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迷茫。」許流年將視線移向她,四目相對之時他流露出脆弱的樣子,「越是長大我越感到害怕,因為我身邊的所有人與我交好都存在各種緣由。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的未來不屬於我,而我的命運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我無法抗拒。」
「唯有妳是我確定的純粹初衷,不存在什麼預知預言、身分地位的因素,確確實實只是因為我是許流年而跟我做朋友。」
聽著少年真情流露的坦言,路靈諾不合時宜的冷笑幾聲,她換了個姿勢,整個人朝著滿臉寫著單純的人,唇邊此刻的弧度帶有濃濃的嘲諷。
「你知道嗎?似乎只有像你一樣不為生活奔波的人才會有那麼多無處宣洩的感性,用來思考這種心靈層面的感受。」
眼見少年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挑高眉毛說著:「能收穫如此多的善緣好意,你如此走運,難道就只有感覺出他人動機不純嗎?」
「要是我在你的位置上,哪管什麼緣由、什麼目的,人家給我笑臉,我只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至於有求於我的那些人,便看對方給的籌碼合不合理,我這麼做的後果會如何。仔細考慮過後再決定要不要答應,這還不簡單嘛!」
「能否相處、要不要深交,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該自己拿主意,後續發展也是你自己得承擔起的責任。」
「我給不了任何意見,因為我不是你,許流年聽明白了沒。」路靈諾哼了哼,變色藥劑在日落後失效,棕色的眸子在她說一大串話時變回鮮血般的紅色。
許流年一點點消化吸收她說的每個字,反覆思索她想傳達的意思。
當月亮高掛天空,他莫名笑出聲,引起了早已收回目光看往夜空的路靈諾的注意。
金色的眼眸彷彿夜晚的小光點,不比在太陽下的燦爛輝煌,反倒是點亮黑夜與繁星比擬的光輝。
路靈諾淡淡地開口問:「還感到難受嗎?」
少年輕搖著頭,誠實回答:「換位思考後,發覺我怎麼在這種事上犯傻。」
「身居高位,與之匹配的能力、權利也該具備,雖然我相較於一般同年紀的人成熟不少,我最缺少的卻是歷經風霜、懂得人情世故的閱歷。他們對我的好或多或少的確包藏私心,但是人之常情,在妳看來只是件平凡的小事,我卻壓抑著幼稚的心緒,還為此暗自難過。」
許流年接任聖子前,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不存在完美無瑕的人,同樣不存在完全的光明〞。
他為何還會鑽牛角尖?或許是許多人多年如一日的敬重與期盼讓他生出錯覺,竟然以為自己能改變別人的想法。
妄想強行變更人性,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許流年只能確認自我的理念,他沒有資格對任何人的人生指手畫腳,哪怕他未來有機會身居高位也不能,他又不是神。
他勾起唇角,鄭重地說:「我能夠做的,是自己去分辨我所面臨的一切,該怎麼處理夾雜私欲的請求由我自行定奪,後果也由我負責。」
「因為,這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人生!」
對自己,無愧於心是她首要的準則,不代表她非要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
路靈諾盯著許流年臉上掛著的笑容,想了又想還是不說了,善良與自私不過是一念之差,她不敢保證自己教他這般自私的想法是不是錯誤的,但是她打從心底相信這個人不會變成邪惡的大魔頭。
「諾兒,就算僅是短暫的幾天,我也期待妳能留下。」
少年靜靜地等待她的答覆,後者沉吟良久終究是妥協了。
隔天一早,四人集合,無人打聽昨天誰和誰發生了什麼事。
許流年的神情狀態和平常一般無二,精簡說明他們遇到的落單人魚的相關消息:「人魚菲婭,被目擊在海塔鎮靠海的區域偷偷吸食男孩的血液,然後一路沿海逃逸。她似乎不止犯下一件吸血案,目前有幾件內容相同的通緝令,同樣找不到犯人。」
「她的嫌疑很大呢!」白森抬手輕撫下巴,突然他想到某個關鍵,下意識就問出口了:「你怎麼知道有目擊證人?」
如果有目擊者,那人應該找家冒險者公會報告上去,確認那多起案件是不是同一兇手所為?
許流年不是個道聽塗說的人,他既然說出口,一定有充足的把握。那麼他這回怎就理由不充足,卻一副很有底氣的感覺?
「咳,我是目擊者,還被海塔鎮的男孩指認成兇手,所以我追蹤那條人魚兩個月,沿著海路差點追丟好幾回,直到昨天在海裡重傷她。」
路靈諾簡單敘述整個過程,著重強調她為何不去找公會上報的根本原因,她還指出緊急的現況,「那條人魚要想恢復燒傷的肌膚,至少得泡在海水中兩到五天才能復原,所以要捉捕人魚歸案,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許流年接著補充:「我們都見識過了,人魚在海中速度極快,而且神秘的海之魔法更是不容小覷。」
「聽聞,人魚族心眼小,是真的嗎?」
「八成是可靠消息。」作為菲婭仇恨值最高的目標,路靈諾親身認證了,但還是說的保守一點。
「白森,為什麼這麼問。」辛子萱追問下去,白家歷代的神聖騎士眾多,家族有些大陸秘聞的可能性很高,他提的問題背後恐怕不只是單純的詢問。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瞬間,三人的視線都放在白森的臉上,試圖從他的表情看出端倪。
「別這種眼神,我準備要說了。」白森嘆息,他的人品居然遭質疑了,他可是品格優良的見習騎士,幹嘛用一副看騙子的眼神看他!
「你們發誓,絕不會把我口中的故事講給在場之外的第五人聽!」
三人一一立誓,白森才開始說起某任祖先的事蹟:「似乎是一兩百年前的白家先人曾經在出任務途中遇到天災,陰錯陽差之下昏迷著泡進海裡,當他醒來才發現救他一命的恩人是一名女性人魚。」
「先祖於養傷期間跟美麗惑人的人魚朝夕相處逐漸生出情誼,最後甚至想辭去榮譽騎士的職位與她浪跡天涯。」
「但好景不長,落單的人魚終將回歸深海,否則美人魚會失去美麗的容貌。與先祖相戀的人魚如實告知,她選擇不回大海,先祖為了她做了最傻的決定,讓人魚小姐誤會他是負心漢,傷心難過選擇返回深海。」
白森連連嘆氣,好一會兒才說完後續:「從那以後白家血脈的男性只要接近大海定會發生各式各樣的意外,離奇到我們家的人將這些古怪的意外稱作『人魚的詛咒』。」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
「怪不得兵分三路的時候,白森最先遇難!」
「看來人魚們似乎都很小心眼。」
「喂,你家有沒有記錄人魚的手冊?隨便什麼內容都可以!」
「對呀,叫你家人複印一份,或傳音說內文也行。」
「有吧有吧!沉默的意思是沒有嗎?」
白森抽動嘴角,制止他們繼續討論的節奏,「等我媽翻找出來,直接開傳訊魔水晶,到時候要看要聽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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