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虎已經到了。」徐迎冬把車停在停車格上,旁邊就是李威虎的悍馬。
他從後車廂拿出兩個包給高良,讓自家堂弟帶他去換訓練服。
「司空你怎麼想的?讓他參加哪邊的訓練?」徐迎冬鎖上車門問道。
「宋至修。」司空韹頭也不抬的回答三個字,他靠著車體,正在調整手套和鍊。
「他的意思是,高良沒什麼基礎,訓練菜單跟宋至修同步。」夏佾主動翻譯,徐迎冬點點頭,說了一聲我想也是。
「你好像還有其他的話想說?」夏佾問道,徐迎冬也知道他那點心思在洞察人心的夏佾面前根本掩藏不住。
「李正星那個朋友,我看著有點問題,但是白菜不會聽我的…我在想,要不要你或者司空去提個醒。」徐迎冬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棒棒糖咬了起來,他沒有抽煙的習慣,感覺到壓力的時候喜歡咬著東西。
「雖然說韹對於李正星來說約莫等於神明,我認為這種事不好插手,明天等他來了再觀察一下情況。」夏佾直言,徐迎冬沒有意見,他也是覺得很難勸李正星,主要是對方還沒做出什麼,他是憑著直覺認為邵鑫不對勁。
「只要邵鑫不是一刀從背後戳進李正星的心臟,他就不會有事。」司空韹開口道,他的語氣很淡,卻滿是對李正星的肯定。
「我沒有教過他坐以待斃,只是一個朋友背叛還不至於讓他喪失求生慾。」
「那倒也是。」徐迎冬笑了幾聲,有一次李正星藏身無處,竟然自己用流沙把自己埋了,差點悶死。
「你去看A組的熱身,我負責B組,高良也交給我吧。」他喀喀兩聲咬碎糖果,司空韹點點頭,帶著夏佾跟兩個從者、以及熊仔和饅頭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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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麗德和雪狼中途就和他們分道,一個去醫務室待命、一個帶著兩隻狗去做林間訓練。
熊仔巴著司空韹的小腿不想走,最後還是司空韹蹲下身安撫好了黏人的狗狗,熊仔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雪狼走了。
司空韹也縱容的看著他們遠去,等看不到身影時才帶著夏佾往A組受訓的營地走去。
「我看過紀錄了,這支軍隊被稱為實驗部隊,主因是這些軍人玩家是從各個單位調過來,品質良莠不齊吧?」夏佾問道,在阿斯特麗德把名冊給他時,他就把那些資料都背起來了。
情況簡直是一團亂,基本上陸海空都湊齊了,最糟糕的是還有剛志願參軍的大學生。
打碎他們的傲氣、重整紀律,這大概就是這個offer完成的最低指標。
而司空韹決不會只滿足於整頓軍紀,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李威虎把玩著煙盒,從啟示副本出來後,他就有自覺的降低自己抽煙的頻率,顯然之前他們開玩笑說他總有一天會得肺癌還是聽進去了。
「喲,你們來了。」察覺到司空韹的靠近,他抬了一下眼皮打招呼,另一隻手上握著計數器,他看了一眼說道。
「熱身呢,還有三圈。」他正說著,穿著訓練服的隊列就出現在視線盡頭,他們勻速跑著,明明看到了司空韹也要目不斜視假裝沒看到,答數的聲音卻大了不只一個聲量。
「菜雞看到鷹,慫成這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李威虎嗤笑一聲評價,看向跟在司空韹身後的金髮青年,點點頭打了招呼。
「你是直接過來A組的?」他問司空韹,後者頷首後反問。
「B組有問題?」
「今天去接小朋友的時候臉色很差,聞君尚試著開導他,效果不佳。」李威虎說的是宋至修,五天的試用期早就過了,宋至修從PK場上活下來了,但似乎無法適應傷害他人的遊戲模式。
司空韹搖搖頭說道。
「扛不過去就是死而已。」本來也沒有人可以幫他,就算宋至修能從聞君尚身上獲得一時的勇氣或慰藉,但司空韹認為,只有自己得出的答案才能讓自己長久的走下去。
好比說徐迎冬,他堅持努力的理由是為了徐秀,但並不是徐秀要求他這麼做。
徐迎冬是自行得出要以保護堂弟為已任的答案,他是心甘情願為家人付出生命。
「我等下會過去看B組。」司空韹說道,李威虎可有可無的點點頭,他本來也不會去關注特定的某個學員,是因為宋至修和聞君尚的關係好才多說一句話。
他們又等了片刻,A組的人跑完剩下的圈數,列隊報數,然後向李威虎報告全員到齊。
「向前看齊,稍息之後,前後左右拉開間距,稍息!」李威虎指示下的乾脆利落,他是當過兵的人,最清楚怎麼整治同僚。
