一傳人。我雖沒機會再見到野崖先生，但也希望能拜會一下這位傳人。」

百里衛一臉訝異，「莫非真的是這位道人，帶著所有村民離家避禍，然後殺死一頭妖魔？」

容千琦白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話，逕自說：「野崖先生擅於占算之術，也會做一些祭祀儀式。如果由他的傳人繼承衣砵，說不定也會進行那些祭祀儀式。」

「妳的意思是，」百里衛說：「這個公孫命可能帶著所有村民到外面進行祭祀？」

「的確有這個可能。」趙正充認同道。

余若慈問：「我們要等他們回來嗎？」

他搖頭道：「不知道她們甚麼時候才回來，反正也不急著要見她，我下次再來拜會好了。」

他們於是離開地崖村，登上轎車，再到其他地方去。

事後他們慶幸自己並不是早一天來到這裡，否則四個人很可能都已經遭逢不測。

轎車經過另一個村子，趙正充從車窗看出去，看了看手乩，臉上一陣疑惑之色。

「怎麼了？」余若慈留意到他的表情。

「剛剛經過的村子，在地圖上並沒有標示。」

「村子叫甚麼名字？」容千琦問：「會不會是遺漏了？」

「我只見到裡面蓋了不少房子，但村口沒有牌匾之類。」趙正充再在手乩翻查一遍，「我是出發前從閣庭的官方資料下載，應該不會遺漏。」

百里衛問：「要回去看看嗎？」

大家都覺得好奇，於是趙正充將轎車掉頭。

他們在無名村的村口下車，這裡的確是一個不算小的村落。

「裡面好像沒有人。」余若慈問：「會不會是廢棄的村落？」

「這裡雖然有點破舊，但看來不像是荒廢很久的地方。」趙正充觀察著周圍，「即使是被廢棄，應該也會在地圖裡標明，不會完全消失。」

百里衛在村口地上蹲下，發現有兩根被砍斷地木樁，「之前見過村子，不少外面都有豎著寫上村名的牌子，我想這裡原本也有，只是被人砍掉了。」

「到底怎麼回事？」余若慈感到不解。

趙正充也抱有疑問，「進去看看吧。」

他們走遍全村，裡面的房子都已荒廢，有的已長了雜草，甚至是倒塌了。

他們在其中一間簡陋的房舍後面，發現一個簡單的墳頭，上面只插著一根木牌，寫著某某孩子之墓。

在村子深處一片廢棄的田地裡，發現幾種漂亮的花朵。

「這是……」容千琦蹲到田裡細看：「汀茉花？」

趙正充猛然想起，「難道這裡就是秋嬋丈夫原本住的汀茉村？」

大家這才想起，原來這裡就是那個因為村長謊報收成，而弄得村民離散的村落。余若慈更猜想那個墳頭，可能就是埋葬著那餓死的村民。

他們走出村外，百里衛回頭說：「原來村子崩潰離散之後，連名字都被閣庭抹除，怪不得地圖上會見不到了。」

趙正充再看著那被砍牌子的木樁，不自覺地搖頭，心裡對閣庭的做法不以為然，卻又無能為力。

晚上他們到達驛站，碰巧這裡竟然沒有當值的驛官，只得一些乾糧和應急物資。他們回想這一整天的行程，竟然沒有見過半個人影，令他們有種置身無人國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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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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