前前後後刁難了幾次,最後這些人排成整整齊齊的方隊,一排六個,一共五排。
A組一共30個人,這些就是實驗部隊裡所有的玩家。
剩下的20個人都是特地選拔出來,身體素質過硬的普通人,司空韹把他們編成了B組。
一旦這樣分類後,A組的組織紀律就遠遠落後于B組了,因此這幾天司空韹對A組沒有進行大動作調整,只做最枯燥乏味的集體訓練。
「每天八千米長跑,略作修整後結合簡單的指令進行能量運用的訓練…嗎?」夏佾看了從李威虎那裡拿到的日誌,此時司空韹和李威虎正穿梭於站軍姿的士兵之間,兩個人走著走著就會冷不防對士兵動手。
如果他們有好好維持能量運轉,理論上是不會因為被踹一腳或抽一鞭就亂了姿勢的,可惜這些人才剛學習不久,很快就有人陸續出局,被罰到旁邊做伏地挺身。
「不及格人數超過八人,A組加罰伏地挺身兩組。」少年冷酷無情的說道。
「伏地挺身完成後負重越野五公里,每個人十公斤。」他對李威虎下達下一項訓練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踱步於整齊報數做著伏地挺身的士兵之間。
步履極緩,卻讓人感覺到莫大的壓力。
少年看上去並不是特別健壯的類型,但他的氣勢遠比李威虎來的深厚,是這些自認為見過世面的玩家未曾見過的可怕怪物。
——這個人,可以非常輕易的殺掉他們。
這是那天初次見面後,沸騰熱血冷卻後他們陡然意識到的殘酷真相。
李威虎說的那句菜雞見到鷹不只是比喻,而是真實的寫照…就彷彿井底的蛙突然驚醒,對著掀開井蓋的龐然大物感到天然的畏懼。
「啟示副本,十萬玩家參與其中,最終生還者只有三萬多人。」少年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死去的那六萬多名玩家,九成都是死於戰場上,每天、都有各種不同的怪物降臨在城外,世界上只剩下一個基地…那是,極端到連小學生都懂得如何使用槍的環境。」他的敘述很平淡,少年的嗓音自帶製冷效果,就像他霜雪似的精神力,刻畫出了一個蕭索的廢土世界。
「我不指望你們這幫菜雞能和我在副本中帶的兵達到一樣的素質,但太差勁也不行。」他用下達最後通牒的語氣說著,李威虎和夏佾都能看到趴著的士兵個個臉色蒼白的表情了。
「從明天開始,站軍姿的時候出現一名脫隊者就加罰一組體適能,兩名就兩組,以此類推。」
「他比我想的還要認真啊。」夏佾若有所思的說道,然後笑著看向李威虎。
「希望最後會有好的成果。」
狡詐、不懷好意的傢伙,李威虎心想,然後看了他一眼才說道。
「那傢伙認真是因為有幾個還不錯的菜雞,以及作為報酬的那些許可文件,嘛,或許也有方學長對他說了什麼的緣故。」
「是呢,綜合原因的確是這樣沒錯,那你呢?李威虎,我聽說的是你拒絕了這份Offer,為什麼司空韹答應了你也隨即同意協助?」夏佾問道,微微瞇起眼審視著李威虎的一舉一動。
李威虎不動聲色捏緊了煙盒,嘖了一聲,目光陡然銳利了起來,警告的看向夏佾。
「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亞歷西奧,你不可能只單純的來看司空韹完成這份工作吧?是你的話,應該想著怎麼想才能把這些比普通人更有忠誠基礎的傢伙納入掌心吧?」
「哈哈,你,在啟示副本的時候跟不加糖睡了吧?」夏佾沒有糾正他的稱呼,也沒有反駁他的說法,而是拋出更加尖銳的一擊。
李威虎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手上的煙盒正式成為一坨皺巴巴的垃圾。
「喂,你不要逼我動手,我還不想與人偶師為敵,會很麻煩的。」他發出帶著殺意的警告,夏佾的本意並不是要激怒他,於是聳聳肩以輕鬆的語氣說道。
「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意圖而已,我們都不是會缺錢的人…所以,軍方給了你什麼報酬,或者,你想從司空韹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李威虎斂下外放的氣勢,心想他果然不該自己跳進坑裡。
麻煩,要應付眼前這個探究到底的男人實在是太麻煩了,別說是敷衍了,他想繞過這個話題反向脅迫都不行,對方一張口就把自己的底給掀了。
「看來是兩者都有吧?李威虎,做兩手交易是會翻車的。」夏佾看他的表情半天後說道,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包完好的煙遞給沉默的李威虎。
「你可以抽根煙再考慮怎麼回答。」
說到底就是不說清楚不能走,看來這傢伙今天是真的不會放過他了,李威虎心想,扔掉手裏已經扁掉的煙盒,從他手上接過嶄新的煙盒,拆開包裝,熟練的敲出一根煙點上。
夏佾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焦躁或催促舉動,在司空韹結束威嚇學員的舉動後,過來說要去B組的時候,他笑著跟少年說自己還要留在A組一會兒。
司空韹的視線在他和李威虎之間遊移了幾秒,拿上了自己的東西道。
「你為難他也沒有用,不要做的太過分。」說完這句話他就直接往B組去了。
李威虎差點被自己吸進去的氣嗆到,他沒想到連司空韹都察覺到自己有隱情的事。
雖然那個人的直覺一向逆天,但少年這幾天完全沒有表現出來,一副對此不在乎的模樣。
「啊啊,看吧,他也知道…不過他可以不在乎,我也那樣做就是失職了。」夏佾抱著自己的手臂笑道。
李威虎嘲諷的說道。
「你明明是沃夫家的人,在副本裡給他當陪襯就算了,現在也這樣做,不怕日後被家人視為污點強行召回嗎?」
「真是的,見一個人就要解釋一次,我可以理解韹那時候為什麼把所有人集合起來,一次性堵住所有人的嘴了,雖然是粗暴的做法,但效果好過頭了。」夏佾耐心再好,這一天裡解釋太多次也覺得煩了。
他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護照攤開在李威虎眼前晃一下,然後就看到對方愣住了。
「看到沒有,我已經脫離家族獨立了。」他略顯得意的挑高眉頭,李威虎直接傻眼,煙燃到指根才猛然驚醒。
他扔掉已經不能抽的煙,整個人都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他用右手摀住自己的臉下半部,沉吟不語。
夏佾大概能想到他腦內的風暴有多猛烈,但笑不語,等李威虎自己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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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威虎的目光落在眼前受罰中的軍人,軍營的風景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儘管看到厭煩,但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如魚得水般安心。
17歲從軍,每天都是枯燥乏味的訓練、任務,他都快忘記生活的激情滋味了,退伍後更是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想起沈嘉為,那是一個和紀律森明的軍營截然相反的人,狂放浪蕩、有著一份壓力很大的工作,卻能感覺到他對生活的恣意瀟灑。
等到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養成了週末在酒吧和沈嘉為一同買醉的習慣。
他會飆罵上司和客戶、談論最近遇到的玩家,然後去搭訕他看上的人,男女不忌,但看得出來他更偏好女性。
李威虎不會否認自己對沈嘉為有那麼一點好感和興趣,在壓力極大的啟示副本裡滾到一起既是意外也是意料。
不過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沈嘉為不希望自己的炮友對他產生太多的感情,所有的床伴都是一次性的,這是他的鐵則。
而且離開啟示副本後,那個薄情的人也有意識的在疏遠他。
李威虎自問不是年輕熱情又厚臉皮的夏佾,他做不到明知會被一再拒絕還追過去,他的面子過不去。
說到底那點微熱的好感只需要一點時間冷卻就會消失了。
所以他什麼也沒有做。
沒有伸出手、也沒有往前走。
司空韹值得夏佾斷掉一切後路去追逐嗎?他沒有這樣問夏佾,如果這樣問對方是對夏佾的不尊重,對方不是實際意義上不顧一切的毛頭小子。
夏佾心裡有桿秤,他有自己的一套秤重邏輯,撇開他對司空韹不正常的狂熱,夏佾總是顯得理智到冷酷,這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李威虎突然就有對一切都索然無味的感覺,所以原本緊閉的嘴巴鬆開了。
「你應該能猜到軍方下達的任務內容,那就是我的投名狀,我想從司空韹那裡拿到一張未來的門票。」他又抽上一支煙,慢騰騰的說道。
「是嗎?一張應該不夠,至少也得要兩張吧?」夏佾的確沒有為難他,他只是用了點方法擊潰李威虎的心理防線,讓他更徹底的倒向司空韹這邊。
「那張票不是給我自己的。」李威虎吐出一口飄渺無狀的煙霧,將自己的心思藏在凌亂的霧氣後。
這也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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